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如果”的无力之处在于，当你说出这个词的时候，多半心里已经有了偏向。
如果少年没有认识祁桑，他就不会因祁桑而死，不会来到这个世界再救祁桑一次。
归根结底少年是无辜的。
祁桑想起曾与他说过的“危险不会自动消失，破局的办法就是从局中找疏漏”，这句话放到现在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笑话，危险当然会消失，只要一开始不认识就好了。
可如果真的不认识呢？
死路。
时至今日，事已至此，他们只能按照最初的设想继续往下走。
单行道的人生，本来就没法回头。
少年一开始直接干脆的告诉祁桑照片的事，虽让他躲过了第一劫，但也带来了一连串麻烦。他不敢轻易提起后来，一大半原因就是顾忌陈九星那句“有得有失”。
世界是个精密的仪器，因是祁桑，果也是祁桑。
陈九星的话如同在耳边敲响的钟声，祁桑一夜没睡着，自责和后悔在他的脑海里打转，直到几天后，他才冷静下来，想起王时琛的事还没彻底解决。
按照许风之的脾气，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他不可能放任，而王时琛有位高权重的郄经当靠山，也并非什么软柿子能任意捏。
最好的结局就是到此为止，祁桑想。
房间的灯都被关好，照明全凭月亮。
祁桑的头发刚剪过，没之前长，但看上去很柔软，他盘着腿靠在床头，单刀直入的问许风之：“哥，王时琛，你打算怎么做？”
“他不是出国了吗，”许风之头枕着祁桑的腿打游戏，“让他走呗，最好别回来了。”
祁桑捏住他的下巴，“就这么简单？”
“嗯。”许风之心想，当然不会这么简单，有人在那边等着他呢，出去了就别想回来。
“好，”祁桑松开手，往下一滑，下巴垫在许风之的肩上，“翻篇了。”
许风之没立刻答应，祁桑不知他在想什么，偏头看向少年，问：“在想什么？”
“没什么。”少年和许风之答案相同。
“我是真的觉得烦了，”祁桑闭着眼，往许风之怀里缩，“没完没了。”
少年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许风之是怎么想的，但他能预料到，祁桑要开始打滚了，于是连忙下楼找猪蹄，不掺和。
“不行。”祁桑翻了个身坐在床中央，拿过许风之的手机，三下两下结束游戏，“你还准备了什么后招？”
“没什么……”许风之闪烁其词。
“骗我今晚蒸蒸日上！”祁桑一掌拍在床上。
许风之：……
“绝对安全有效，一劳永逸。”许风之扶着侧脸，“总之就是一点点经济手段，加上一点点外部力量协作。”
祁桑怀疑地说：“经济我懂，外部力量？”
“我大学同学，现在在王时琛学校里读博，”许风之斟酌措辞，“他审美和常人不同，喜欢残缺美，不是视觉上的残缺，通俗点说他喜欢神经病。我跟他说，有个阴郁的美术生朋友，无依无靠，孤身在外，需要他的爱护……”
槽点太多，祁桑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吐，“阴郁的美术生朋友？好恶心的形容。”
“不重要，两人见过面了，”许风之翻了翻手机，给祁桑看聊天对话框，“看，他很喜欢王时琛。”
“他单方面喜欢作用不大吧。”祁桑滑动屏幕，感叹，“真是色披眼里出西施，咦，形容王时琛跟魅魔一样，我有点想吐了。”
许风之笑道：“他是那种不弄到不罢手的人，并且论家世，两人不相上下。”
“翻版王时琛？”祁桑将许风之当坐垫，俯视着他一字一句说，“以，眼，还，眼。”
许风之拉住他的手，“嗯。”
祁桑叹了口气，侧身一倒，仰躺在床上，双腿猛蹬了几下，“但愿世界和平。”
许风之侧身撑着太阳穴看他，“嗯？”
“我在想，”祁桑无奈道，“我这辈子都不想谈第二次恋爱了，流哥说的对，爱是有风险的。”
“嘁，你没这机会。”
许风之说完，按着祁桑好一通收拾。
两人再一次，错过了早饭，错过了午饭。
天气变幻无常，昨天还冷得恨不得穿两层秋裤，今天太阳一晒，直接可以脱了羽绒服只穿卫衣，西成的春天一向如此。
祁桑趴在刚清洗好的单人沙发上撅着屁股晒太阳，家里还有一只猫，没人，可以做这种危险的动作。
他拿着ipad继续画图，过了一会儿又觉得烦，把东西扔到一边。
