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汉柳为霖纵乐谋娶

月色西移，篝火慢慢熄了，四周也逐渐安静下来，人语声与脚步声渐消，姒乐迷蒙中感到有人在抱自己，模模糊糊地醒来，熟悉而蛊惑的香气溢满鼻尖，他向那人怀中钻了钻，安心地蜷在那人怀里睡了过去。

        汉柳睁开眼，看着阿崎声抱着人离去的背影，眼神清明，没有丝毫醉意。

        巫罗正来到他身边，见他陡然睁眼，不免顿在原地，没再上前。

        汉柳的眼神与往日很不同，沉郁而冷静异常，他扫了一眼巫罗，没说什么，起身将一旁的姚霖抱了起来，经过有虞谣身边时，淡淡道了句：“走吧，我送他回去。”

        只有这个弟弟最让人放心不下。

        有虞谣微愣，但很快便回过神来，向台下而去，她刚将桃源部落的族人都送了回去，回来找姚霖，便见到他们三人醉成一团。

        汉柳抱着姚霖跟在有虞谣后头，凝着有虞谣的背影，终究是沉下眉目，什么也没说。

        一路穿过桃花林，回到桃源部落，将姚霖在小楼中的床上放了下来，汉柳这才转身，看向一旁的有虞谣。

        有虞谣也正打量着他，他道：“好好照顾他。”

        有虞谣颔首，“我送您，西王母大人。”

        她不清楚汉柳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但很显然汉柳的气息很不一样了。

        这回汉柳没有发怒，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他心事多，你不一定要去懂，但是也别逼着他说出来。”

        有虞谣微愕。

        汉柳不再语，跨出门去，离开了小楼，一直走到桃花林外头，才看到了徘徊不去的身影。

        巫罗看见他，站定不动，看着他。

        汉柳看了他一眼，就向氐羌部落而去，他们住的帐子在那。

        一路无话地回了住帐，汉柳在帐外站了会儿，忽而一把拽住巫罗，将人扯进了帐子。

        一片黑暗兜头笼罩而来，汉柳将他压在帐柱上，声音沉淡而冷漠：“我会继续吞噬西王母，但在这之前，你不要有任何举动，之后我会娶你为神妃，跟我一同回昆仑山。”

        巫罗愣住了，转头去看他的脸，却只看见一片深沉的夜色的黑，以及黑暗中深邃迷人的异域线条。

        巫罗抬起头，盯着帐顶，“……我知道了。”

        汉柳一把扯下自己身上的大金袍子，冷白如玉的身躯显露了出来，与夜色相衬格外鲜明，“上次强迫你是我不对，你可以强迫回来，我不会反抗，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巫罗冷冷盯着他，没说话。

        汉柳笑道：“你以为爷爷我不知道？你委屈得很，第一次就敢爬我的英招马，后来还敢强吻我，那时候是爷爷我不懂……”

        话没说下去，巫罗猛地翻身，一下将人制在地上，汉柳倒在柔软的羊毛毯上，斜斜一笑：“够带劲，来啊。”

        巫罗沉沉地看着他，回想起了那时的场景……

        巫抵听他说汉柳舞姿好，非要跟人比舞，他拗不过，正好在齐宴楼宫逮到汉柳，遂将人拉进一处殿后角落，“巫抵要和你比舞，你去不去？”

        汉柳被他压在墙上，倒也没挣扎，就是皱着眉头，“不去，我有约了，我要去雨师妾国。”

        他脸上的小雀斑熠熠生辉，巫罗没忍住，对着人的嘴就啃了下去。

        汉柳呆住了，眼神很疑惑，还是没反抗，巫罗咬着他的嘴唇，啃了个来回，舌尖钻进去，搜刮了个来回，他什么都懂，他在巫咸国待了那么多年，什么没见过，汉柳这么对他胃口的还是第一次见，而且还是一位神。

        他眼含笑意地退开，“你要是不去，我就一直亲，亲到你去为止。”

        汉柳直皱鼻子，唇被他啃得水光红润，“你也是我信徒？”

        巫罗好笑：“你不懂爱吗？”

        汉柳抹了抹嘴巴，“爱是什么，能玩吗？”

