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先冷静冷静吧
在场的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同伴，但也没讨论。
张禹珉又问叶羽凝，“晚上想吃什么。”
“啊，哦…烧烤。”还未回神的叶羽凝下意识的回了句。
反应过来时，丁晨扬又开始发新一轮的题卡了。
所以，这算真心话吗？
……
升入高三，他们几个聚会的次数越来越少。难得周末，大家伙都聚在一起，学业压力早被抛之脑后，一群人玩完游戏又唱起了歌，直到太阳落山才各回各家。
夜幕一点点降落，深蓝的天空布满了星河。等叶羽凝把餐桌上、客厅里的垃圾都收拾好，张禹珉已经换了件外套。
抖动着手里拿着机车钥匙，对着她说，“走吧。”
叶羽凝一脸懵，扭头问，“去哪里？”
“上午你不是说，晚上想吃烧烤？”
“那不是真心话吗？”
“嗯。所以才说要带你去吃。”
这个问句本来就有歧义，想了一会儿，叶羽凝这明白，张禹珉是把她随口说的话当真了。
“我上午是瞎说的，不算真心话。而且我也不饿，等下随便煮点饺子吃就好了。”
张禹珉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语气听着不善，“那我饿了，我想吃，你就当陪我去行吗？”
这句话，落在叶羽凝的耳朵里，就成了不耐烦。好像自从王奕峄说了那句“因为不想再错下去。”他就变得很奇怪。
或者说是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变得不正常。
这让她想到了小时候。
张家在川南市区，但张禹珉小学一直是在崇阳区读的。因为他有一个只大他三岁的姐姐。
九几年计划生育正抓得紧，张父又是在税务局工作，所以从张禹珉出生开始，就一直呆在外婆家。
陈、叶两家靠得近，又做了几十年的邻居，叶仲国和陈家两姐妹年纪差的也不大，仨人从小就一起玩，也称得上是青梅竹马。
那时候大多数人都开始崇尚自由恋爱，张母陈婉珍比叶仲国早几年结婚，三年抱俩让叶羽凝和张禹珉年龄差的不大，所以他们俩格外亲。
作为邻家姐姐的身份，叶羽凝走哪都喜欢带着张禹珉。因为他生的好，叶羽凝就喜欢出门听别人你弟弟长得真好看，以此来满足她除了拉琴以外的虚荣心。
小孩子的友谊就是吵吵闹闹又和好，叶羽凝比张禹珉大一岁，也一直比他高一个年级。
小升初后，叶羽凝中午都是在学校吃饭的，课业压力再加上青春发育期，自然而然的就和张禹珉关系淡了。
等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找张禹珉玩过，已经是放寒假的时候了。听他外婆说，前段时间他又被班上同学欺负了，叶羽凝心底蒙着的愧疚感更深了一层。
老老实实的待在家练了半个月的琴，攒够三百块钱给他买了个变形金刚玩具模型，准备他生日的时候送给他。
怕不够诚意，趁着寒假时间多，又花了一个星期，折了五百八十七个千纸鹤，放在礼品盒子里。每张纸条里面，她都写了一句话对不起，就希望张禹珉不要因为她的无意疏远，生气。
也是那年夏天，叶羽凝记得很清楚，张禹珉对她说过，如果有人送一个变形金刚的玩具模型给他，他会开心一辈子。
可左等右等，终于等到张禹珉除夕那天，叶羽凝把礼物送给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道歉时，张禹珉礼貌的把礼物收下后就走了。
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分给她。
再后面，叶羽凝又尝试着去找了他几次，他的态度依旧不咸不淡。像是心情好了就多和她讲几句话，心情不好就完全不搭理。
关系好好坏坏大半年，直到吴万音去世，俩人也没有正式和好。
那天在临延山，张禹珉和刘子芸的对话，给叶羽凝带来了很大的困扰，甚至于是误导。她一度陷入自我怀疑中，是不是她忽略掉了什么，才从未察觉过张禹珉的喜欢。
回来后她想了很久，到最后也只得出来一个合理的结论，那就是张禹珉不好意思过于直接拒绝刘子芸，毕竟是好兄弟的亲妹妹，才把她这个儿时的玩伴拉出来当挡箭牌。虽然也没问过她愿不愿意。
想来也是，今天刘子芸过来，玩游戏的时候，也没有第一次见面时的那种嚣张跋扈。和王奕峄也有说有笑的。
他们和好的倒是快，亏她还因为“表白”这件事，连着一周不太敢出现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就怕一个不小心碰到了刘子芸，造成不必要的尴尬。
想到这里，叶羽凝的语气也跟着淡了几分。“我现在不想出去，你想吃哪家的烧烤，我给你点外卖。”
将停在外卖app界面的手机递了过来，可张禹珉一直等到手机屏幕自动熄灭，也没有接过。
他头上戴着的纯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高大的身影站在玄关处，将光线挡住。叶羽凝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丝落寞。
还没琢磨明白，就听见张禹珉说，“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出去吗？因为怕别人误会我俩的关系？”
