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人穷志不短 马瘦毛不长
“你俩楞杵着干嘛，快坐呀！”
凯琳躺在病床上，舒服地啃着苹果，满脸享受。
她也许并不知道，同一时间安来灿也倒下了，并且跟她住的是同一个医院。
医生紧急给安来灿洗消了一下，包上纱布打了个结，挂在她脖子上。
消炎后，高烧神奇地退下来了，安来灿感觉一下子好了很多，她勉强着坐起来，靠在枕头上。
马兴武坐在旁边陪着她，神情焦虑，左顾右盼，像是有什么心事。
“小马哥，这次谢谢你们了！”
“客气啥嘞，都是自己人嘛！”
“对了，小马哥，那个丁小茂怎么样了？交代问题了没？”
马兴武叹了口气摇摇头，“这小子冥顽不灵，让他开口真比登天还难！你也知道......”
他环视了一圈接着说：“你也知道你马哥我以前是干技术出身，对审问也不是很擅长！
这不李博士来了，我就跟着聂队混刑侦了，有点赶鸭子上架，强人所难哟！”
“这么说今天无论如何必须得放丁小茂走了？”
马兴武无奈地点点头，“只能如此了！关键是我们没有不放的理由哇！”
安来灿犹豫着要不要给马兴武u盘，因为她也不知道里面都有什么内容。
“小马哥，你能帮我找一个有usb插口的pad或笔记本电脑吗？”
“你要这个干嘛？都病成这样了，还有心思追剧？”
“不是的，我有用，你给我拿来便是！”
拗不过安来灿，马兴武只好上护士站借了个ipad给她。
“给！我借了个pad，拿着吧！”
安来灿点点头接过pad，咬着嘴唇想了会，接着说，“小马哥，其实我在一院是有所发现的。”
“那你怎么不早说？”
马兴武高兴地一拍大腿，站起身来，两眼直冒绿光。
安来灿打开ipad，连上外带usb数据接口，插好u盘，打开。
“茅子啊！是我，你爹爹。”
画面中中的男人，坐在一把几乎快散架的椅子上，老泪纵横，后面的帐篷破破烂烂，到处是洞。
“这谁啊？”
马兴武抬起眼皮看着安来灿，“这人咋看起来这么凄凉呢？”
“你别打断，先注意看，看看有没有重要的线索！”
“好吧！”
马兴武只好坐下来继续看屏幕。
“不得不承认，作为父亲，我不是一个好爹爹！
活了大半辈子，没打下什么基业，也没为你留下半点家产，每每想起来，我都羞愧难忍。
你娘呢，去的早！
在你两岁的时候，她就因乳腺癌去了，留下咱爷俩相依为命。
爹爹呢，也真是不争气、不着调！
身子骨不硬朗，三天两头地腿疼，挣的钱都用来看病了，就这样，你娘留给咱爷俩的照相馆很快就倒闭了。
因为交不起房租，咱爷俩大冬天的被房东赶了出来，睡在大街上又被城管撵，悲剧的像个过街老鼠！
那时候，我很悲愤，跪着对天喊：老天啊！你不公平！普天之下，难道就没有我们爷俩到生存空间了？
老天啊，你瞎了眼！
我不服命运，可又能怎样呢？
这只不争气的腿，让你和爹爹我呀饱经风霜，吃遍了人间常人都难以忍受的各种苦。
唉！我的孩儿呀，我苦命的孩子啊，你爹对不起你呀！
爹爹我是拼了老命，咱爷俩还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记得那次你饿疯了，我又喝得酩酊大醉，你从外面捡回来人家饭馆倒掉的半盒蛋炒饭，自己舍不得吃一口，都拿回来给我吃。
可你爹我呀，真不是个东西！
愣以为你是偷来的，将你脱光挂在树上打个半死，你咬着牙愣是一滴眼泪也没流！
事后我都悔死了！
多好的孩子啊！我怎么就不问清楚就打你啊？板子打在你身，痛在我心！你爹我那时真的是恨铁不成钢啊！
我吃过的苦，打死也不愿你再吃！
我走过的路，打死也不愿你再走！
我求过的人，打死也不愿你再求！
茅子啊，是个好孩子！但你爹我不是个好老子！
老了老了，还连累你，爹爹我是真的没脸去见你那可怜的娘啊！
孩子啊，我苦命的儿呀！
你本质是好的，要怪就怪你爹无能啊！不但帮不上你，还老拖你后腿！
爹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不管我怎么对你，你还是不忍心把我一个糟老头单独放在家里！
虽然这个家风雨缥缈，既不遮风也不挡雨，但毕竟是咱爷俩的窝啊！
多少次，你都有机会可以出去赚钱的，用勤劳的双手赚干净的钱，养活自己！都是不争气的爹爹拖累了你！
孩儿啊，我苦命的儿！
爹爹我一把老骨头，废物一个！
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这辈子算是完了，可你还年轻啊，你还有大半生的光阴呢。
你怎么能像我一样，蹉跎岁月？
虽然咱都是苦命人，但爹爹永远相信你！我的儿！
你一定可以的！要是没有我这个累赘，你现在一定可以过得很好的。
茅子啊，你得记住喽！咱人穷志可不短，马瘦毛可不长！
