第58章 第58章
“我开玩笑的，”祁桑嘴上这么说，脸上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当然是弄清来龙去脉，找到证据，然后送他去监狱啦，对不对。”
少年没吱声，他觉得祁桑这一句才像在开玩笑。
祁桑倒掉凉茶，换上新的，“对了，之前没问成，另一个世界的祁桑是怎么死的？”
“跟滨海有关。”少年说出自己的猜测。
“滨海？可是我六岁来了西成之后，就再也没回过滨海了。”祁桑在大脑中检索有关滨海的信息，一无所获，“我在滨海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我的世界里，过年以前我和桑桑去了滨海，回西成的第二天，桑桑被一刀刺穿心脏，”少年眼睫颤动，回忆着当时，双手捂住脸，“谋杀。”
“不可能，”祁桑瞳孔放大，难以置信道，“你说枪杀车祸被人从楼顶上推下去这些我都信，可是刀，还是只用了一刀，也太荒谬了。”
“暗箭难防。西洲后巷，一辆黑色车在桑桑眼前掳走了个女人，他为了救那女人，跟着车跑到废弃居民楼附近，大概有人提前埋伏在那里，没有路灯，隐藏起来很容易。”
“掳走，救人……”祁桑心跳加速，“好熟悉的剧情，她也是这样死的。”
“谁？”少年急声问。
“十六年前，大年初九后半夜，我妈妈开车去接我爸，在路上碰到了几乎一模一样的事，见义勇为，一刀毙命。”祁桑的手微微抬起，像是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一样，一上一下的晃动，“你们在滨海干了什么？”
“去了桑桑以前的家，”其实那半个月两人没干正事，也没怎么出门，要说可疑的地方，少年忽然想到，“大年初九凌晨的时候，桑桑带我去了个很荒凉的小区，从那儿带回一包黄土。”
“荒凉的小区……”祁桑点开手机地图，输入一个名字问，“是不是这里。”
少年惊恐又笃定的点头，“对！”
“这个小区以前是片荒地，是我妈妈出事的地方，你们去了这儿，回到西成旋即遇害，两者一定有联系！”祁桑鼻音微重的笑了声，“你的世界里，她的信息有没有公开？”
少年的唇抿成了一条线，“没有公开，太久远了，只有校园论坛里出现过几个关于桑桑爸爸的帖子，而且传播的范围不大，帖子一出就被我清理掉了。”
祁桑在脑海中整理信息，进行推测，“我猜凶手大概率是同一人，或者关系极其紧密，他通过校园论坛的短命帖，认出我爸，接着注意到另一个世界的祁桑。短命帖的传播范围小，意味着能看见它的人，多半就在学校。”
他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里，五指变得冰凉，“我妈妈的案子不算复杂，但却不了了之，说明凶手并非普通人。时隔十六年，凶手能够再次作案，且不留痕迹，说明他依旧身在高位。至于现如今他为什么没有动手，我猜，第一是照片事件被顺利解决，第二是我们还没去过滨海。”
“滨海有什么？会让凶手如此畏惧，不对，等下——””祁桑神情凝滞，“有个问题被我忽略了！我们两个人的世界，并不完全相同。”
少年凝神说：“陈九星告诉我，两个世界的发展方向大致是相同的。”
“万一有蝴蝶效应呢，记不记得你刚来到我身边时，让我去咖啡厅找你，可是你并没有在那儿，为什么？”
“我在咖啡厅是因为……”少年咬了咬唇，“长话短说，我大学学的制药，大三赶毕业论文，炸了间实验室，幸好只受了些皮外伤，连住院都没有，但被我爸知道，连夜把我拽回国，说再也不让进实验室。之后我就开始随心所欲，偶尔在店里，大部时间各种体验生活，东游西逛，到处打工。”
祁桑问：“你爸说没说过，‘再敢进实验室就把你腿剁了砌墙里’？”
少年身子往后一仰，“你怎么知道！”
祁桑眯起眼审视他，“你真的没住院？那你有没有梦到过白头发皮肤透明的小男孩。”
“……没有。”
祁桑接连抚了胸口几下，微笑着说：“好的。”
“……”少年起了身鸡皮疙瘩，“所以下一步，你要去滨海？”
“当然，”祁桑掏出手机定了第二天清早的票，“赌一把，赢了干掉凶手，一无所获也无所谓。”
少年沉声道：“可赌局最常见的是输赢啊。”
“这不还有你吗。”祁桑五指张开，盖在少年的脸上，“去楼上给我收拾东西。”
“自己去。”少年拍开他的手。
祁桑抱臂，眉眼带笑，“我有更重要的事，咳，少儿不宜。”
少年：……
凌晨一点过，头发尖儿上冒着水汽的祁桑赤脚穿过卧室，直走到阳台上。
往下看，许风之刚好上了过街天桥。
房间萦绕着水流声，祁桑缓缓往玻璃窗上印下个唇印，后退回浴室里。他从酒柜里拿出几瓶红酒倒进浴池，接着向后一仰，任由水花飞溅落到浴池边，整个人全然陷了下去。
