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司机将陈缙泽送到目的地后，也没继续发问，直接开车走人，一刻也不停留。
陈缙泽还想让司机顺带着把他和许程拉回去的，不过那辆摩托车应该塞不进后备箱里，也就放弃了这念头。
虽然道路上惯例亮着灯，但由于许程靠在闭着门的店铺门口，他和他的摩托车几乎大半部分都处于阴影之中。
幸好外卖员的身上总带着极其鲜艳的颜色，哪怕现在已是黑夜，陈缙泽也能看见许程身上挂着的那抹色彩。
等到陈缙泽走到许程身边时，才发现许程正靠着摩托车的车把休息，他的头轻微下垂，这样的睡觉姿势看起来就很不舒服。
“许哥我来了。”
陈缙泽也没直接叫醒许程，只是用手指敲了敲自行车的车把，也算是给许程一个提醒。
但陈缙泽光是等许程抬头就等了好久，又看见许程那副涨得通红的脸，火气又一次涌上心头。
但来都来了，陈缙泽也没有转身走人的性子，只好将心里的不悦埋在心底。看着许程，陈缙泽只能干笑两下，用手握住许程胳膊，想要把他从摩托车上拽下来。
许程也没有负隅顽抗，随着陈缙泽使的劲就倒了下来，在刚落地的那会又被陈缙泽抵了一下，最后刚好背靠着摩托车坐在地上。
“痛。”
“喊痛也没用。”
陈缙泽直接绕开许程，自己坐上了摩托车，他还没骑过这辆摩托车，握住车把手时的感觉也有些陌生。
不过，之前抽空考的驾驶证也算发挥了作用，虽然陈缙泽也没把驾照带在身上，但驾驶摩托车基本不成问题。
“上车，我带你回去。”
在陈缙泽基本摸清了这辆摩托车的样式之后，就坐在座椅上，朝地上伸出了手，想要将许程拉上车。
可当许程握住陈缙泽手后，整个人还坐在原地不动，等陈缙泽又使了一次劲后，许程才有了反应。
“我不上去。”
“你可别跟我发酒疯，你不回去我就一个人把车开回去。”
陈缙泽对许程的反应很不耐烦，直接就将拉着他的手松开。许程也没做过多的牵扯，原先和陈缙泽牵着的手自然地下落，重新触碰到了地面。
啪地一声，很轻，不注意的话几乎不会听见。
其实许程一直拦在这里的话，陈缙泽也没法把摩托车开走，他只是对许程感到失望，但再失望透顶，他也不可能真的留许程一个人在这里。
“会有交警来查。”
从许程的嘴里突然嘟囔出来一些音节，陈缙泽想了会，也没理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陈缙泽只好朝着许程再一次发问到:“你在说什么”
“交警你没戴头盔。”
许程像是费很大的力气，才将剩下的话说完，紧接着，他闭上了眼睛，大概是又犯困了。
而陈缙泽被许程的这番话堵住了嘴，仔细一想，事情还真就是这么个道理。问题是，除了他自己想出来的这个办法，他也没别的法子把许程跟摩托车带回去。
现在这个点外面也没拖车，即使有，应该也不会有拖车司机为了辆摩托车加班吧
陈缙泽确实没带头盔，甚至还没带驾照，被交警一查一个准。但那也没别的办法，反正他俩总得有一个人受罚，那还不如就让陈缙泽被交警扣下来呢。
“有责任我担着，你给我上车。”
或许是听见了陈缙泽的承诺，许程慢慢悠悠地爬上了摩托车，甚至不需要陈缙泽协助。
陈缙泽很确认许程醉了，哪怕不凑到衣服边上去闻，他也能感受到许程身上很重的酒气。
陈缙泽刻意地将自己往前挪了一些距离，给许程腾出位置。但无论他后面还有多少空位，按照许程的习惯，他都会贴着陈缙泽坐。
并且，他还会越过腰间，将手搭在陈缙泽的小腹上，然后整个人又陷入昏昏沉沉的状态里，只能将头贴着陈缙泽的后背。
陈缙泽倒不介意这种程度的身体接触，毕竟许程醉了酒，他做出什么样的行为都不能当真。
在出发前，陈缙泽往后探了一眼，看见许程闭着双眼，也就明白他是真睡着了。但就将头转了回来，但可能这样微小的动作引起许程的不适，他用搭在陈缙泽身上的手使劲往里抓了一下。
疼。
不过陈缙泽还能忍受这样的力道，他还担心如果许程不够用力，待会行车时是不是还会摔下去。
“我们该回家了。”
虽然许程应该听不见这句话，但陈缙泽还是习惯性地这么说了一遍，这样的话能够勉励许程，以及他自己。
陈缙泽尽量让摩托车行驶地平稳一些，现在这条街上没有交警，走在街边的那几位路人应该也没有报警的心思。
估计不能原路返回公寓，得抄小巷子。越宽阔的道路有交警驻守的概率就越大，没有灯光的地方最安全，只是小路往往没有正道安全。
虽然陈缙泽很信任自己的车技，但在驶进巷口之前，他还是想尽可能地拖延点时间，也算是熟络一下摩托车的驾驶过程。
街道两侧的店铺现在关门的有不少，就在刚才坐在出租车上时，陈缙泽应该瞥了一眼时间，但没怎么放在心上。