你不要在为爹爹的腿四处求人了！爹爹我知道，我这腿疾无论如何是治不好了！
你之前跪着求王昌明，就那个第一人民医院最好的‘大夫’！祈求他为爹爹治好腿疾，憧憬着等爹爹腿好了，咱爷俩就一起出去，好好赚钱。
没想到啊！王昌明他就是个畜生，猪狗都不如！
我们虽然穷，但我们不害人啊！
可他呢，拿着高收入，还嫌钱不够！荒淫无诞，守财如命，草菅人命，猪狗不如！
他逼我做一些我不愿做的事，他拿你的命威胁我！
说如果不按照他说的做，他们就要弄残你，让你和我一个下场！生不如死！
茅子啊，我的儿！
你要知道，王昌明他从来都是个吃肉不吐骨头的主，你千万不要对他抱有任何幻想！
不然的话，到头来吃亏的一定是咱自己。
他告诉我，给你找了一个监控室值班员的活，我琢磨来琢磨去，这里面一定有着罪恶的不可告人的勾当，你可千万不要受他蛊惑，千万不要做犯法的事！
如果迫不得已，已经上了贼船，就赶紧跳下来，向国家自首请罪，还来得及！”
安来灿和马兴武看着平板里那个饱经沧桑的老男人，听着他的苦难的诉说，泪流满面。
“唉！茅子啊，你看......”
老男人拄着椅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苦笑着说：“你爹这条腿啊，算是彻底没戏啦！
托他王大夫的福！
他把我的腿残忍地锯断后，也不给止痛药，疼的我死去活来，每当我忍无可忍，实在忍不了的时候，我就躲在没人的角落里，悄悄地抹眼泪。
想起你娘在世的时候，那是咱家多美好的日子啊！可是这样的日子，你爹我是再也见不到啦！
每次我痛苦难耐，出现在王昌明办公室的时候，他就不耐烦地把我轰出来，并派人给我注射安定剂。
安定剂注射的多了，慢慢的，爹爹的神志就不太清楚了。
趁着现在脑子还算灵光，就给你录段视频，就算是给你的遗产吧。
不求你能记着爹爹，只求你能遇到好人！帮你一把，出去好好闯荡一番，拥有属于你自己心中那个一直向往的家！
什么呢？我想想......
对了，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你常说的什么......什么......不用太大的地方，但只要能够遮风挡雨就行了的家！
还有，爹爹我要跟你道个歉！
以前啊，咱们虽然穷困潦倒，命不如人！但爹爹我可以自豪地拍着胸脯讲，我丁建喜从没做过对社会、对国家有害的事！
但这次，爹爹我食言了。
都是王昌明那个狗东西逼我做了那个假视频，诬告一个叫什么钟敏凯之流的。
他拿你的命威胁我啊！爹爹我也是没办法而为之呀！
如果你有幸还能见到这段视频，就请你不要埋怨爹爹！
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全世界啊！我的儿！
这些年来，穷困潦倒的生活没有打倒我！刻骨铭心的腿疾也没有打倒我！
但一直以来坚守的人生信仰，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我觉得我的人生再活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如果苍天还有仁念，哪怕是一点点，就请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
我愿拿我这条贱命，去换回那个我受了侮辱的信仰和坚持了一辈子的清白！
这样，我就能安心地去地下，见你九泉下的娘了！”
男人说完，失声痛哭！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安来灿一下子明白了，“难怪那天‘木乃伊’拼命挣扎，原来他是想用自己的命来我换的安全啊！”
知道真相的她捂着脸，蹲在地上失声痛哭，哭声中有委屈，有内疚，也有感激。
哭了一会她猛地起身拔下u盘，对马兴武说，“小马哥，咱们走！”
“去哪里啊？你的病还没好......”
不由分说，安来灿已经走出病房了。
她决定了，拼了命也要挽回丁小茂这个差点误入歧途的苦命孩子。
马兴武急忙拿起ipad追了出去。
凯琳这边病房里，吕书记正眯着眼睛，看着张东宇和李子冉。
他问，“你们知道我最喜欢的是什么吗？”
凯琳头一歪抢着说道，“让我猜猜看！”
“行啊，你先来！”
“嗯......”凯琳歪着头想了会，然后说，“吕书记一定喜欢小宠物，对不对？”
吕浩南哈哈大笑，“你为啥这么说呢？”
“被我说对了吧？哈哈......我就知道！”凯琳兴高采烈，眉飞色舞：“这个不难，从书记关心下属就能看出来！”
“你这丫头，鬼精鬼精的！但你只说对了一半，我真正喜欢的是白杨！”
“白羊？就是那个咩咩羊？咩......咩......”
