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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生时加爵死时封神


云泽国覆灭后,他们从云泽国各处粮仓清出足以震惊神州大陆的存粮,巫咸国渗透出去的所有青虱盐酒皆是由云泽国经手酿造,同样,所有聚敛搜刮而来的粮食全都运往了云泽国。

        东境大军在云泽国驻扎下来,暂时停止了西扩,顾末衫暂时辞了将位,一切事务交给国中将军,独自一人回了杞国。

        深夜,天地间安静极了,只有雪花簌簌落下的声响,顾末衫一步一步走回宫中,身后延伸出一长串脚印,很快又被新雪覆盖。

        他将奚姳的魂魄安养在锁魂囊中,等待着送她转世为人,也许那时三百年还未过去,他们能够厮守一世。这一刻,他已全然忘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故人转世已不是故人。

        宫径上无人走动,夜太深了,所有宫人都去休息了,他们要服侍的主子从来就只有一个,以前是如此,也许以后还是如此。

        他回到议事殿,伸手推开殿门,一线月光透了进去,拉伸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他看到窗边站了一个人。

        那人身后是被捆鬼索五花大绑起来的仪狄老鬼,两人应已到了谈话的尾声,可仪狄仍是在愤愤不平地道:“你可知他们是如何杀死他的?朽了他的长发,挖出他的眼睛,抽取他的脊骨,分离他的血肉,散布他的肢骸,万象万籁,声声冥冥无光,终至岑寂湮灭。”

        顾末衫看到窗边那人转过头来,月色映出了那人脸上流淌而下的血泪,那人却浑然不觉,犹自向他笑道:“回来了?”

        顾末衫悚然不已,他退后两步,不,不,这一刻,他宁可自己是顾末衫。他爱上的也只是奚姳。

        陈仪君走了,也许如那人自己所说的,去周游神州大陆了。从那以后许多年,星霜荏苒,他再也没见过陈仪君。

        白尸没有被带走,他自己想留下来,说想要做下一任杞国国君,替哥哥继续守国,让顾末衫教他治国之道。

        一个长不大的小鬼要如何为君?顾末衫这样想着,答应了他。

        而酒国被灭,巫咸国终于不再按捺不发,派出六十万大军向东挺进,一场持续了三十年的各族大战终于拉开了序幕。

        在那场战争中,世道彻底崩塌,邪巫以人为壶,人性泯灭到令人发指,遍地妖邪作恶,鬼魂当惧。

        整个神州大陆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神陨降灾也彻底爆发,山陵崩毁一座又一座,河流干竭一条又一条,旱灾、水灾、饥荒、瘟疫……各种天灾人祸不断,人和妖兽尸横遍野,举目大夜弥天,一眼望不到头。

        天载城成立,以东境为据点,向巫咸国发出猛烈攻击。一目国举国上下全族被屠,血流成河千里,幺童踩着一目国的尸体而来,率领万千异种妖兽霸占了整片北境。鬼主夜绵延带领所有鬼魂四处穿梭,搅乱战局。巫咸国负隅顽抗,节节败退,退至西南境内。四方僵持拉锯数年,经常摩擦不断,一有冲突,战火顷刻燎原。

        直到那一夜,血月燃灼如火,魑魅魍魉游弋人间,漆黑深渊瞬间吞噬了整片西域,所有鬼魅俯首称臣,虞渊彻底诞生。

        战争最终以鬼主夜绵延的失踪,虞渊的异军突起以及轮回之道的威胁,巫咸国的退让,妖墟的成立告一段落,此后虞渊接管鬼族,占据岐山以西之境,自此,神州大陆日后维持了两百多年的四大势力彻底形成。

        星霜荏苒,岁月变迁,这一年已是顾末衫登位的第六十年,他在自己身上修炼了一副年老颓朽的巫相,白发苍苍,皱纹横布,身姿佝偻,丑陋至极。

        他时常佝着腰在议事殿中蹒跚踱步,像一个真正的老人一般,偶尔抬头看一眼坐在案上看折子和卷宗的白尸,心里想着他马上要退位,该怎么将位子传给白尸呢?

        他找了只厉鬼养在宫中,幻化成孩童的模样,一点一点长大,假装那是自己的孩子,向所有臣子报备——他还给白尸取了个新名字,叫“姒艺”,这便算是他的太子了。

        周朝后来的君王没有那么长寿,他是杞国第二代国君,可周朝已传至第五位君王了,是为周穆王,而且还曾召他去,却什么也不干,只是炫耀他养的马,身上还有熟悉的气息,只是那气息已触摸天道,他不欲深究更多,只草草传信给杞东楼公,不知那人是否会想到什么。

        那人一向思维广阔,将天下万物、渊渊道道考虑其中,思路铺开时让人叹为观止,可他已没心力再去请教那人什么了。论治国,他比不上杞东楼公。

        他唯一的优势就是打仗,而那人就将最需要打仗的一任国君交由他来担任,真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胆子大得很呐,也不怕自己摧残了他的国哟……