殷红色蔓延开来，酒精叫热气吹散，飘荡到每一个角落，以至于许风之一进家门就闻到了浓烈的红酒香。
他喊了祁桑几声，没有回音，于是将可丽饼放在餐桌上，脱下外套，往楼上走。
二楼酒味更浓，许风之的视线越过衣帽间到卧室，又叫了祁桑几声，还是没人应。
很快，他发现了浴池是罪魁祸首，走进浴室，一池满是热气诱人的红，瞬间夺去了他所有的目光。
指尖划过水面，温度正好，可人去哪儿了？
猝不及防，水中伸出来两条沾着玫瑰花瓣的手臂，许风之被那双手一扯，天旋地转，掉进了红酒与芥末蛋糕编织出的陷阱里。
路线是浴室，衣帽间，卧室，阳台，卧室，衣帽间，楼梯，书房，阳台，客厅，厨房，小餐厅。
具体是浴池，衣柜，床，单人沙发，床，玻璃展示柜，台阶，豆袋，地板，沙发，料理台，餐桌。
一夜行进路程过长，加上遮光帘不仅被拉的严严实实，还让人贴心夹了几个小夹子，许风之从梦中醒来时，已经到了下午，而床上也只剩他一人的体温。
手机就在枕边，许风之解了锁，微信置顶是和祁桑的聊天窗口，上面有条未读消息，祁桑说要去滨海，半个月后回来，叫他不要担心。
能不担心吗，许风之翻身坐起，拨了祁桑的号码。
“醒了？”祁桑似乎是在补觉，说话声含糊不清。
许风之抱着猪蹄问：“怎么忽然去滨海了？”
“有个朋友结婚，过来参加他的婚礼……”祁桑打了个哈欠，“店里不是忙吗，就没叫你陪着来。”
“哦……”许风之有点失落。
祁桑笑道：“哥，等我回家啊。”
“嗯。”许风之挂了电话，困顿的往床上一倒，顷刻后三魂七魄全部归位，他发现祁桑在说谎。
十六年没回去，哪儿来的朋友？
他揉揉眉心给项深打了个电话，让他查祁桑几点起飞，再查他住哪个酒店。
不多时，项深发来消息：飞机早上七点起飞，酒店半个月内有三场婚礼，但新郎新娘都是近几年搬到滨海的，和祁桑认识的几率极低。
那去干嘛了？许风之又给祁桑拨了回去，旋即听见祁桑懒洋洋地笑了笑说：“哥，这么快就被你发现啦。”
“到底去干什么了？”许风之的声音没什么情绪。
“一点私事。”
“不想说吗？”
“好啦，我是怕你心里不平衡，”祁桑说，“学校校报的朋友要做城市系列刊，让我帮个忙，来滨海找点素材，先发到校园论坛上，他们再根据评论进行二次整合。反正我闲的没事就直接飞过来啦，哥，这次我真的没骗你，不信你每晚八点去看我们学校论坛，一线记者小祁为您现场报道。”
“昨天晚上……”
“怎么？”祁桑调笑道，“我看你挺喜欢的啊。”接着放肆的大喊，“你不是说我在游泳池里转一圈就会醉吗，看，昨天晚上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嗯，”许风之被他哄好了，柔声说，“那我忙完了过去找你，最晚三天后。”
“不要嘛，距离产生美，天天待一块，我怕你烦我。”
“我什么时候烦过你啊，”许风之怅然若失，“你不是也挺喜欢的吗。”
“我是说你觉得我烦，”祁桑理直气壮，“猪蹄他爸跑出来玩，难道他妈也不管他了吗？好了，好好工作，挂了。”
不知是不是情人在一起的时间与心电感应呈正相关，挂断电话后，许风之一阵惶惶不安，飞速穿好衣服开车回了家。
电梯门开，陈九星坐在小客厅里，像往常一样点着熏香喝茶。
“我有事想问……”许风之气喘吁吁的撑着沙发背。
“怎么这两天都来问我事儿，”陈九星疑惑道，“又怎么了？”
“祁桑回滨海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知道，他为什么来西成吗？”陈九星斟了杯茶放在许风之面前，“小澜被害离世那年，任铭元带着祁桑来了西成，十六年都没回去过。”
“所以，是因为……”许风之不解，“可是已经过去十六年了，怎么会忽然冒出什么线索？”
“也可能是想家了。”陈九星看出许风之的忐忑，“他不告诉你，肯定有不说的理由。放心，我找人跟着他呢，不用担心他的安全。”
可是你难道不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全，才找人跟着他吗？许风之想问，但知道问了也没用，便也没多做停留。
开车回西洲的路上，阳光太烈，晒得他有些头晕，他将车窗打开一条缝，冷空气吹进来又太凉。
怎么做都无法缓解焦躁不安。
许风之恍然发现，认识祁桑以前，自己几乎什么都有，可祁桑骤然离开后，自己的一切，仿佛也被他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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