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湛蓝
“公子见多识广，青睐的美人也不赖哈哈哈。”
“公子莫怪，同公子开了个玩笑话。”若羌王子换了个眼色，赶紧点头哈腰赔礼，“来人，把泉酿给公子呈上来！”
男人低下头在少女耳边，皱着眉，压低了声音说话：“喝它做什么。”
许澍的声音没了平日里的调笑，平直的声线里带着按下的怒火和威慑。
他在生气。
真是不识好人心，林荞不大开心地翻个身，抬起下巴看着许澍，眸子里是淡淡的醉意，她轻声说：“里面有草药。”
方才若羌王子说出“草药”二字时，她就是一激灵。
她不敢保证若羌的人完全信任他们两个，或是这酒中的草药是否有生南星。
生南星对她而言只是迷惑神智，可对许澍而言却不止于此。虽说征北军亲卫都潜伏在若羌宫殿的各个角落，但一切都还不成定数。
她还想活着出去呢，可不能让自己抱上的大腿出事了。
闻声，许澍紧锁的眉心果然放松了些，不过还是没有把冷着的脸放松下来，他沉声说：“我知道。”
“我不会喝。”
“恩？”林荞支着身子坐起来，有些疑惑地凑近去。
等靠近许澍的袖口了，那淡淡的茶香入鼻间。林荞定睛一看，才发现他袖子处有一片深色。
方才那些人递的茶他一口也没喝。林荞恍然过来，突然想起来许澍可是在北疆摸爬滚打多年的大将军，怎么会中这种招。
她有些尴尬地耸了耸鼻子。
“你关心我，我很开心。”头顶被人轻轻摸了摸，他呼了一口气，说，“不过下次不准。”
不准再不和他打个商量就擅自行动，他方才探进去的银针是没有变化，可若是真出了意外。
“你想想，我该怎么办。”许澍的头搭在林荞的肩上，从后面整个人把她包裹住了。
他该怎么办……林荞耳尖一红，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论说话，她确实还比不过许澍。
怎么偏偏挑这么直戳人的话，卑鄙，实在卑鄙！
“公子与美人感情真好啊。”若羌王子粘腻的目光从眼缝里爬出来，讨好地从侍从的托盘上端下酒盏，将两杯酒推至对面。
他晓得这些所谓文人最喜欢玩个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桥段，不过这“一生一世”一般都短了点，这“一双人”也多了点，约莫是一月一个。
这“裴公子”喜欢玩这桥段，他自然也就跟着捧。
那厢果然被取悦了，慢悠悠从美人的香肩抬起头来，一副同道中人的相视而笑。
“请。”许澍端起杯盏，长袖遮住脸，佯装一饮而下。
“王子。这回酒可是真的了。”林荞问。
“自然，自然。方才是在下唐突了，美人莫怪莫怪。”见她拧着眉，一副生气的模样，若羌王子赶紧答。
林荞矜持地点了点头，支起身子靠近桌子，端起酒盏又倒了下去，躺在宽广的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用舌尖碰着酒中佳酿。
“咳——”许澍轻咳一声，那边若羌王子赶紧把眼神移开。
“裴某的东西已带来，不知王子答应的东西……”
若羌王子闻言，眼睛一亮，哈腰答：“自然自然，公子不必担心。若羌诚意十足，早已准备好了，只等公子来。”
“既然如此，便不必多言了。”许澍指头点了点桌面，视意双方都把东西拿出来。
可若羌王子却迟疑了，压低了声音说：“公子，这美人恐怕得先离开着。”
许澍不悦地皱眉：“王子不信我。”
“公子误会，只是这战时诸事难料，这不单单是北疆联军的筹码……”若羌王子贼目扫了扫四周，“还是我的筹码。”
林荞约莫是猜出来些意思了。这若羌王子想拿这次交换的情报来坐稳继承人的位子。
“原来如此。”许澍面上仍是装出来的温文尔雅，“王子选地方吧。”
“不若就……”
若羌王子声音太小了，林荞并不能听清楚，只能作罢。
横竖也不能留着了，不如跟着余凡他们出来透透气，这里头皆是酒味，实在难闻得很。
林荞抬起手在眼睛上狠狠地揉了几下，眼尾瞬间有些火辣的疼，她晓得这是已经把眼睛搓红了。
甚好甚好。
做完这些，林荞才悠悠抬头说：“我有些晕了……”
“那就先回去。”许澍说，“我晚些回来。”
“恩。”林荞乖乖巧巧地点头，搀着伪装成侍女的骨那芊，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一出来，就是一阵风，把里头萦绕着的味道给吹散了，林荞那有些发胀的头也清醒过来。
“小姐，晕吗？”骨那芊看着眯着眼睛迎风的林荞，以为她是醉懵了，迎着北风还一脸惬意的模样，赶紧出声问。
“不啊。”林荞转过头来一脸疑惑。
为什么这主仆二人讲话都这么莫名其妙。
林荞装着一脑袋疑惑，迈开步子往后院里头走：“我们先回歇息的地方吧。”
“嗯嗯！”骨那芊点头，伸出手指了指，“这里。”
林荞的脚尖不动声色地换了个方向，循着骨那芊手指的方向走。
