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生南星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似无奈，又似纵容。
“我还以为你不愿意走……”
“是因为有些欢喜我了。”
许澍和她的唇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气儿，绵长的吐息和她缠绵在一起。
“你总是爱挑上一句。”林荞微微避开，面不改色地把人推开了些，弯下腰整理着裙角。
温热的手放在她柔软的发顶，轻轻摸了摸。
“我狭隘，心上只能放下那么几个人，而你……”许澍从后面抱住她，肩膀是就是微微一沉，许澍的下巴搁在了她的肩上，“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
林荞知道许澍对她的心思，可许澍却从没这么明了地说过，她有些不习惯，可抱着自己的胸膛又实在温热，让人不由自主地眷恋。
“不急，我可以慢慢等你的答案。”
话刚说完，温热就离开了，搂着自己的人闪身避到了旁边，弯着腰闷咳起来。
“咳咳咳——”许澍愈咳愈烈，熟悉的血腥味又再次蔓延开来。
林荞赶紧蹬脚从榻上跳下来，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光着脚到许澍面前。
“怎么又吐血了！”林荞从袖中拿出一块帕子，想递给许澍。
可惜许澍一手受着伤，一手捂着嘴，实在没有空余的手来接帕子。
许澍好不容易停下咳嗽，可却一直没说话，他皱着剑眉，眸中满是压抑着的疲惫。
林荞现在身处陌生的地方，唯一熟悉的人就是许澍，他可不能再出差错。
许澍的毒虽然在这里找不到解药，却能拿些镇痛的药，至少可以让他不那么痛苦，后面恢复起来也能快些
“我去找隔壁的郎中拿些止疼的药。”
林荞提着裙角，慌忙屐起绣花鞋，就要往外面走。
“等等。”
林荞被人拽了一下，低下头看着握着自己腕的手。
“怎么了？”林荞乖乖转过身来，皱着眉看许澍。
“不用药。”许澍眸色极黑，眉毛发丝也都不带杂色，整张脸都是浓重的鸦黑，平日不笑的时候，总是有些无声的压迫。
他提起嘴角笑了笑，那笑容虚弱微薄，好似一眨眼的功夫，那唯一仅都的色彩就要消失殆尽了。
他嘴角挂着血丝说：“你陪着我就好……”
许澍话还没说完，又咳了起来，颤抖顺着牵在一起的手传到林荞身上。
许澍身上的毒非同寻常，生南星又加快了毒发，饶是他再能忍，也终究是凡人之躯，几日来的咳血已经磨掉了些戾气。
他低着头拧眉咳嗽，牵着林荞的手，就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他从来都是冷淡又坚毅的，可现下，林荞却看出了那一直藏匿的痛楚。
等到咳稍微缓了些，许澍才抬起头来，眼底闪烁着光，不知是火烛在他眸子里落下的倒影，抑或是其他。
“你陪着我的这几日，我很开心。”
许澍的气息实在太微弱了，弱得甚至要被外头的风声给盖住了。
林荞承认她害怕了，她慌张地就爬上床榻，把许澍的手腕翻过来，入目可及的，便是血，还有新的伤口。
许澍包扎的不是在军营时留下的伤，而是新伤。
他又把刀子对准了自己。
“你发什么疯……”林荞捧着他的手，眼睛不可思议地睁圆了，“那些伤马上就好了，为什么又要动手……”
她以为，许澍这几日笑着打趣，是那心毒暂缓了。没想到，只是许澍在骗她。
“战时通信总是管得严，不过没关系，沈迟说会给你和小雀儿行个方便。”
“那你要做什么？”林荞开口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颤抖了。
林荞觉得许澍说的每一个字都让她觉得就像是在交代什么，今生不会再说的事情一样，
“明日你从西边出去，那里有我的亲卫接应。”许澍似乎累极了，说完这句话顿了好一会，然后才慢慢往前，和她额头相抵。
“要加把劲儿啊，小祖宗。”许澍笑了一下。
“你是不是太累了，你躺一会。”林荞呼吸都急促了，颤抖着手想把人推下躺着，“你躺一会，躺一会就好很多了。”
兴许是许澍真的太累了，林荞没费多少力气，就把他推倒下了，把被子拉过来盖在他身上。
林荞的眼睛本就生得好看，此时默不作声地红了一圈，就像是被春露打湿的桃花儿，更是惹人生怜，
“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儿吗？”
林荞侧身坐在榻边，闻声，肩膀轻微地动了一下。
“侯府里头有一棵桃花树，自我和你相遇那一年便种下了，现下应当是长得有屋檐高了。你去看看它好吗？”
“好。”林荞闷闷地应了一声，眉毛微微蹙起来。
桃花？上京能长桃花吗？
林荞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想转过身去问，可还没来得及转就被一只手箍住往后倒去，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还沉浸在这一瞬间的变化中没有回过神来，耳边已经传来男人清朗又放肆的笑。
