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番外.3 照顾
那天晚上的饭终究没有吃到最后，顾明霏买来的生日蛋糕都没来得及拆开，顾爸爸就气急败坏的把儿子骂走了。
唐礼音跟在顾明潇身后走出来，最担心的事发生了，顾明潇却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反而拉着他找了家日式简餐店，两人面对面的吃着套餐。
他愁眉苦脸的坐着，顾明潇倒是吃得香，见他不肯动筷子，就坐到他这一边来，夹着碗里的烤鳗鱼喂他。
他还是不想吃，问顾明潇这下怎么办。
顾明潇放下碗，握着他的手摩挲着：“别太担心，这是必然的过程。你妈跟我说，当初你找他们摊牌的时候，他们也是很不愿接受的。”
没想到林菀还会跟顾明潇说这些，唐礼音叹着气：“可你爸妈终归和我爸妈是不一样的。”
顾明潇笑道：“有什么不一样的？不都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都在为了子女的幸福操心。”
唐礼音摇了摇头：“刚才就这么出来了，你爸妈肯定很生气的。你还是回去好好认错吧，哄哄他们。”
顾明潇道：“这时候不能低头。”
“可他们毕竟年纪大了。”唐礼音继续劝道。
顾明潇又夹起鳗鱼递到他嘴边：“还有我姐呢，我姐可是做善终服务的，最懂得怎么劝人看开了。”
唐礼音还是不肯吃：“他们那么生气，你真的不担心吗？”
顾明潇知道如果不说清楚他肯定不会安心，也不肯好好吃饭的，便解释道：“他们是我爸妈，我肯定会担心他们的身体。可你也是我重要的另一半，我不会丢下你自己一个人回去的。”
唐礼音还想说话，顾明潇用食指按住他的嘴唇，灯光下的眉眼是平时温柔的模样：“我早就做好准备了，不会跟他们来硬的，但也不会妥协。让时间来解决这件事吧，就像你爸妈接受你的选择不也是花了很长的时间吗？”
被顾明潇这样深情的注视着，他心中的不安却像充气的气球一样越加膨胀了。
其实在这件事上他也是受害者，因为他站在了整个家庭最困难的位置上。
他应该要劝顾明潇回去道歉的，他不能看着顾明潇为了跟他在一起就和家人决裂。这件事才刚发生，顾明潇的态度能强硬的起来。可以后呢？如果顾明潇的父母始终不肯接受他怎么办？难道顾明潇可以为了他长久的跟父母形同陌路吗？
就算顾明潇真能狠心做到，他也没有办法这么自私啊。
不被父母祝福的爱情就像沙子堆起来的城堡，看似美好，但只要一个海浪拍过来就会坍塌，最后只剩下满地的后悔。
他不想跟顾明潇走到那样的结局，可是他更做不到现在就放手。他低下头去，心里彷徨的就像有把刀在一下下割着，连呼吸都觉得痛了。
“别怕，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顾明潇把他揽进怀中，像平时那样给他依靠。顾明潇的衬衫上有他用惯了的洗衣液的味道，这本该是最能让他安心的气味，此刻却也无法安抚到他了。
那天晚上顾明潇陪着他住在酒店里，第二天像没事发生一样带他去逛街吃饭看电影。在逛商场的时候看到了钟表区，顾明潇又拉着他过去，这次光明正大的挑了对一模一样的手表。
留在首都的这个周末只有顾明霏来看过他们一次。顾明霏说这两天爸妈是很生气，但也没有到吃不下睡不着的程度，让顾明潇在走之前至少回家一趟，再好好谈一次。
唐礼音也是这么劝顾明潇的，不管怎样不能就这么回武宁了。
顾明潇知道分寸，陪他收拾完行李，让他在房间里等自己回来，就跟顾明霏一起走了。
唐礼音很忐忑。他下楼去，在咖啡厅里坐着，等了两个多小时才接到顾明潇打来的电话。
顾明潇说爸妈还是没有松口，但态度没有那天晚上那么激烈了。
唐礼音回到酒店房间里，很快顾明潇就回来了，说顾明霏的车在楼下等，会送他们去机场。他看顾明潇拿了行李，神色是真的没什么异样，不禁问道：“真的就这么走了？”
顾明潇放下行李，给了他一个温柔的吻：“我姐劝了他们两天，今天回去的时候我爸的脸还是很臭，但是我妈态度好多了。”