凯琳惟妙惟肖的表演，惹得张东宇和李子冉开怀大笑。
“还别说，真像啊！”
“哈哈哈......”
“吕书记，您不会真的养羊吧？难道就是为了吃自助烤羊肉串吗？”
凯琳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张东宇第一次觉得她如此可爱。
吕书记笑着摇摇头，“所以说你只说对了一半嘛，你说的是动物，我说的是植物！我说的是沙漠里的大白杨！”
“啊？白杨啊！我以为是那个白羊呢！”
“你以为就是你以为的啊！”
李子冉批评了她一句，气得凯琳直瞪眼。
吕书记接着说，“白杨树啊，枝干笔直，遒劲威武，在荒漠里它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张东宇和李子冉面面相觑，不知道书记壶里装的什么酒，自然不敢随便下菜。
“哎？我说你们俩，都讲讲嘛！今天我请你们来不是当看客的，也发表一下意见嘛！”
张东宇杵杵李子冉胳膊，怂恿他，“大博士，你学识渊博，你先说！”
“我先来就先来嘛，咋的，还能落你后面不是？再说了，我什么时候落在你后面过？跟你讲，这就叫当仁不让！哈哈......”
李子冉站起来，转向吕书记。
“书记，怎么说呢？其实我也很欣赏大白杨！
因为，它们的生存能力强！在任何环境下都能长的很好。
水草肥沃的地方枝繁叶茂，干旱贫瘠的地方也能腰杆直挺！做人就得像白杨一样，刚正挺直，不卑不亢！”
“还有迎风挺立，不受外界影响！”
吕书记及时地补充了一句，他又扭头看着张东宇，“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躲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东宇，该你了！”
“书记......我......我对植物没啥什么研究，也不很懂，所以就不好说什么了吧？”
张东宇低头偷瞄吕书记，察言观色，以观其行。
“好吧，既然你对植物学涉猎不深，那我就讲讲。”
吕书记站起来走到窗边，背起手看着外面。
“其实，我主要是喜欢白杨清正不阿的品行！喜欢它不畏艰难的勇敢！喜欢它屹立寒风中永不言弃的骨气！”
张东宇心里七上八下的。
吕书记虽说不讨论工作，但句句好像没离本行啊！没错，最近两天因为没什么重大进展，自己心里确实有些气馁。
但心里的事吕书记又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是在强打泄气预防针？
张东宇扭过头看着李子冉，决定移花接木。
“老李，我怎么觉着吕书记是在说你呢？”
李子冉尴尬地笑了，“哪有说我嘛！吕书记明明是在说白杨！你往哪里想呢？”
张东宇鄙视地摇摇头。
“嗯！哥们，兄弟我真为你这惨不忍睹的情商捉急呀！”
吕书记又问张东宇，“东宇啊，你最近是不是挺累？”
张东宇点点头，但很快意识到不该这么说，又赶紧摇摇头。
“你这既点头又摇头的，正好说明了内心深处的矛盾和焦虑！”
“嗯......书记，其实你说的没错！我们现在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1.25案子上了，难免会有个别成员熬不住，出点差池。”
“你说的差池就是让战友们接二连三地倒下？”
面对吕书记的诘问，张东宇无言以对。
“东宇啊，不是我说你，你们在高效率破案的同时，一定要注意科学的方法，不能强打疲劳战！
要注意劳逸结合，我可不想再听到谁谁谁又倒下了的话！”
“是！吕书记，您说的我都记住了！”
“还有，不管外面环境如何变化，是灯红酒绿也好，还是纸醉金迷也好，你们......”
“当然了，我说的你们是指这个房间里所有的人！”
吕书记解释了一下你们的含义，接着说，“不管外界什么环境，我希望你们都要像白杨一样刚正不阿，清廉如水！
既要在敌人的枪林弹雨火中大打胜仗，也要糖衣炮弹的进攻下守身如玉！我说的，你们都记住了吗？”
李子冉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吕书记今天纠集他们到医院，并莫名其妙地开会讨论白杨树，原来为的就是给他们一个善意的忠告！也是一次严厉的警告！
莫非他已经知道了点什么。
“好了，你们该做啥就去做啥！
小凯琳呢，就安心养病，等病好了就及时地回到工作岗位上去，继续发挥你的特长！”
“是！”
张东宇和李子冉站起来敬送吕书记，凯琳也坐起来向书记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激。
“知道啦！谢谢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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