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公交流氓
河舒市是典型的南方城市，多雨，夏天闷热难耐，冬天又从不下雪，向来是两个极端。
短短半个月，秋雨一场接着一场。
俞书影走出教室门口就被迎面而来的晚风吹了个一激灵，她裹紧校服准备下楼。
河舒三中重理轻文，高二统一分班，文理班都在明德楼。全年级24个班，1-17班全是理科，剩下几个班为文科，其中还包含两个艺体班。
俞书影读理，邱园在分科后自觉去了艺体班。
周四周五邱园有集训课，要比平时多上那么一节课，俞书影就自己搭公交回去。
校门口不远处就有个公交站，正好有可以直达小区附近的班车。
又快下雨了，天阴沉沉的，街上的风很大。
俞书影很快就注意到站台旁的江迤，依旧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耳朵里塞着耳机，不知道在听什么，尤其专注。
明明一打铃儿自己就提前先跑了，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又跑到了自己前面。
等了十多分钟，最后一班车准点到达站台，俞书影顺着人群慢悠悠地上了车。
这班车人挺多，车上大多数是附近几所学校的学生，整个车厢都非常寂静，大家都补觉或者低头玩手机。
车上没有什么空位了，俞书影顺着车厢往后走，找了个相对宽松的位置站着。
公交车在道路上缓缓行驶，风吹得道路旁的黄桷树叶沙沙作响，有些太久没修剪的枝叶直接拍到了公交车车窗上。
下一站又上了几位乘客，俞书影往后挪了几步，停在了两个穿这三中校服的女生后面。
她一手抓着车顶上的扶手，另一只手打开了手机，给邱园回了个消息。
公交车到站靠边停车，俞书影一个手没抓稳，往车窗旁的位置晃了一下，不小心踩到了座位旁边支出来的脚。
“抱歉啊。”俞书影收回手机，忙给人道歉。
座位上的少年没说话，收了收自己的脚。
是江迤。
他穿着一件黑色长袖t恤，整个人倚在座位上，露出来的手腕白得有些晃眼。
人很瘦，夜色下，他的面部线条显得尤其清晰鲜明，透着股攻击性。
少年眼皮一掀，眼角的锋芒收了收，扫了俞书影一眼，低头盯着手机。
俞书影倒有些见惯不怪了，不管什么事，他好像始终都只有那一个表情。
她闲着无聊，认真地盯着屏幕里的画面，又开始玩最近迷上的打泡泡游戏。
玩得正入神，左边穿着同款校服的女生往她身边挪了一下。
俞书影不惑，看了她一眼，也往旁边没人的地方挪了一些，专心于游戏画面中。
高分通关，俞书影心底大呼yeah。
扭头便发现，身旁的女孩儿颤颤巍巍地又往她身边挪了一寸，都快贴她身上了。
俞书影一脸疑惑，座位上的江迤不经意地往她身后扫了眼。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其他的情绪，下一秒就收回了视线，若无其事的看着手机。
俞书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女孩儿是自己班上的同学，从来没有过交集，好像叫什么付丹妮。
付丹妮的身后站着个胖乎乎的男人。
男人四五十岁的样子，拿着个掉漆的公文包，穿着件洗得很旧的衬衫，肚子上的肉被腰间的皮带勒得鼓了出来。那两颗单薄的纽扣就快束缚不住层层肥肉，差那么点就要崩开了。
男人有意无意的盯着窗外，跟着车厢摇摆的幅度点了点头，油腻的头发随着动作摆动，整个人又朝着女生那边贴过去。
俞书影连忙把付丹妮往自己旁边一带，尽量控制着脾气和音量，咬牙道:“大叔你干嘛呢？”
“我干啥了？”胖子冲着俞书影一笑，露出一口老黄牙，一身酒气，就像还往外边散发着毒气。
“我站过来吹空调有问题吗？”说着，胖子又想往俞书影旁边走，再次靠近付丹妮。
俞书影立马拦住了他的路，把付丹妮护在身后，火大地瞪着眼前的人：“您喝大了吧，都快11月份了，现在公交上哪还开着空调啊？”
俞书影看着胖子通红的脸，很明显是个醉鬼，还是个色鬼。
“诶，你这小姑娘，我可啥都没做啊。叔叔这个年纪了，你总不能还诬陷我耍流氓吧？”胖子扶了扶眼镜，一脸认真地说。
胖子这声音不大不小，周围的人都朝俞书影这边看过来，但大多数人都是学生，通通不敢吱声。
俞书影向来不怕这些。
她拍拍付丹妮肩膀，安慰道：“你别怕，这大叔刚刚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儿？”
付丹妮往后挪了挪，发现胖子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眼里顿时冒出星星泪花，颤巍巍地开口：“他、他刚刚好像摸了我……屁股，我往旁边躲，他也一直跟着我”
“听到没？她说你刚刚摸了她，这还不是骚扰吗？”俞书影听到这话，怒冲冲地质问。
“哎哟，小姑娘可别冤枉人啊，我就走过来吹吹空调。吹空调就成流氓了？”胖子死不承认，红着脸反驳。
