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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酒国旧事遗恨百年


杞东楼公立在桌案边,正在看着一封折子,见到他扑通一声跪倒下去,顿时怔了一瞬,然后笑道:“这是怎么了,都登位这么久了,还对我行这礼做什么?”

        顾末衫也渐渐冷静下来,有些尴尬,赶紧爬起来,来到那人身边,也瞧了眼他正在看的折子,“君上,您想知道什么,我给您说。”

        杞东楼公没再掩盖真容,此刻用的是自己本来的脸,一身黑衣衬着容颜愈发完美,鬓边白发已没了,黑发尽数披散垂泻下来,整个人美得不可言说,像森林中美丽的一只幼兽,葳蕤而充满生机,笑起来时,唇边血痣剔透如朱砂,又添了些天真的妖冶意味,让人移不开眼。

        顾末衫心想,这样一张脸,以往为何要遮去?他直觉巫谢会喜爱这种。

        杞东楼公没注意到他在想什么,锋利眉峰稍敛,道:“已经十三年了么……当年我有些事还没来得及吩咐。”

        顾末衫道:“当年君上为何会……”

        杞东楼公不在意地道:“我需要一场死亡,顺便让不死药修复我的身体,我不能完全堕为鬼。”

        顾末衫唏嘘片刻,感叹道:“君上,您当时可真的是吓到我了。”

        “当时召你来……也许时间没把握好。”杞东楼公有些无奈地道,“抱歉。”

        顾末衫摇头,他至今都对那白发耿耿于怀,道:“您太累了。”

        见杞东楼公沉默下去,便道:“君上当时召我是为了何事?”

        杞东楼公放下折子,“关于青虱盐,当时我让鬼仆在杞国各处设了青虱盐防卫司,防止青虱盐流入杞国,本欲将这事告知于你,不曾想没来得及。”

        “君上请放心,”顾末衫颔首道,“后来鬼仆已向我交代了,杞国至今不曾被青虱盐侵染,还请君上放宽心。”

        “是么,”杞东楼公笑笑,“那就好。”

        顾末衫赞道:“君上对他们栽培得好,不曾因他们是鬼身而轻看排斥他们,他们很感激君上。”

        杞东楼公道:“莫再唤我君上了,眼下你已然为君,君礼不可废。”

        也许是太多年没见,又或是当年分别得太过仓促,顾末衫如今见了他,总觉得激动难言,他这些年做的事若能得到杞东楼公的认可,他便是不枉此生了,当下忍不住调侃起来:“如今我还是姒夷望呢,得称君上一声父君。”

        杞东楼公倏地顿住,有些无奈地看着他,“顾兄?”

        顾末衫笑了,也不再开玩笑了,忽忆及在路上收到的信,心不由微凝,迟疑道:“公子,您此番醒来,想做些什么?”

        杞东楼公看了他一会儿,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顾末衫点头道:“公子可知东境已与巫咸国开战?”

        杞东楼公略一颔首,“方才已大致了解了如今局势。”

        “巫咸国正在自北向南收割各方国和部族,我不欲让他们太过顺利,想再往西越过汝水,拓至淮河末端,或者至得汉水之畔,这样一来,若届时与巫咸国交战,不至于战火迅速蔓延东境,可留有东境喘息余地。”顾末衫道。

        杞东楼公了然道:“以中部地区为战场,辐射四方?”

        顾末衫颔首,“不错,这样若四族大战爆发,不至于东境一带太过逼仄。”

        眼下还只是巫咸国和人间诸侯国的冲突,若妖兽和鬼灵也参与进来,至少不用挤在一块地方分割领土,他必须将整个神州大陆考虑进去,也不能给巫咸国太大的优势。巫咸国已然占据了西南境内,那便永远都待在西南好了,别想侵吞一丝一毫的其他领土!

        杞东楼公没说什么,只道:“这些由你决定便可。”

        顾末衫停顿片刻,道:“公子,您可听说过云泽国?”

