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隐匿
“这些如果永远不会发生。我们注定会相遇，我不会把你放给任何一个人……”
干燥的唇蹭过她的耳尖，战栗，酥麻。
“况且，你从前说好了要养的人是我，现下却要变成他吗？”
男人的声音低沉，还带着高烧炙烤过的沙哑，林荞一不留神脚一软就要跌下去，顺着山坡往下滚去。
幸得许澍那么大一个高个，虽然将要昏睡过去，但还是有点作用，杵在那儿刹住了车。
“怎么了？”许澍问。
“我现在家都被抄得差不多了，可养不起你堂堂明远侯。”林荞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声音不大，但是许澍依旧听得很清楚。
许澍短促地笑了一声，然后转过脸来，照着她的脸颊亲了一口。和先前缠绵的深入掠夺不同，这个吻是轻松的，暖暖的。
“没关系，我很好养的。”许澍爽朗地笑了起来，
许澍笑得很好看，就像是天空的朗月，这一刻他是没有负担的，是没有隐藏的。
让林荞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个四年前被她捡回家的少年。
“不过你却不大好养，处处都要最好的，首饰衣裳……”
林荞听着心下不悦，把这些时日里藏起来的大小姐脾气通通抖露了出来，弯着手肘照着身后就是一杵，颇有几分忿忿意思。
“恩……小荞你。”
她一下子没收好力道，闷哼声传来，她才想起来自己拉扯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赶紧吊着许澍的胳膊想转过身来看他。
许澍一手捂着被她撞到的腹部，脸上的笑意还是不减。
“小荞虽不大好养，但不才也是个侯爷，勒紧裤腰带还是养得起你的。”
许澍自然不可能真的没有钱，他堂堂长公主和丞相之子，再怎么也不可能缺那些银子，不过是在打趣她罢了。
林荞亮出虎牙，瞪了他一眼，顺着许澍的话接着往下说：“那阿澍可得好好准备着了，我可是要十里红妆，八抬大轿，才能请进门的。”
“庄子，商铺可一个也不能少。”
少女的头发披在身后，碎发落在额前，精巧的鼻尖从乱发中露出，微微耸着，下边是两瓣丰满的唇，似乎是因为讲到了感兴趣的东西，嘴巴张张合合喋喋不休。
灵动，甜美。
许澍低下头猝不及防贴上了她的唇瓣，打断了少女的话。
“全部都给你。”
“侯府的账本都归你管，俸禄下了也全数给你。”许澍含笑看着少女猝然睁大的眼睛，接着说，“劳烦小荞到时候给我留些银两，好出去打个酒喝？”
“什……什么。”少女才晓得自己是被他绕到圈套里去了，嘴巴张了张想说话，可又不晓得说什么，只得闭上了嘴，扭过头去不理他了。
许澍向来喜欢林荞这副模样，就像虚张声势的小狐狸，吊着一双魅惑又单纯的眸子，绕在你身边，时不时伸出爪子撩拨一下，又缩回去，闹心又缠人得很。
许澍方才一串话已经耗费了不少力气，现下有些累了，半闭上眼睛趴在林荞的肩上。她边走着，披散的头发边跟着飘动，莹白的耳尖在墨色的发间若隐若现。
林荞一直觉得行伍之人应当嘴巴不大利索的，可许澍却推翻了她这个想法。三言两语就把她绕到陷阱里去了，居然连八抬大轿养孩子的事儿都讲出来了。
还管着侯府的帐……林荞决心以后要少和他说话。
林荞看着脚下的碎石，漫无目的地想起了许澍的话。管着战无不胜活阎王的钱，听起来好似确实非常风光。
许澍不知道是累极了，还是占够了便宜，接下来一直再多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趴在她肩膀上，新长出来的刺刺的胡茬时不时碰着她的肩。
“下雪了。”
“恩？”闻声，林荞抬眼看向天空。
“天不亡我。”
雪慢慢地下着，虽然并不算大却可以渐渐把山火熄灭，把风中生南星的味道给驱散，把断崖一路下来的痕迹给隐住。
确实是天不亡他们。林荞看着漫天飘下的雪花，点点凉意落在她的眼睫，鼻尖，唇角。
身旁的人缓缓吐了一口气，似乎把胸腔中一直逼仄着的怒意全数都吐出了。
“那我便来亡人。”
他说。