        顾末衫在殿中缓缓踱步,负着双手,头颅低垂,盯着脚下的地面,光可鉴人的黑玉雕镂的地砖映出他朽折的身影。

        “姒艺,背篇《大诰》来。”顾末衫声音苍老而嘶哑,扯着嗓子叫了句。

        《大诰》是当年周公旦东征时写给将士们的动员书,闻之慷慨激昂,其忠诚报国之心,令人落泪。

        他已年老,可他也想挥斥下方遒,回味一下过往风霜峥嵘岁月。

        白尸从案上抬起头看他,眼珠子仍是黑而剔透的,却稳重了许多,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这人只在那人面前孩童作态。这几十年陪在自己身边,那叫一个日渐老成咯。

        白尸看了他很久,顾末衫心想,好歹教了你这么多年,连篇《大诰》都不肯给我背么?杞东楼公当年让你背,你可是二话不说就背的呀。给点面子吧。

        白尸开始背了起来,真亏他居然还记得,更像是宣读,断句恰到好处,不再是当年磕磕绊绊、一字一顿、不解其意的背诵了——这孩子在杞东楼公醒来后又可以开口说话了。

        顾末衫浑浊的双眼将他看着,心想也许自己该让白尸吞噬了那只厉鬼,彻底变成他的“太子”才好。

        可行吗?白尸能吞得了吗?厉鬼怨气深重,又大多拥有鬼境,白尸这么个干净的小鬼能消化得了吗?若是害得白尸反被吞,他该怎么向杞东楼公交代?

        白尸背完了《大诰》,问他:“顾将军,你在想什么?”

        顾末衫自嘲,这人从始至终不肯唤他一声君上,摇摇头道:“你该如何登基?”

        白尸不以为然,“顾将军不是给我安排了一只厉鬼么?”

        顾末衫惊讶道:“那你哪里能吞得了他呀?”

        白尸道:“我可以。”

        顾末衫道:“你可以吗?”

        白尸道:“我可以。”

        顾末衫道:“你若是失败了……”

        白尸道:“我说了我可以。”

        哟嚯,如今的小鬼真是喜欢大放厥词。顾末衫笑,笑得又僵硬又丑,也什么都不在乎了似的,起哄道:“是哩,你可以!那你就去咯,老夫可撑不了多久了啊。”

        白尸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放下狼毫,摊平奏章,向他粲然一笑,“好呢,顾将军。”

        白尸就去了,不到三日就回来了,回来时身上鬼气暴涨,黑雾缭绕中,隐隐现出一张陌生的脸庞。

        那脸庞向他粲然一笑,道:“顾将军,我回来了。你退位吧,我要登基了。”

        自此,杞国迎来了它的第三位国君——杞题公。

        那时各族都已休养生息了十多年,谁都暂时不愿发动战争,杞国仍然太平安稳,除了在那段时间略有动荡之外,整体局势一直都还算可控,没有发生过大的□□。

        杞题公登基后,效仿杞东楼公,开启了第二位明君治世,政策仁和而充满生机,积极扩大商贸和各国流通,尤其是与天载城做生意,杞国名声也愈来愈好,国力翻了好几番,达到了真正的太平盛世,国富力强。

        顾末衫退位之后,找了个偏僻的宫殿养老,一方面他有点不放心,想要看看杞题公能把杞国治得怎么样,一方面他找了个摇椅,学着杞东楼公在宫廊上、灌木丛边上,苑圃中,泉池旁,到处躺。

        可他没有草灵可以演绎话本给他看,也没有白狼和蟒蛇可以陪伴他,白尸那小子才不肯让他抱,他除了乏善可陈的无聊与消沉,日薄奄奄,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虞渊诞生之后,他便想方设法求见了虞渊之主鬼君一面,托他送奚姳的魂魄投胎转世,一定要选一个蒸蒸日上或是太平的方国,一定要个是身份金贵的公主和小姐,一定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长成最好的年华和模样……

        他会在人世间一直等,一直等到她归来,若那时她不嫌弃他,他一定要做那个先表明心意的人,一定要带她去看遍神州山河,一定要明媒正娶将她娶回家,搭一座隐世而漂亮的小屋,好好宠爱她一生一世,最后他会再度将她送入轮回,继续过她太平而安稳的金贵日子,去找一个更爱她的人,而他则彻底放手,去履行约定,将一切该还给他主上的还给他主上,去成全他的主上去为自己求点什么。

        还要对他的主上说一句:“尊上,您受苦了。”

        更要对他的主上说:“尊上,他是您的信徒。他一直在等着你。请原谅我的卑劣审视思想,他很好,他完全配得上您。您去找他吧。”

        浊泪缓缓滑落,老迈干枯的双手掩面痛哭不已,顾末衫蜷缩在一方小小的摇椅里,慢慢地睡了过去。

        醒来后,分不清今夕何年何地,他恍恍惚惚地看到杞题公负手站在泉池边,没有表情地打量着他,见他醒来,对他说了一句:“顾将军,你走吧。这里不需要你了,你回巫咸国打仗去吧。”

        顾末衫走了,走时杞题公送了他一身戎衣红甲和白袍,与他的白金枪十分相称,他离开城门时,杞题公独自一人站在女墙后,遥遥目送他远去。

        顾末衫背着包袱,骑着雪白骏马,踏上苍茫大道,一去不复返。

        他想,他应该振作起来,算算时间,奚姳若转世成功,应该有十五岁了吧,自己现在去找她会不会太早?说他老牛吃嫩草?

