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又赚得几条人命?

泡完药浴的慕白没有吃午饭，他要调动全身的肌肉去接沈玄的拳，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消化食物。

而此时，距中州入世只有半月，也就是说，无论慕白有什么谋划都必须在这半个月里落实。

沈玄的拳依旧霸道得不讲道理，如同大江大河般横冲直撞，摧云压城。而慕白就是江河中的顽石，被水流撞得四处打滚却不肯就此倒下。所谓顽石，本就是不可磨平的棱角。

“若是依然出不了拳，那你是个废人，只能在最底层讨口饭吃的废人。”沈玄嗤笑道。“你昨天不是说要打中州的脸?怎么，就这点能耐?大话谁都能说，但你屁都不是。”

老人神情鄙夷，近乎刻薄。

慕白神色依旧平静，并未被老者激怒，依旧竭力去调动自己的身体，去调动被压迫在巨山之下的本能。就像是很多年前，从绝境走出来那样，除了生，别无所求。

武夫与剑修一样，修的都是一口气，没那口气，一辈子都不会有成就，沈玄此刻在做乃至一直到中州入世时他要做的都是帮慕白把这口气提起来。

时然后作、激而后发，沈玄在通过自己的拳头与言语给慕白添块垒。有了块垒就要浇块垒，何以浇块垒?是剑修的剑、武夫的拳。块垒越重、越多，那一剑、那一拳所蕴含的气也就越盛。气越盛，便越强。

年轻人就是要气盛，不气盛做什么年轻人?

而另一帮气盛的年轻人正在酒楼里对峙，说是对峙，不如说是单方面的蹂躏更为准确。

只是蹂躏的不是肉体，而是方回的脸。

方回勉强笑道:“回自认不是知遥兄的敌手。”

女子点点头，依旧笑容玩味地看着方回，静待下文。

方回知道女子不是好糊弄的主，索性直接摊牌:“三位今日究竟意欲何为?若还是为昨日之事，回向姑娘赔个不是可好?”毕竟是方家花了大价钱培养出来的嫡系，方回表明功夫终究是到了家的，把话说得滴水不漏。旁人听了非但不会认为方回被人压了一头，反倒是要觉得他胸襟宽阔。

不过女子显然不是按套路出牌的人，甩出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后稍稍侧了半步，将视线中心移到了王志身上。“今天是他想找你”

王志从女子身后走了出来，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然后一把将酒壶砸在方回头上，酒水洒了一地，酒壶碎了一地，众人的目光也掉了一地。

王志怎么敢的?王家虽说是大楚开国元勋，至今在军中也是手握实权。但他面对的是八大世家中的方家，是大楚皇室都要给三分薄面的方家。在座的都知道，在方家的底蕴面前，那些纸一般的权力，一点不够看。

曾经朝廷一位尚书，便是因为想动一动方家在灵药方面的垄断，触怒了方家。在方家的走动下，那位尚书东窗事发，被削去一身官职流放荒州，病死于途。但事实究竟如何?不过是大楚与方家共同的默契罢了，大楚要面子，方家要人命，所以清官也就成了贪官，所以无论那位官员身体如何健朗，哪怕他是六境修士，也得病死道中。

这片土地上，没有新鲜事，皇帝轮流做，世家安如山。

方回砸懵了，事实上他也没有反应过来，毕竟他是炼气士，王志是武夫。而炼气士近距离对上武夫，绝对没有好结果。方回强忍怒气，压制住胸腔的起伏，低沉道:“你什么意思?”

诸位公子哥也是面面相觑，战战兢兢。这等大家的冲突，不是他们能插手的。

林徐的心已经跌到了谷底，若是处理不好这件事，休说与方家攀交情，就是直接触怒方、王、季三家都有可能。

“王兄与方兄之间莫是有什么误会?”林徐打了个哈哈。

王志却压根没有瞧林徐一眼，而是盯着方回道:“去年东临来犯，我镇渊军伤者三万七千六百三十四人，死者五千八百七十七人。方大公子可有印象否?”

方回皱眉道:“你究竟什么意思?”

王志笑容满面，却是满脸的森然:“镇渊军向方家订购了一批灵药，方大公子现在记起来了吗?”

方回恍然大悟，去年镇渊军是向方家订购了一批灵药，但方家没有第一时间发货，因为价格没谈拢，大概是半个月后才将灵药送了过去，到柳州的时候差不多就是一个月后了。

“做生意商榷价格，有什么问题，难不成你镇渊军随便出个价我方家都得卖?”方回反问道。

“生意?我镇渊军寄过来的信是印着大楚金章的加急印，按大楚律法你等供货方当先放货后议价。你方家做了什么?方公子贵人多忘事，怕是不记得了吧?你方家涨了足足三次价。”王志怒不可遏。

方回还是不能理解，大楚金章从开国以后便极少动用，方家自然也没当回事，况且不先议好价谈还什么生意?

“生意场上本就如此，镇渊军若嫌贵，大可向他处购买。”方回风轻云淡道。

他说得轻松，方家基本上垄断了世面的常见灵药，镇渊军在别处还真买不到。自认为王家日后仍有求于方家的方回对王志的那点畏惧就此荡然无存。方回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王志极不理解地看着方回:“生意?那是人命！是五千八百七十七条人命！那是用性命守护大楚的人命！你方家酒池肉林、吃喝玩乐都是那群人用命换来的！你说那是生意?”

“你这厮，休要胡言！”方回怒喝。“我方家的优渥是方家累世的积累，是我方家自己的经营，与那帮贱民有什么关系?”

方回说这番话的时候，除了季知遥面露不屑，其他人皆是深以为然，哪怕是一旁的小二，似乎也与有荣焉。

回答方回的是王志的拳头，只一拳就打得方回眼冒金星、鼻血横流。

再一脚将方回从楼上踹了下去，王志出拳不断，根本不给方回喘息之机。

拳头如陨星般落下，王志低头喃喃:“我错了，对于你这种狗人，是不能讲道理的，直接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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