毫无顾忌，得逞了的恣意。
“哈哈哈。”
林荞脑子一热，照着许澍搂在她腰上的手就是一口。
“祖宗，松松口。”含着笑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那腕上的伤是昨日砍柴的时候划到的。”
林荞还是没有松口，还张着牙又用力了，活脱脱就是个被惹急的狐狸，许澍害怕真把小狐狸惹火了，赶紧松了手上的力。
力刚松，怀里的人就腾地一下翻身起来，坐在他的身上，带着愠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好玩吗？”
林荞眼圈上因为方才情绪激动的泛红还没有散去，和那半眯着的睥睨众生的眼神一起，颇为独特，看得许澍心颤了一下。
“怎么了？没了我活不了？就这么爱我？”林荞懒懒地掀了一下眼皮，许澍躺着刚好能看到那乍泄的撩人目光。
“你不就想要我说喜欢你吗？”林荞慢慢俯下身来，弯着指节勾起许澍腰间的玉佩，然后支着下巴搭在他的胸膛上，看着那条坠着玉佩的红绳，“那我今天就告诉你，我怎么想的……”
“好不好啊？”林荞的声音清甜，带着少女特有的天真烂漫。她整个人趴在许澍的身上，吐气如兰。
林荞虽与许澍有过肌肤之亲，却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主动。
许澍抱着怀里柔软的少女，眼神有些不对。
林荞贴着许澍的脖颈，并没有发现许澍眼神的变化，接着咬牙切齿地把话说完。
“我可讨厌死你了。”
“你白天去山上吃了什么？”许澍腰上一使劲，抱着人就从榻上坐了起来，目光紧锁盯着林荞。
林荞的话被人打断了，不开心地闹起了脾气，皱着眉一声不吭地就要从他怀里跳下去。
不过许澍这次却没有再纵容她的脾气，而是不由分说地紧紧搂着她的腰。
“祖宗。”许澍低下头来和林荞平视，和她视线相接，“说话。”
林荞撇了撇嘴，冷哼了一声，还是不愿意说话，许澍只得叹了口气，垮下肩膀。
“行，你讨厌我，我知道了。”许澍笑着说，“那现下可以告诉我了吗？”
若是北军营那伙人瞧见他们侯爷这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估摸着下巴都要惊掉了，这和军营里头那个笑面阎罗哪有半分关系，难道是把所有火气都攒着专门撒给他们啊！
林荞自然没功夫想这些，勉为其难地扫了他一眼，终于开尊口。
“绿色的果子，甜甜的。”
许澍总算明白过来了，长长地叹了口气。
生南星叶子燃烧可加深他身上毒扩散的速度，果子的毒性虽不强，却也有不小的致幻作用。
“睡吧，先歇息着。”许澍揽着林荞的肩膀让人躺下，然后抱着人翻了个身，把她牢牢抱在怀里。
“怎么……唔。”林荞要说话，不过马上就被手捂住了。
“嘘——”许澍说，“晚了，该睡了。”
许澍决定让林荞先睡着，免得再发生什么事儿，第二天她想起来该后悔。
林荞不大老实还要动，被许澍那鹰隼似的眼睛一瞪，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不过还是闭上了眼睛。
他们不差这一点时间，他有很长的时间来等林荞的答案。
外头的鸟儿爬上树丫，和月儿一起攀谈着。今晚的夜很安静，无人打扰。
许澍说的没错，要是再发生什么，林荞第二天一定会后悔。
不过他没有全猜对。
因为即使接下来没有发生什么，林荞也还是结结实实生气了。
不是因为生南星的事情，而是许澍骗她的事儿。
“放手。”林荞冷着一张脸，说。
“下山路陡，你自己走容易脚累。”许澍单手把林荞搂在怀里，说。
今日他们从坎儿村离开，准备下山和亲卫接头。
林荞冷冷地哼了一声：“我没那么废。”
“祖宗，怎么样才能不生气了？”许澍笑着说。
许澍既然说了，林荞决定屈尊说一下。
“把你踹下去。”林荞抬起头，目光炯炯，一眨也不眨。
“换一个。”许澍含着笑的眼睛移开来，看向前边的路，“我要是死了，你不就成小寡妇了。”
“要不这样。”许澍把揽着她的手松开了，往前面走，“你踢我一下。”
林荞转头看过去，许澍正大张着手臂，察觉到她的目光还浑不在意地抬了一下下巴。
“滚！”
跟着她的话一起响起的，是瓷盘落地的脆响。
林荞骤然转头，才发现不远处的路旁有一个院子，现在那红木门打开了，一个商人装扮的男人站在那儿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俩，脚边是碎开的瓷盘。
许澍不知什么时候又走回了她的身边，伸手搂着她的手臂把她往怀里带。
朗声说。
“陈叔，。”
“等很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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