猪蹄跳到他手边露出肚子上的绒毛，祁桑顺手摸了几下，躺在一旁想，现在的生活在一定意义上来说算是让人羡慕的那一撮了。
自己有钱，男朋友有钱，工作钱多事少离家近。
工作……
虽然没发过工资但也没上过工，唯一一次帮许流之画图，钱还全用来请许风之吃饭了。
祁桑穿好衣服，心想手艺不能丢，又捡回ipad耐下心继续画画。
日落的时间后移，南沿路的街灯以前是同时亮起，近来忽然变成了循序渐进，速度很快，在过街天桥上看蔚为壮观。
而街灯尽数亮起时，刚好天蒙蒙黑，一个眨眼，少年出现在阳台上。
祁桑从沙发上跳下来，在柜子里挑了包茶叶拆开，往茶壶里随便扔了一把，倒上开水放在阳台茶几上，接着拿出两个配套的小杯子，给少年和自己斟茶。
“嗯。”少年喝不出味道，但也配合的点点头。
祁桑学着少年的模样抿了一口茶，霎时烫的他一边哈哧哈哧，一边窜到小冰箱那儿灌了半瓶凉水。
待到重新坐回原位，气氛已经不像起初的凝固。
两人一猫坐在阳台上，看窗外几乎一成不变的夜景，少年知道祁桑想问什么，他在等他开口。
“你是怎么死的？”祁桑又问了同样的问题。
“谋杀，但是没看见是谁。”少年的解释比上次清楚一点。
祁桑苦笑一声说：“都怪我。”
“什么意思？”少年皱眉。
“陈九星告诉我的，原来你也不知道。”祁桑离开座位，单膝跪在少年面前。
“你要向许风之求婚？”少年发出个疑惑的声音，“你做什么他都喜欢，我没办法提供有用的建议。”
“我没开玩笑，你听我说，”祁桑握着少年的右手，“陈九星告诉我，只有因我而死，再架设平行世界通道，将我们两个的骨灰放在一起，你才会被我看见。如果是自杀或者意外，你就会出现在自己身旁。”
“哦。”少年笑笑，“就这？”
“我没开玩笑。”祁桑又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少年扶起他，两人站在窗前面对面，“你是不是想说不值得，如果两个世界里的祁桑和许风之不认识，许风之还是会活得很好，可能会在某个国家和人登记结婚，可能会有平淡又幸福的一生。”
“但你怎么办呢。”少年握着祁桑手臂的手收紧了些，“站在两个许风之的立场上想，你会后悔吗？”
沉默几秒，他继续说：“无论在哪个世界里，许风之爱祁桑都是许风之选的，我们该为爱和自己负责。”
“别难过，”少年注视着祁桑的眼，“别为我难过，现在的我很开心，真的。”
“我怎么能……”
猝然间，祁桑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是许风之。
“喂~”许风之先是一声愉快的拖长音。
“嗯。”祁桑轻咳了声，笑着问，“发生什么了，这么开心。”
“你在阳台上吗？我看见阳台上开着灯。”许风之从西洲酒馆走到门外，背景音里的嘈杂一下子被隔绝开。
“我在。”祁桑走到窗边，拉开窗户往外看。
“看见我了吗？”许风之跳起来对着窗户不断挥手。
“看见了，怎么就穿了个衬衣，会冻感冒的，快进去。”祁桑也挥了挥手，少年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看这个世界的自己。
“里面热。”许风之摸摸鼻尖儿。
“怎么忽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祁桑问。
“就是想告诉你，”许风之停顿了片刻，接着说，“今晚月亮很靓。”
重黎江畔那句在嘴边绕了一圈，发现没有月亮临时换成的“今晚灯光真亮”，在此刻终于圆满。
“你也很靓啊，”祁桑说了和当时一样的话，“靓仔。”
“我晚点儿下班，下了班给你带后厨新做的可丽饼，真的有点冷，我先挂了，拜~”许风之说完，快速挂了电话，又对着窗户挥了挥手，然后才缩起上半身，迅速钻回西洲里。
“你在想什么？”少年转过头问。
“一些很阴暗的东西，”祁桑的眼睛因为忍泪，浮上层薄红，“要是平时看到这个画面，我估计得哭出来，很美好，太美好了。”
“那现在呢？”
“死亡未能如期而至，不是危险消失，是我们和凶手间还隔着层窗户纸，等到他捅破时，我们也许还会重蹈覆辙，所以，这件事绝不能由他来做，”祁桑背过双手，往后一仰，“我要快点找到他，然后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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