        巫罗无言片刻，这还是个愣头青？可有时候瞧着明明挺懂的啊？

        算了，他一边心里道，一边又啃了上去，一手按在人腰侧，一手托住对方的后脑勺，将满头卷发都弄乱了，汉柳被他吻得气喘吁吁，两人都起反应了，贴在一起互相喘了会气。

        平复下来后，“好奇怪，但感觉也不赖……”汉柳嘀咕了句。

        巫罗笑道：“那再来一次？”

        汉柳挠了挠头，想了想，道，“行吧，你既然不让我走，那我就跟他比舞，你等着，我去叫我两个弟弟来。”

        他半点不留恋地一把推开巫罗，就朝齐宴楼宫外头跑去。

        巫罗挑眉，追了上去，在台阶上看到汉柳那个朋友——伯霖，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伯霖突然朝上头看来，巫罗赶紧闪避。

        再出来时，下头已没人了，想来两人是去找那个小祭品了。

        早知道就不告诉汉柳那么多消息了，啧啧，他在心里叹道，眼下要跑到雨师妾国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唉。

        眼下，在这黑暗的帐子内，巫罗沉声道：“我不想勉强你，你不是嫌我脏么？”

        他必须履行帝王的义务，可即便这样，他仍然是飞升不了神。

        汉柳躺在他身下，大片胸膛白得反光，极其诱人，闻言冷笑，“对啊，那你走吧。”

        巫罗心头恼怒，看着这仿佛永远也追不到的人，胸口起伏了下，“你若不愿意，我在下面也不是不可。”

        汉柳哈哈大笑，浑然不惧道：“你要么这回上我，要么你就永远在下面，你自己选吧。”

        巫罗脸色阴沉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在利用我解你心结，好重归西王母身上？”

        汉柳道：“你觉得呢？磨磨唧唧，不行就拉倒。”他说着，撑起身来，就要离开，却被巫罗猝然拽住，再次按在了地毯上，猛地俯头吻了下去。

        汉柳眼神深沉而冷郁，身体下意识有些僵硬，但又慢慢放松下来，一把扣住巫罗后脑，两人像两匹狼一样撕咬在一处。

        粗重的喘息声回响在整座帐子里，汉柳难耐地皱着眉头，“你行不行。”

        巫罗蓦然发狠，汉柳有些受不住，又往后躲，被巫罗一把拽了回去，汉柳怒了，一下将人推倒，两人顿时掉了个，汉柳喘着气，眯着朦胧的眼睛看了会巫罗，低下头去吻他。

        巫罗凝视着他那蓝中带绿的眼珠，耐心地回应着他，两人唇舌交缠不休，气息愈发粗重，汉柳忍不住，低喝道：“你快点。”

        巫罗撑起身，搂着他，让他坐在自己怀中。

        汉柳攀着他的肩，被阵阵酥麻搞得咬牙切齿，“爷爷我迟早把你捆在昆仑山，干得下不来床！”

        巫罗眼神一沉，动作却不疾不徐起来，缓缓抚摸着他光滑的后背与那金色的卷发，目中有些湿润，但又忍住了。

        两人缠''绵许久都没松开，汉柳拍了拍他热汗淋漓的肩膀，将人搂进怀里，“好了好了，就这样吧，累死爷爷我了。”

        巫罗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吻住他嘴唇，汉柳胸口起伏不定，却还是和他接吻。

        一吻毕，巫罗抱着他，“对不起，我那时应该早点发现不对劲的。”

        汉柳身体一僵，没吭声。

        “是我对不起你，把你拉到这尘世，害你堕魔，你本该是昆仑山的神明，我却为了得到你，一直纠缠你。”巫罗说，“他们都很同情我，以为是你辜负了我，其实是我辜负了你。”

        汉柳闭了闭眼，冷冷道：“你再说这些，我就要上你了。”

        巫罗笑出声，道：“你累了，下次吧。好好睡吧，我不会再离开你身边了。”

        ……

        桃源部落小楼内，有虞谣坐在黑暗中，看着姚霖沉睡的苍白面孔。

        不问，也不说么……她思索着汉柳所说的话，那她该怎样对阿霖？

        姚霖忽然睁开了眼，瞳孔沉浮着血红的光，如血月挂夜穹。

        厉鬼无需睡眠，他知道后来发生的一切，也听到了汉柳对有虞谣所说的话。

        他定定地望了好一会儿青色的帐顶，那熟悉的颜色他曾穿在身上许多年，后来这颜色又被虞青铃穿在身上许多年——那个明明不愿意穿绿袍子的少年，却固执地以青铃为名，不知是在纪念谁，又在鸟鼠山下蹉跎了许多年，还时常替他处理鬼祟之事……