说不准，现在已经过了零点。
这在陈缙泽本家，已经算是“夜不归宿”的标准，以前还没搬出去住的时候，陈缙泽可不敢超过这个点还不回家。
陈缙泽虽驾驶着摩托车，但心思却随着路边闪过的路灯灯光被落在了摩托车后头。车轮一直在向前滚，思绪却在不停地向后飘。
上一次他跟许程这么迟出门是什么时候
按照陈缙泽的性子，说不准是出了什么事，实在在家里待不下去，才会和许程夜不归宿。
病怎么可能，他和许程认识之后，最多也就染上感冒这类的小病，没有去医院的必要。
出去吃饭也不可能，想让陈缙泽为此出门，那得是发生了天大的喜事。不然，他还是更习惯待在家里的生活。
娱乐场所的话，就许程那率真的性格，恐怕也见不得那些地方的风气。虽然陈缙泽也没机会带许程去见见世面，毕竟他得每天坚持外卖这份工作。
差不多快要驶到了道路尽头，陈缙泽提前想好了接下来的骑行线路，他将注意力稍微集中起来，直接将摩托车向右转向。
前面的道路倒不怎么明亮，一些路灯只亮了半盏，可能是电压不稳定的缘故。
但即便是最亮堂的路灯，它的光芒透过扑满灰尘的灯罩时，也得染上一层浅灰色的滤镜。在光落下来的时候，似乎也因此有了些年代感。
再次走过记忆中的道路时，车辙覆盖了曾经留下来的脚印。哪怕附近的楼房依旧维系着原貌，可只是光影错落间的变化，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陈缙泽突然想起当时偶遇见许程时的事情。
那会，他才只是个刚从家里逃出来的少爷，而许程，只是不知道从哪里窜到这座城市来的乡下青年。
过去总有说不尽的故事，但如果只是一个人重述那时发生的事情，那说出来的话肯定是片面的。
陈缙泽想拉着许程一起谈谈那段时光，但靠在他背上的重量却在刚才的车途中没有任何变化——许程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陈缙泽对于那时的记忆比较模糊，大概，是他想要出去散散心，顺便了解一下附近的情况。
老城区这里有很多小巷，陈缙泽至今为止还没探清楚每个路口通向哪里。不过，在这么一座城市里，在巷子里偶遇一个陌生的人，却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当时的许程也喝醉了，身旁还堆着十几罐啤酒，除了随地乱扔的拉环之外，也有不少残留的酒液从罐口随意地淌出。
落在地上的啤酒还冒着泡沫，在原本平平无奇地地上绘制出不少纹路。
陈缙泽第一反应是，附近的环卫工人见到这种情况，可能会拉帮结派地把许程打一顿。而第二个念头，眼前的这个人究竟遇到了什么，能就这么随意地坐在墙边。
他没有家么
但无论陈缙泽怎么质问，许程对自己过去遇到的一切都闭口不谈，只是用似笑非笑的表情对着陈缙泽。
当时的陈缙泽涉世不深，只觉得许程的眼神中隐约带着些嘲讽。但等后来他重新回想来这件事情，却觉得那时候的许程想要表达出来的应该是一种怜悯。
由于陈缙泽与许程的地位悬殊，埋藏在他心里已久的善意也就冒了出来，等陈缙泽提出要带许程回家时，对方也没拒绝。
每次回想起这个决策时，陈缙泽仍然感到一些后怕。要是他捡回来的不是许程，而是任何一个不好对付的人，他可能就得换个地方住了。
不过，也正因为那天他的善心，许程也成了公寓里住下来的第一个住户，之后又凭借自己努力成了个外卖员，生活也算是走上正轨。
“那个时候你喝酒都不用考虑后果，现在喝完酒还要求着我把你接回来。”
等回忆结束后，陈缙泽的心情反而更低落了，摩托车一直向前开着，他也不好分出太多的精力在许程身上。
待会，他和许程会开进没有灯光的巷道里，那个时候应该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俩。
他或许就可以大大方方地跟许程说一句:“我是你爹。”
尽管许程还未清醒，但声音依旧会被摩托车抛到后头，他们在这附近绕来绕去时，没准还会撞见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这一年，许程二十六，而陈缙泽只有二十四岁。可有时候，陈缙泽会在想是不是自己比许程要大个两岁。
此时童晟刚好在床上翻了个身，他还不怎么适应公寓里的床铺，但总归是能睡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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