虽说许澍特意交代了亲卫跟着她，但她还是觉得自己不要乱走添麻烦，还是早些回到歇息处待着，毕竟在这波诡云谲的若羌皇宫，她是真真正正的手无缚鸡之力。
亲卫装作小厮低着头跟在她的身后，尽心尽责地装着畏缩的小厮。
若羌皇宫很大，即使有骨那芊指路，也仍是走了好一段距离。
裴氏手里捏着关内的布局图，自然在北疆联军眼里就是个大贵客，连歇息的宫殿都特意寻了个格外宽敞惬意的。
林荞走到宫殿的时候，发现那圆形的院子门口站着一个人。
那影子高大，身形挺拔。
林荞眼睛不好，入了夜更是有些看不清了，不敢贸然唤人，只是静静地走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身后亲卫的步子都收紧了。
林荞提着心走近去，看到那人的模样，她疑惑地站定。
“公子是要寻何人？”林荞问。
那男人身形高大，麦色的皮肤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柔和，他的五官锋利，是北疆人所常有的五官。
闻声，男人睁开眼睛，一双湛蓝色的眼瞳看着她：“裴公子在吗？”
“公子来错时候了，他刚巧不在。”林荞提起嘴角不带感情地笑了一下，说完，就准备到院子里头去。
“姑娘。”
林荞和男人擦身而过的时候，男人突然伸出了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身后的亲卫已经目光紧锁，攥紧袖中的暗器。
“姑娘与我可有见过？”男人的手平稳有力，五指攥着她的衣角。
见过，见过谁？她还是裴氏的这位美人。
身后的手制止了林荞往前的步子，她只能顿住了脚，心里一紧。
待思索了一会，她才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来，掀起眼皮看着男人。“公子来过江南？莫非还是我从前的恩客不成？”
林荞现在是“裴公子”从江南带来的歌女，如此说确实也不错。
“公子还是放开我来得好。”林荞低头看向被抓住的衣角，说“若是公子当真欢喜江南的姑娘们，我倒也可以介绍些密友给你认识认识。”
男人眼眸微动，松开了手，抱拳赔礼。
“抱歉。”
“不知裴公子什么时候回来？”男人问。男人那双湛蓝色的眼睛看得林荞很不舒服，似乎想要窥探什么内里的东西。
林荞无所谓地拎着发尾卷了卷，回：“我又怎么会晓得，公子不若自己去问问吧。”
说完，拖着脚上的绣花鞋，拉了一下落在胳膊上的衣裳，扭着腰往里头走去继续扮着那副风韵满满的美人模样。
林荞走进宫殿，寻了个地方坐下。
“他很奇怪。”林荞坐在榻上，皱着眉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认错了？”骨那芊回。
林荞不明白这种感觉怎么形容，他从没有见过那张脸，但是冥冥中却觉熟悉。
形不似，神似。
林荞低头思索着，突然她猛地抬起头来，呼吸急促。
“我知道了。”林荞猛的动作把骨那芊吓了一跳，眼珠子滴溜溜地盯着她。
“眼睛！”
他的眼睛太熟悉了。就像，上京皇宫里。她在那狭长的永巷里看到的那双怨毒又单纯的眼睛。
就像游船节躺在江水之中的贵妃，那双始终不愿闭上的，带着温和的笑的湛蓝色的眼眸。
“姑娘。”亲卫敲门，得令后推门进来，把门紧紧关上。
为首的亲卫抱拳行礼，道：“姑娘今夜就待在此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属下会带兵把守此处，姑娘不必担心。”
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林荞捏紧手下的被褥。
“他今晚还会回来吗？”林荞问。
可话说出口，林荞就觉得自己实在太麻烦了。现在他们身处敌方虎穴，就算许澍做了十足的准备，有些事情也压根无法预料。
林荞梗了一下，想把话收回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
“会。”亲卫没有迟疑干脆回答。
林荞没料到亲卫居然会答得这么利索，怔然地睁大眼睛。
“公子离开前特意同属下说了。”为首地亲卫站直身子，目光炯炯，“他今晚一定会回来，姑娘可以不必担心。”
“还有公子说……”亲卫顿了一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
“说什么？”林荞问。
“这回公子提前打招呼了，姑娘还愿意和他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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