        他一开始听说鸟鼠山下有一个姓虞的公子出没时，他也以为是小安回来了，便传信给那人，谁知收到的信笔锋虽成熟，却分明带着旧日的痕迹，他一眼便认出了出自何人之手——当年还是他教他写的字。

        他坐在九幽河边，守着轮回道，将那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敢相信是那个孩子回来了。

        此后他们都没有挑破，偶尔传信往来，处理西域鬼灵之事，就这样过去许多年。

        他曾经偷偷去看过他一眼，揪了个手下要好的鬼将一起扮作哥哥弟弟，在一个夜晚见到了那人。

        那孩子变得很平静而从容了，唇角带笑，温煦又柔和，偏偏眼底深处积淀着挥之不去的寂寥深重，他看得心疼，却什么办法也没有。

        勘破轮回道的那一天，他便得知了自己的前世——他原本该有的命运。

        也终于意识到，这一生，不过是另一人的给予。

        可后来，鸟鼠山附近的鬼灵都说那个虞公子不见了，虞青铃不止是后来消失了二十年，在这之前，他也消失了整整十二年——那时是杞国第四任国君杞谋娶公在位——前世四位君主皆是姒乐，并在谋娶公时期以《九嶷将星图》为始策划了一场大局，自导自演，自伤自谋，以爱为名，将一位堕落的罪神圈进了自己的牢笼中，永生封禁。

        不负谋娶之名。

        前世，杞国没有明君。一切都是狼狈而惨烈的，现实而绝望的，美好的桃花源从来不会一开始就存在。

        而他的结局亦然。

        所以，究竟是另一个世界中的姒乐给予了这次新生，还是阿崎声呢？

        那两人，已然完全融合在一起，背身皆是彼此了。

        虞青铃消失的那十二年，桃源部落的司矿人开始收到了阿崎部落族人挖来的黄铜矿，他隐约觉得不对，于是循着蛛丝马迹找了过去。

        一路来到已沦为无灵之地的不周山，却看到了在崖壁上爬上爬下雕神像的虞去安。

        而距虞去安不过几座山的山脉里，生存着一个落魄却温馨的部族，以挖矿为生，有一个医师，面上刺七彩，身环四头小白狼，是阿崎部落中古怪神秘的冷漠养狼人。

        小白狼们经常会跑到一个帐子中去，里头有一个眼蒙白纱的瘦弱少年——部落首领的小儿子。

        而所有的族人皆是一株草灵所化，披着人身，沉迷扮演，没人意识到这是一场货真价实的假象。

        他在不周山巅看了许久，那养狼人似乎有所察觉，冷冷抬眼望来，他顷刻间消失不见。

        从此，再未前去打扰。

        后来，他见到了虞去安，那人站在他面前，低垂着头，声音微弱：“爹爹……我好难过……”

        他将小安抱在怀里，无声安慰。

        虞去安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昆仑玉有一阵子不见了，他却没去管，小安在任由那人的国被周边国家围攻，被迫迁都。那人没管，他也没管。

        轮回道里出现了一只熟悉的魂魄，他眯着眼睛瞧了许久，发现这只魂魄不知为何还带着生前的记忆，似是被人以禁术封存，他沉默了许久，认出这只魂魄是秉夏。

        他没有毁去那些记忆，只是再度加了一层禁制，便将魂魄送入了转世，并将所转生的地方和身份写了一封信，传给了虞去安。

        这是他第一次送故人转生。

        此前，以后，再没有故人出现。

        好，也不好。

        冰冷的九幽河水映出他面上斑斑血泪，他抬头仰望着昏暗的鬼界天穹，久久不语，却想着，这便是前世姒乐永生永世所困于的鬼界么？

        还好，姒乐终于找回了他的神明——小乐灵——也找回了姒乐这个孩子。

        真好，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

        自己也该放下了。

        姚霖翻了个身，咬着自己的胳膊，趴在枕上无声流泪。

        他听到床边的有虞谣似乎起身离开，不知过了多久，又回来，轻声道：“阿霖，可想要泡药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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