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梦中之道

冬三九，一年中最冷的囸子，尤母的身体却意外好了不少，家中人都很高兴，尤其尤父与善信。而久病在床的尤母心中最牵挂的，则是自己那慌慌忙忙出嫁的三女儿尤善天。

        这囸，尤母说什么也得去尤宅看一看自家女儿，尤父与善信都拗不过，到底只能依着她。

        一大早，一家人不顾寒风大雪，往予宅去了。

        善天是由予涉德搀扶着到予宅正堂的，善天微微有些发胖，脸色也红润了不少，较之前却更添了些说不出的风韵。

        知母亲身体好了不少，善天也很高兴，整个上午，都拉着母亲的手聊着些家常话。予涉德倒殷勤，不时端果，不时递茶，大多时候都静静坐在善天身旁，见善天稍有个什么不适，便立马上前，又是揉肩，又是按腿，倒教善天羞赧。而那予母徐清送些刚做好的糕点来，与亲家母说些可心话儿。

        和和气气的，倒极乐融融。

        颜知常觉得自己是个外人，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善时见状，也起身，借口与先生有约，跟着离开。

        “先生都不在，哪有什么约？”出了予宅，颜知常笑身旁的善时也会说谎话了，调侃她说，先生总不会教小妹这些。

        善时轻哼一声，紧紧抱着手炉，道：“小妹说与先生有约，可没说哪个先生。”

        颜知常粲然一笑，道：“小妹小小年纪，倒玩起文字游戏来了。”

        “小妹可没有。”善时矢口否认，又问颜知常，“知常哥哥要回家了么？”

        颜知常摇摇头，说机会难得，不滑雪可惜了。幼时被四姐带着去滑过雪，善时至今还记得当初撞到一棵树上，撞得脑袋生疼，也因此有了心理阴影，再不敢上山滑雪。

        颜知常却来了兴致，说自己不会让小妹受伤。善时坚定地摇头，二人相继沉默须臾，善时又开了口，道：“不如知常哥哥随小妹去逐弓岭？慈婶做的糕点可好吃。”

        “逐弓岭？”颜知常思索片刻，道，“那是你们这边最高的山，我想在上边儿滑雪一定好玩，但你四姐说那地方不安全，还特意叮嘱过我不要带你上去。”

        “这是小妹带知常哥哥上去。”善时说得认真，“不是知常哥哥带小妹上去。”

        闻言，颜知常大笑几声，大手一扬，潇洒转身，道：“走。”

        一大一小两个人，便踏上了愉快的登山之路。

        愉快？不可能的。

        前后两次上过逐弓岭的善时只知自己没受过伤，却忘了那逐弓岭上有颇多毒物猛兽，且如非恒所言，有些猛兽是不需要冬眠的。

        却说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孩过江刚上逐弓岭，便遭到一头异兽袭击。那头异兽，善时从未见过。它静静匍匐在树丛之中，它若不动，旁人必丝毫看不出那树丛中有只这样大的野兽。

        善时与颜知常只听异兽的呼吸声在耳畔渐渐明晰，似寒风，却比寒风更为瘆人，而后看见异兽缓缓起身，巨大的身躯将数百棵大树托起。或者准确说，那数百棵大树，便是生长在它身上的。

        那异兽红宝石般的眼睛闪烁着狠戾的凶光，尖牙如毒蛇，一颗便有两个善时那么长。

        那一瞬，善时忽然想到，也许梦里朝自己张开血盆大口的不是赤鱬，而是这样的异兽，不由得被吓懵在原地，手中的手炉也落到了地上。倒是颜知常眼疾手快，在异兽张嘴咬向善时的一瞬，伸手拉住善时的手腕便往山下跑去。

        可哪里跑得掉，只听异兽一声刺耳狂吼，地面迅速裂开一条缝，那条缝像一道伤口，被迅速撕裂，现出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一刹，只觉脚底一空，善时与颜知常双双往望不见底的深渊坠落。

        一刹，善时感觉身体已不是自己的。她听不见风声，听不见颜知常的尖叫；她张不开嘴，也无法呼叫。她大睁着双眼，却看不见其他任何，只看见越来越近却似乎永远到不了尽头的黑暗。

        黑暗，无尽的黑暗。像种子深埋地底，经历漫长的孤独，在无尽黑暗中，听四季变化，听风雨雷鸣，期待着一个声音，对它说：时候到了。

        时候到了，于是种子撞破黑暗，冲出泥土，看见了第一缕光，看见它一直向往的世界——这五彩斑斓的、因它而绽放的世界。

        黑暗中，善时猛地睁眼，看见幽幽烛光，朦朦胧胧地，好似雾中在水面摇曳的夕阳。

        “小妹，这么早醒了？”善信轻柔的声音传入善时的耳畔，似从梦里某处遥远的山巅来。

        善时只觉脑袋沉重，睁眼看清牀边人的一瞬，梦中的一切都消失了。

        “冷着了么？”善信弯腰，将手伸进善时的被褥，握住冰凉善时的手，不由得一惊，“怎么这么凉？”

        看着神色焦急的四姐，善时隐隐觉得忘了什么，努力去想，却想不起来。

        善信迅速抽出手，一边仔细压着善时的被褥边，一边自言自语着“怎么没盖好，着凉了怎么办”之类的话。

        “今天要去三姐家，四姐先去做早饭，你再睡会儿。”为善时盖好被褥，善信举着烛灯，轻手轻脚出了门。

        天亮后，善时下楼，看着生了火的灶孔，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在看什么？”善信的声音突然响起。

        善时还有些懵，宛如在梦里，抬头一看，对上善信的笑颜，脑海里一个人脸一闪而过，未能看清。

        “小妹？”

        善信这一唤，将善时某根神经蓦地一刺，一个模糊的声音在善时脑中响起：“看你的样子，是善时？”

        “你是谁？”记忆被拉回仲夏末的黄昏，院中出现了个陌生的高大人影。

        那人的身形模糊，面容模糊，声音也模糊，甚至分不清男女：“我叫颜知常，是你四姐的……”

        “四姐……”善时听见自己的声音。

        见善时突然泪流满面，善信被吓了一跳，忙碎步上前，弯下腰，用指腹轻轻擦拭善时脸上的泪水，问：“好好的，怎么突然哭了？”

        善时摇摇头，没发觉自己流了泪，只讷讷地唤出个名字：“颜知常？”

        “什么？”善信微微一怔，明显不知，“什么枝长？”

　　https://www.biqugebar.net/74888_74888396/11044667.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ugebar.net。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gebar.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