        杞东楼公看着他,“怎么?”

        顾末衫将怀中的信递给他,缓缓道:“巫咸国盐粮政策荼毒无数,百姓失粮求盐,饿殍遍地,已是人间不忍目睹之惨景,然而云泽国以酒立国,又称酒国,因大量酿酒而亏空了本国粮食,本应迅速衰落,却一直不曾断过,至今仍能举办酒神祭典,酒泽成河,民众醺然不知人世间……有多少粮食值得他们这样糟蹋?他们又侵吞了多少百姓的粮食?害死了多少人?”

        杞东楼公微微蹙眉,“说说你的计划。”

        顾末衫道:“云泽国在中部偏南边界,若能灭其国,释其粮,拯救一方百姓,也不是不可。”

        杞东楼公道:“可是怕无端灭其国,招致猜忌和抵制?”

        顾末衫点头,以往他们都只是针对巫咸国的渗透势力,往往将巫咸国之人除灭,而各国士兵群龙无首,顷刻便可逐回,一直不曾真正灭过某一国之国祚。

        此刻陈兵于汝水河畔的,除了杞国,还有各诸侯国的兵力,若是因此而惹了他们的嫌隙,起了内讧可就得不偿失。

        “而且,”顾末衫看着杞东楼公手中的信,对方已看完了信,神情莫测,“这事如今牵扯到了仪狄,公子您可要去救他?”

        杞东楼公将信收好,许久不语,忽然道:“我退位后,杞国可曾遭遇大雪?”

        顾末衫有些惊讶他怎么会知道,却还是答了:“是。”

        杞东楼公有些意味莫名地笑了笑,眼底情绪错杂难辨,久了才轻叹道:“你这是替我受的。罢了,酒国之事交给我吧,等我消息。”

        顾末衫以为他在自责,摇头道:“虽有大雪,却并无伤亡,除了压倒些庶人穹庐和村屋,冬官司空皆已妥善安顿解决了。”

        杞东楼公却什么也没说,直接拉开虚门走了。

        不曾想,杞东楼公这一走便是一整个冬天,等顾末衫收到传信,已是开春了,他连忙赶往信中所说的云泽国浮生酒庄,见到了杞东楼公——对方已化名为陈仪君。

        他也因此识得了云泽国的大公主奚姳,以及她的侍女筱若。

        整个酒庄虽然宽阔而形制华贵,然而庄中内景却显得颇为落魄简陋,显然云泽国的国力已经撑不起其他了。

        而且奚姳和筱若两人皆面容浮青,神智有些异样的专注或涣散,一个极端痴于酿酒,一个似活在虚无的假象中,没有分辨现实的能力。

        顾末衫见到她们的第一眼就知道两人已染上了青虱盐瘾,只是她们本人似乎完全不知。

        是夜,他和陈仪君在屋中详谈,并问陈仪君可有找到仪狄的踪迹。

        陈仪君道:“自被奚姳救起便一直待在酒庄,尚未寻找。”

        顾末衫闻言本欲问,观对方面色,又觉对方似乎在迟疑什么,而这种迟疑他曾经很熟悉,当他还是巫姑时,曾有两次可以知道真相,然而她退缩了,那时她便是这样迟疑不决。

        他又想起巫谢的巫相是仪狄策划放在伯苏部落的,那么仪狄也许和巫谢交集颇深,而且知道关于巫谢身上的什么事——那些事很有可能牵扯到另一个巫谢的过去。

        因此陈仪君犹豫了。

        顾末衫意识到这一点,便也暂时掠过不提,道:“那我先回去,公子再有消息再传给我吧。”

        陈仪君没有说话,随他去了。

        顾末衫没想到下一次再见到陈仪君,对方又染上了青虱盐瘾,而且奚姳一见到他便向他表达了心意,顾末衫一惊未平一惊又起,匆匆说了几句之后,落荒而逃。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他心中对奚姳是有好感的,而且他不忍拒绝奚姳,他也曾是女子,这让他总是想要多关照她们一些。