句句清晰，寒意逼人。
山沟沟里的坎儿村来了对璧人，男的生得高大俊朗，如那话本子里画的苍鹰战神，那姑娘就像是潺潺溪流汇作的水妖，身段窈窕，模样灵动。
这人一来，就传遍了整个坎儿村，日头刚落下，劳作的娘子们闲了下来就端着板凳坐在村口的大井旁谈论。
“你们没见过那姑娘，我却是见过的。”陈娘子咬了一口手里的粗麦饼，说，“我倒是觉得不像水妖。”
“怎么个说法？”旁边围着一圈人听到陈娘子这独特的论调，马上凑过来听。
“那姑娘生得一双好眼睛，圆圆润润的，本该是个杏眼的。你猜怎么着！”陈娘子刻意顿了一下，在大家期待的眼神里哼了一下，才接着往下说，“那杏眼尾巴又往上勾去，像个月牙儿弯钩似的。”
“这不是就纯纯一只白狐狸嘛！”
此时白狐狸正坐在窗前，边看着外头的景儿边梳她那一头长发，突然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怎么回事？林荞皱了皱鼻子。
“天太冷了，还是不要开窗。”身后有人慢慢走近，单手关上了她面前的窗子。
“我感觉也不冷啊。”林荞还是不解，转过身来面对着许澍，坐在塌边百无聊赖地晃着腿。
“兴许是那天夜里受了寒。”许澍蹲下身来，带着剑茧的手握住了林荞晃荡着的小腿，然后把榻上的被角扯了过来，盖在了她的膝盖上。
许澍的手伤还没好，只能单手做完这些，但是动作却干脆利落，一气呵成。
“可能吧。”林荞说着，身旁的软榻陷了下去，热度慢慢靠近，许澍坐在了她身旁。
“对了，昨天村西的郎中拿了些药来。”林荞转过身翻出了药包，伸手递给许澍。
许澍坐在她身边，低头咬住白布，头一扭把它狠狠扯开，咬着白布绕了几圈，把伤口上的白布完全解开，露出下面还有些狰狞的伤口。
白布被硬生生地扯开，可低着头的许澍却面不改色，牙一松，染着血的白布飘下。
林荞不会给人上药，就算是会也比不上常年带上的将军，索性不动手，支着下巴盯着许澍看。
“你说，我这算不算救了你。”林荞眨了眨眼睛。
“当然算。”许澍说。
“那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林荞低下头看着许澍。
闻声，他的动作微微一顿，不过马上接着上药：“什么事？”
许澍的话语轻慢，有些漫不经心。
“我不是要走。”林荞把腿收了起来，盘腿坐在榻上，“我说了不走就是不走。”
看到许澍眼瞳里微微的惊讶和错愕，她努了怒嘴，弯着眼睛笑了起来，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
“就算我现在能走，你后来也总能找到我。”林荞抿了抿唇。
只是一瞬，许澍眼里的光好似灭掉了些，眸色变得有些暗淡。
不过林荞素来不怎么关心这些，她半仰着头，凑到许澍的眼前。
“说不准出了北疆就被老皇帝抓回去。现下最好的法子就是赖着你了。”
“那便赖着吧。”许澍垂下眼眸看着她，浓密的眼睫在高挺的鼻梁上投下阴影，“你想要我答应什么？”
“我想用飞雀送信。”林荞说，“他们能把林家的家产拿走，却拦不住我。”
“我要用飞雀送信，联系林家剩下的人。我要让林家东山再起！”林荞目光坚定，闪着光。
“好。”许澍点了点头，“军营不会拦你的鸟儿。”
林荞没料到许澍居然这么快就答应了，有些不敢置信地抿着唇。
“怎么了？”许澍看着林荞那又疑惑又惊喜的表情，笑着摸了摸她的发梢，故意问。
“啊……没什么。”林荞发现许澍总喜欢摸她的头发，特别是发梢穿过他指间的时候，那平日里凌厉的眼神都柔和了下来。
突然她眼前一黑，唇上便是一片熟悉的温热。
许澍低下头来，吻着她的唇。长睫垂下，遮住了下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似无奈，又似纵容。
“我还以为你不愿意走……”
“是因为有一些欢喜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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