        罢了,再等两年好了,他先去神州大陆上看看,这样以后带奚姳去的时候不至于无话可说。

        他没有回巫咸国,他暂且不想看到巫咸国,也不想听到巫咸国的任何。他从东走到北,又从北走到南,见识了北境妖兽盘踞遍布雪原的盛景,也见识到了南方浩渺无垠的幽深山水,最终他又来到了淮河边,这里有天载城占据的一块福地。

        他在福地中的一座酒肆里打了酒,先遥敬天地,再敬仓河屺,再敬杞东楼公,最后倒了两杯,一杯推给“奚姳”,一杯自己一口饮尽。

        后来杞题公传信给他,问他之前穆王召他去看马一事,他说了,杞题公就杳无音讯了。

        没多久,杞题公又传信来,说要为杞东楼公修一座陵墓,请他回去帮忙。

        顾末衫一听就回去了,说实话他当年也想过此事,只是那时战争日久天长,他实在挪不出人手,也没那么多钱财去修,眼下杞国富得流油,倒是可以修一修。

        他和杞题公两人怀着一腔莫名兴奋和激动的热情,硬生生把修陵墓这种威严而庄重的事干得热火朝天、孜孜不倦,打了鸡血似的,遥想当年,他们除了处理政事和打仗,哪里还如此费心力做过一件事?

        他们囊括搜集了世间最漂亮最贵重最能代表威仪的事物,回忆着杞东楼公的喜好和偏爱,将整座陵墓修在了尧山底下。

        直到许多年后,有进山打猎的猎人看到了一座云雾缭绕的美丽仙宫,尧山又多了一个新的名字——“神宫尧山”。

        他们仍是未有杞东楼公的音讯,不知道那人在何处,也不知道那人过得怎么样。

        修建完陵墓后,他在杞国找了座房屋住了下来,这时他想起奚姳。他却怎么也找不到奚姳。奔波数万里,跨越整个神州大陆去问虞渊之主,对方告诉他,已送入投胎,具体何时转生降临不知何时,让他莫要再来烦他。

        虞渊之主很不客气,甚至话语很森冷不耐烦,整个人透着一股桀骜狂纵的凛冽,像是冬摧万物,生机尽绝。

        他总觉得虞渊之主有一种莫可名状的熟悉,可怎么也瞧不到对方的容貌,便算了,只能继续等待,日复一日地寻找,生怕自己错过。

        杞题公在位第四十年时,顾末衫终于再次见到了杞东楼公。

        那是一日深夜,顾末衫在自己的院子里独酌,遥望月色。突然,无边磅礴威压顷刻而至,一座空门轰然裂开,他被这几欲毁天灭地的可怕力量压得直不起身来,双脚抖颤,酒樽滚落在地。紧接着,空门中就走出一个人。

        那人完全换了个人一般,穿一身七彩袍子,腰缠柳枝坠铜铃,脸覆春神面具,足踩柳木屐,身姿崔嵬而神峻,通天大无量气度直可攀神明,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想要匍匐拜倒在地。

        顾末衫骇然不已,双膝弯折,颤颤巍巍地跪倒了下去,深深将头颅低垂而下,两手贴于地面,用他此生最为虔诚而敬畏的话语呼唤道:“君上。”

        那人怀中还抱着一位银衣少年,红绳束发,长可及膝,两手蜷着,埋首在那人胸膛前,看不清容貌——却毫无生机,已是一个死人了。

        那人缓缓向他单膝跪地,微垂头颅,低声道:“还请巫姑大人成全我等。”

        顾末衫悚然不已,连忙向一侧躲避开。他竟然觉得自己正在被一位神明跪拜,心头剧烈颤抖,双腿抖着几乎站不稳,他两手哆嗦着,想去扶那人,艰难而干涩地开口:“怎……怎么了?要臣……臣为您做什么?”

        那人似乎也意识到不妥,抬起头,直起身,隐在面具后的脸庞看不清容貌,却正在注视着他,声音如天降神谕:“我需要巫姑大人的医术。”

        顾末衫连忙点头,“行,我答应您了,这……这位是……?”

        他看向那人怀抱中的少年或是青年,忍不住轻声问:“他……?”

        那人垂头去看他怀中的人,接着又抬起头,半点没有虚妄地落下一句。

        “他名柳银,是我的第一位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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