        谁知道这一关照便陷进去了,他孤独了太多年,他如今拥有了一些东西,这让他也想为自己求点什么,可是他还有正事要做。

        陈仪君说他查到了点东西,说云泽国已然被巫咸国以青虱盐全面控制住,云泽国的王宫中一片醉生梦死、靡靡乱象,尤其以国君瘾症最为严重,陈仪君将人绑了审了,得知二十多年前云泽国国君便染上了青虱盐瘾,而奚姳面色浮青是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青虱盐在酒国很常见,他们都拿来酿酒,奚姳却没这样做,一直是以普通酒水参与酒神祭典,直到“茫”酿的诞生。

        顾末衫愧疚不已,他知道奚姳是为了见他,故而以青虱盐酿酒想要控制陈仪君,从而通过陈仪君让自己去酒庄见她。

        他向陈仪君道歉,陈仪君却不以为意。顾末衫不知道那人有几分纵容自己沉溺的可能性,可那人喝过那么多青虱盐酒,为何奚姳给他喝时他没有拒绝,反而顺势而为了呢?

        那人在逃避些什么?

        又或者那人有什么欲望是想要在青虱盐带来的幻境中才得以满足的呢?

        他无从得知,后来陈仪君让他陪他去看酒神祭典,这一次他们彻底被酒神祭典上的景象凉了心,顾末衫终于意识到,云泽国已没救了。

        而距陈仪君来到云泽国已经过去了一年,向中部围扫的战线也已逐渐靠近了云泽国,云泽国对此却一无所知,或者说早已迷失在云泽国繁盛昌荣的幻境中不辨自我了。

        酒神祭典结束后的那一年冬天,大军兵临城下,陈仪君传音说已将仪狄救出——仪狄被邪巫控制在云泽国王宫地底下的酒坊里,暗无天日为云泽国国君酿酒,一身鬼气都被磨灭得差不多了。

        奚姳着盛装红衣屹立于城墙之上,顾末衫骑在战马上,不为所动。

        两人隔着一方战场,数万将士对峙,顾末衫没有丝毫退兵的打算,不管是为了什么,他都不可能退兵,这样的国不值得奚姳去留恋和守护,若要恨一个人,那就来恨他吧。

        他已将自己原本是女儿身的事告知了奚姳,奚姳扇了他一巴掌,怒而离去,再见便是这灭国之日。

        云泽国的情况早已传给其他诸侯国阅看,没人不欲除之以后快,他们不会放过云泽国的。

        雪,下得愈发大了。几乎遮住人的视线。

        奚姳跳下城墙的时候,没有一人喧哗,他们只是冷漠而无动于衷地看着那如红蝶般的身影坠落,像在看一只颓死挣扎的羔羊。

        这是顾末衫的军队,也是杞国经过四十年东楼公时期的治理,彻底爆发的嗜血之师。

        “膨——”鲜血四溅。

        天地静默了。

        顾末衫驱马上前,下马,将奚姳的尸体抱起,转身时,他看到陈仪君立在城墙下的阴影中,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顾末衫想哭,但他忍住了。他觉得自己没错,可他真的觉得自己要彻底失去什么了。

        他想知道,若是陈仪君会如何选择,可是那人决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地步。

        而那个以后会被陈仪君爱上的人,也绝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地步。

        若那人是巫谢,巫谢应会毁了巫咸国,甚至是神州大陆。

        顾末衫肩膀颤抖起来,鲜血在他指尖不断流淌而下,那是奚姳身上源源不断涌出来的血。

        这一刻开始,他恨起了奚姳。

        恨奚姳不能对他全然接受,恨在奚姳心中,自己是可以舍弃的东西,更恨自己无论怎么挣扎努力,都永远让自己陷入了无能为力的境地。

        他需要去恨点什么,否则接下来的两百多年,他要怎么去度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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