叶羽凝无奈将手机收回，解释道，“没有，我只是想着现在时间还早，可以做两套试卷。”说完又加了句，“我都来复读的人了，怎么也得有点紧迫感。”
张禹珉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紧绷的下颚松开。
“紧迫感？那为什么王奕峄约你去图书馆，明明离家里那么远，你还是要去？我叫你带我去，想也没想就拒绝。他今天过来一整天，换场的时候也没见你说要去做试卷？”
“我这不是不好意思拒绝，大家玩的起劲，要我说关上房门去写题，你们不觉得扫兴吗？而且…”
张禹珉打断她，“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些。还有，他说的是不想错过你吧！”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
“呵，又是这句，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特别蠢，总喜欢做一些无厘头的假设。自卑、敏感让我害怕面对你。重逢后总是喜大于忧，失眠到天亮的夜里，我总在害怕。害怕自己过于冒进把吓到你，又怕后退太多让你有了离开的借口。”
“没人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我本来就孤身一人，了无牵挂，却妄想将你计划进我的将来。命运让我们提前重逢，我以为是上天对我的眷恋。可现在你的白月光回来了，我又该怎么办？再次被抛弃吗？”
“明明我们只是分开了五年，却好像是错过了一辈子。”张禹珉俊秀的面庞早已失去活力，乌黑的瞳孔紧紧的盯着叶羽凝，近乎绝望的说出最后一句。
他情绪外露的非常明显，叶羽凝却无法做到与他共情，冷静的推开他抓在自己臂膀上的手，“我觉得你现在情绪有点敏感，先冷静冷静吧。”
你可曾设想过，为什么可以时常在餐桌上听到我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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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羽凝很少愿意去回忆过去，但今天因为张禹珉，三番两次的想到从前。
张禹珉的父母是在叶羽凝十岁生日那天出意外的，她至今记忆犹新。
那天正好是周六，陈婉珍打电话过来说，要接张禹珉回市区过周末。因为他姐姐要小升初，学业上有点压力，从市区来崇阳至少要两个小时。张家那边没有人，一直以来都是陈婉珍两边来回跑，所以希望叶仲国可以帮忙把他先送到车站。
但是叶羽凝听到电话，说明天她生日，要和张禹珉一起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
寿星最大，又是十周岁，大家自然都比较重视。叶羽凝还说她爸爸在新记楼订了位置，吵着要陈婉珍和张禹珉姐姐一起过来给她过生日。
小孩子就喜欢热闹，电话里陈婉珍想着这段时间确实忽略了张禹珉，笑着答应，说有时间就一定赶过去。
可直到晚上十一点，叶家也没有等到陈婉珍的消息。
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等再联系上的时候，是110打电话给陈家，说张禹珉家煤气罐爆炸，一家三口全部抢救无效身亡。
没有人知道他们还有一个尚幼的小儿子，除了惋惜也说不出别的话。白发人送黑发人没人想经历，陈家外婆直接病倒，张禹珉也高烧不退。
三天后，警方给出的调查结果是，家庭矛盾纠纷。
张父酗酒家暴，失手用烟头点燃了酒精，煤气泄漏引起爆炸。一段即常见又不正常的家庭关系被揭露。
等张禹珉痊愈后，一切都成了定局。
恰巧当时陈婉君的男朋友是保险业务员，陈婉珍给全家都买了巨额保险。保险和物业共计赔偿六百五十万，这件事情才算完全结束。
在那个年代，六百五十万不算多也不算少。由于张禹珉未成年，父系亲属少，户口又在崇阳，所以这些钱最后全部交由陈婉君打理。
所有人都在时间中慢慢遗忘和释怀，只有叶羽凝知道张禹珉每晚都会做噩梦。
女孩子天生早慧，年幼的叶羽凝也是这场变故的知情者，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张禹珉不愿意去上学，自我封闭，她就和张禹珉同吃同睡。
每每张禹珉从睡梦中惊醒时，叶羽凝就会将虚弱的张禹珉搂在怀里安抚。明明自己也才是个半大的孩子，但就是自然而然的担起了姐姐的责任。
很多个张禹珉惊醒又睡着的晚上，她都会想，是不是因为自己不让张禹珉回家，才引起的蝴蝶效应。因为在此之前，她从未听说过张父酗酒家暴的事情。
他们应该把他保护的很好，所以如果他回去了，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每每想到这，她又会摇摇头对自己说，幸好张禹珉没回去，不然他也可能会丧命火海。
可再怎么告诉自己这只是不成立的假设，叶羽凝心里的内疚感还是不断加深，所以她愿意陪他从梦魇中走出来，当做赎罪。
可是谁也没想到，两年之后，这段经历也成为了她仇恨和梦魇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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