得了，还是个神志及其不清醒的色鬼。
“我看你俩穿一样的校服，你俩不要联合起来冤枉叔叔啊？”
俞书影气得想一巴掌给他呼过去，贼喊捉贼。
就怕他最后说自己喝多了，拍拍屁股走人，啥事儿也没有。
周围的几个同校的学生都围了过来，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人很多，却没有人出声帮她们。
付丹妮扯了扯俞书影的衣角，眼泪巴巴地望着她，摇了摇头:“算了吧。反正我下一站就要下车了，你别管了。”
“你怕什么呀，做错事的又不是你。耍流氓的都不怕事儿，咱们怕什么啊？”俞书影意有所指，瞪着胖子。
座位上的江迤看了这边一眼，脸上没有什么情绪。
俞书影一下就注意到了他，随即说道：“不止我俩，还有他！”
“他刚刚也看见到了你摸人家屁股了，总不能我们所有人都冤枉你吧？”俞书影指了指江迤。
俞书影刚刚就是从江迤的视线注意到了这边，他肯定看到了，说不定比自己看得还清楚。
江迤抬起眼皮，扫了这边一眼，又盯着手机屏幕，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知道你刚刚也看见了。”俞书影劝他，“咱们一起作证，把这流氓送警局去，这班车很多女孩儿的，这种流氓不给他点教训他长不了记性。”
现在车上那么多人他都敢性骚扰别人，要是在没啥人的地方指不定多猖狂，指不定又弄出什么酒精激情犯罪。
江迤依旧一脸冷漠，不为所动。
俞书影：？
她说什么来着，这逼绝对没有什么共情能力。
“行！”俞书影拉着付丹妮，“咱去警局调公交车上的监控，啥都清楚了，也不需要人作证。”
男人其实也在半醉半醒之间，还是顾忌着些什么。
“河舒公交提醒您，裕树路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公交车播报响起，车的后门打开了。
男人转头瞪了俞书影一眼，急忙顺着人群下了车。
“你跑什么跑啊？刚耍流氓不都还挺理所当然的吗？”俞书影一急，想跟着下车理论。
付丹妮急忙拉住她：“俞书影，别追了。”
车门关上，男人一路小跑，很快看不见人影儿。
俞书影腿上的动作一停，“你没事吧？以后遇到这种事别忍着，你就去找司机，他肯定会帮你解决的。别吃这种没必要的亏。”
“还好我穿得厚，我就是觉得他在身后蹭我很恶心。今天真的谢谢你了。”付丹妮还拉着俞书影的手，柔柔的说道。
俞书影仔细地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个子小小的，脸也小小的，谈不上有什么记忆点。
可即使认不出付丹妮是一个班的，她怎么也会帮她的。
“你刚刚那一站不是要下车吗？”俞书影突然想起来，“现在怎么办？刚刚就不该让那个变态走的！”
“没事，我下一站下车，再走回去就好了。”付丹妮安慰道，“今天，真的很谢谢你。”她小声嘀喃。
俞书影拍了拍她肩膀，“客气啥，我也帮上什么忙。”
不仅没帮上忙，还把那变态放走了！俞书影意有所指，盯着座位上的江迤。
她的认知里，这个年龄段的男生都应该像徐靖宇他们那样。虽然偶尔混了点，但始终自信阳光、嫉恶如仇。
他们都会有这个年龄阶段里男生应有的浪漫英雄主义。
而江迤恰恰相反，似乎什么事都与自己无关。
俞书影找不到词可以去形容他，后面才知道心理学上有个专业名词：疏离型人格。严重的还表现出缺乏共情能力和同理心，冷漠偏执，普通的伦理道德压根约束不了他们。
江迤似乎察觉到了来自俞书影不友好的视线，却也并不搭腔。
他顺手把手机屏幕熄了，盯着窗外出神。
这一站距离很近，公交车即将驶向站台。
“谢谢你啦，我先下车了。”付丹妮笑着说，眼底的泪花还没干，看着怪让人心疼。
“好，路上小心。”俞书影叮嘱道。
刚说完，俞书影就察觉到江迤的动静，他把手机放回裤兜里，准备下车的样子。
俞书影刚好挡在他离座的必经路上。
她也不动，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就不让你下车了。
公交车到站。
江迤依旧站起身来，立在角落里的狭小空间。
两人的距离突然变得很近，现在换他垂头低视俞书影。
俞书影知道他挺高，但没想到他居然有那么高。
江迤见俞书影没有动作，眼皮轻垂，漆黑的眼底却没有情绪。
“麻烦让一下，女壮士。”冰冷的气息从俞书影的头顶传来。
俞书影下意识地挪了挪位置。
江迤没做多停留，从她身旁走过。
他的身体掠过一丝寒气，蓦地走过，感俞书影觉被他轻轻碰到的胳膊都是凉嗖嗖的。
他走路轻飘飘的，看着没什么劲儿，步子依旧垮得很大。
换件衣服就能去演吸血鬼了。
女壮士？你家除了你个逼都是女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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