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妥协
第二天，林荞是被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的，她躺在床上满满地睁开眼睛，比满室的光亮更先明显的，是疼得直跳的额角。
昨日风本来就大，林荞在外边走了一晚上，被抓回来之后又被许澍硬扯着在水里发了一通疯，现下是浑身难受头疼欲裂。
林荞坐在床上懊恼地皱着眉，她早在上京时就看到了许澍腕上的伤疤，却没往这边想，只以为是刀剑无眼伤到的。
没想到许澍居然是个藏得这般好的疯子。
“姑……娘？”
有人慢慢走近，走到林荞身边来。
闻声，林荞抬起头来，看到了骨那芊的脸，小丫鬟被她的视线一对上，马上就涨红了脸。
林荞就算再傻也知道自己能这么快被带回来，绝对有骨那芊的功劳。
“你没被药倒。”林荞的语气肯定。
小丫鬟被林荞直接了当一问，本就红扑扑的脸更红了，居然害羞了起来。
“恩……”骨那芊中原话不好，只能依靠简单的话拼凑出来，“我，睡觉，装。”
林荞看着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只有十岁出头的小丫鬟，头疼得更厉害了。
林荞摆了摆手，让骨那芊先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出声唤：“我想见许澍。”
哪料这一开口，林荞就被自己破碎沙哑的声音给吓到了。
她方才一直压低嗓音说话，没察觉自己的声音居然……这么让人浮想联翩。
骨那芊被她喊住了，眨巴着眼睛含着羞怯看着她，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了，她知道了。
骨那芊应当是很配合地跟着声音浮想联翩了一番。那两颗眼珠子滴流滴流地转着，恨不得给她脸上安上“妖妃”两字。
许澍是日头落下的时候才让人来通报，说带她去将军帐。
林荞活了十八年也从来没有如此待遇，明远侯的亲卫手把着腰上的剑围在她的身边，押送着她穿过驻扎的军营，她就在各式各样目光的注视下，到了许澍面前。
将军帐并不比林荞昨日待的军帐好到那儿去，除了中间那一个燃着火的炉子和沙盘，就只有一张小几。
小几上摆满了纸，估摸着是这几日北疆的军报，军报中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烛火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林荞单单看着许澍的脸，就有些心有余悸，又想起了昨日诡秘又缠绵的夜晚。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埋首于军报中的男人抬起头来，目光平静地投在她身上，没有说话。
许澍长得素来都是好看的，眼眸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绷成一条利落的直线，浑身带着独特的气质，这张脸放在任何时候都足够让人一见倾心。
沉稳和不屑一顾的狂妄在许澍身上浑然天成，不过……此时那唇上明显的黑色伤疤却有些突兀了。
林荞看着那个伤疤，连害怕都忘记了，满心想的就是他不会一整天都挂着这个伤口在军营里走动吧……
怪不得，方才那些人的眼神，那么耐人寻味。
“没事就走。”见林荞没有说话，许澍又重新低下头，翻看军报。
“有事。”林荞说。
许澍捏着纸的手顿了一下，不过只是一瞬，他又接着看手里堆叠着的情报。
突然，唇上一片冰凉，那是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指，似乎怕弄疼了他似的，那只手动作轻柔缓慢。
他能感觉到那只手微微的颤抖，它的主人总是那么倔强。明明经昨日一役，她已经害怕了，可还是不认输。
少女昨日带着泪的眼睛又再次出现了许澍面前，愤怒和畏惧从灰烬里爬出来，汇成她眼角的泪珠。
“这次打算求什么？”
林荞身子越过那张小几，一手撑着案几，一手抹了药在许澍的唇上搽着。她垂眸仔细地看着他的唇，轻轻地蹭伤口，当心把面前的人惹怒了，又像昨天一样掐她的脖子。
可面前的人陡然出声的话，说得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啪——”
还没等她说话，自己的手被许澍拂开了。
“还没想好？”许澍毫不留情地拂开她的手，往后一靠，微抬眼眸，不带感情地从上到下把她扫了一遍，话里带着淡淡的讥讽。
明明许澍说的每一句话都没错，可她却觉得心突然有些空落落的，昨日那种酸胀的感觉又再次涌上心头。
林荞放在桌上的手慢慢蜷缩起来。
“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和我说。”许澍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抬了起来，逼着他们视线相接。
就在林荞以为许澍要和从前一样吻上她的时候，他把手一放，推开她。
“回去吧。”许澍不再看她。
林荞深吸了一口气，说：“你把石岩抓了。”
“你想让我放了他？”许澍说。
“是我让他带我走的，和他无关。”
“这就想着让我放过别的男人了？”许澍捏着手里的笔杆，关节用力得有些发白，可面色依旧平静，“你确实厉害。”
林荞听出了许澍话里的嘲讽。
水性杨花，厉害得很。
“他只是我的部下。”林荞反驳说。
“随意进出军营，是以奸细论，其罪当斩。”许澍轻描淡写地提笔，沾满墨汁的笔肚贴在纸上，晕开一片墨色。
“你放过他好不好。”
许澍眼底闪过一丝狠色，林荞赶紧软下嗓子，拉着他的手说：“我不走了。”
许澍脸色缓和下来，看着她的手，可仍旧没有说话。
良久，许澍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眸子对上她的眼睛，平静得一点波澜也没有。
她不想看到别人因为她受到牵连，许澍能抓到石岩，自然也能再找到林家家兵和其他人。
她知道自己肯定走不了了，倒不如趁着如今许澍对她还有些欢喜，换得林家的安全。
林荞攥紧了拳头，下定决心似的咬了一下唇，慢慢绕过那个案几，走到许澍的跟前，踮起脚跨坐在他的怀里。
许澍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是那种阳光照在草原上的干净和辽阔，令人着迷又危险。
他们靠得很近，心跳动的声音都纠缠不清，让人分辨不清。
许澍微偏着头，整暇以待她的动作，等着看她准备付出的代价。
林荞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手脚发麻。那张脸就近在咫尺，和她呼吸相接。
林荞深吸了一口气，一点一点抬起手来，攀在许澍的脖子上。然后提起嘴角，甜甜地笑了起来。
“我再也不骗你了……好不好”
“我在你身边。”
林荞贴在许澍的耳边，吐气如兰，甜软的声音似乎浸润了江南缠绵的溪水，听起来十足的蛊惑人心。
满室荡漾缠绵。
突然帷帐被人从外头掀开，北风一下子吹进来，和一室春风一撞，耐人寻味。
怀里的人似乎被吓到了，像兔子一样抖了一下。
“啊……止之。”沈迟有些尴尬地站在那儿，看着那边的二人，咧了咧嘴，“我……我先出去？”
许澍抬手摸了摸怀里的人泼墨似的长发，垂眸在她发间印下一吻，才幽幽说。
“没事……”
真……没事？沈迟吞了一口口水，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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