唐礼音忙问：“那你妈有说什么吗？”
顾明潇拨开他嘴角沾到的发丝，笑道：“除了让我想清楚，别冲动之外还能说什么。”
他把手绕过顾明潇的腰，将两人的胸膛紧紧贴在了一起，沉默着没有说话。
顾明潇拍了拍他的后背，语气还是像往常一样的轻松：“好了，真的别胡思乱想了。我说了这件事需要时间的，我爸妈又不是迂腐的人，等他们想通了就会接受了。”
唐礼音知道顾明潇是在安慰他，他也不想再给顾明潇增加压力了。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没有表现出异样，照旧和顾明潇过着从前的生活，但渐渐的顾明潇发觉了不对劲。
在写剧本的时候，唐礼音会因为压力太大睡不着觉而吃微量的安眠药。顾明潇跟他说这样不好，但他是真的睡不着，而且每次只吃一段时间，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最近这一个多月，他明明没有写剧本了，却还是偷偷吃着安眠药。
本来顾明潇是不知道的。是有天晚上画设计图，喝多了咖啡睡不着，发现他夜里三点多爬起来，去院子的秋千椅上坐着发呆。
顾明潇过去问他是不是睡不着，他借口说白天睡多了。当时顾明潇没多想，坐了一会儿就拉着他回去睡了。可是几天后的夜里醒来去厕所，又发现他坐在秋千上了。
这次顾明潇没有靠近，而是隔着门看着。唐礼音戴着耳机听歌，仰头望着夜空，一直维持这样的姿势，直到天边泛白才站起来。顾明潇立刻回房去躺着，很快就见他进来，悄悄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拿了两颗安眠药吃，然后才躺下睡觉。
顾明潇没有当场揭穿他，接下来留心了几天，发现他夜里总是睡不着，不是去书房就是在院子里待着，等到了早上才回来吃药睡觉。
顾明潇试探过他，是不是工作上有困难。他说没有，孙治豪对剧本很满意。顾明潇只能拿着那瓶安眠药去找许唯逸帮忙。
最近许唯逸在忙着写评职称的论文，已经有两个月都没跟唐礼音见过面了。听顾明潇说完这事，他盯着那瓶安眠药，严峻道：“其实他以前跟卓致远在一起的时候也有吃安眠药才能睡着的习惯。”
顾明潇让许唯逸说清楚，许唯逸就把知道的说的一点不漏。顾明潇听完，沉默了许久才道：“我猜到他是在担心我爸妈那边的问题，只是没想到这件事给他造成的负担会这么重。”
“我能理解你夹在中间两难，不过你也该清楚，再这么拖下去问题只会越来越严重。”许唯逸严肃的说着，又把那瓶安眠药推到顾明潇面前：“两颗的剂量很大了，而且这东西长期服用对身体和精神方面都有很重的负担的。”
顾明潇叹着气，可那件事也不是马上就能解决的。他接受了许唯逸的建议，回家后跟唐礼音说出去旅行几天，放松一下。
唐礼音体贴他最近工作忙，说过一阵子再去吧。他却不同意，说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再等就到年底，又要抽不出时间了。
唐礼音没办法了，好在唐雪琪的幼儿园上周就开始放寒假，林菀把孩子接回奥斯陆过年，让他可以休息两个月。
他问顾明潇想去哪里，顾明潇记得他夏天的时候说过想再去看北极光，就问他现在还想不想。
他自然是想的，顾明潇就说还是回奥斯陆吧，去尼尔湖去看。结果要定机票的时候才发现，尼尔湖的景区因为山体滑坡暂时关闭了。
他们只能换目的地，好不容易定好了机票酒店，结果在出发的前一天，顾明潇去公司的路上发生了车祸。
一辆在快速车道行驶的车突然爆胎了，司机是个没什么经验的新手，怕撞到前面的车就急踩刹车打方向盘，旁边车道的顾明潇就遭殃了。被那辆车压着车头撞向了隔离带，巨大的冲击导致车身都翻了。
唐礼音接到交警的电话时心跳都差点停了，惊慌失措的赶到了医院，在急救室前煎熬了五个多小时手术才结束。
医生说顾明潇的右腿压迫严重，小腿骨骨折，多脏器都有出血的情况，做完手术还要转ICU观察是否会感染。
唐礼音站在手术室门口，看着没有知觉的顾明潇被迅速转移到了加护病房。他想靠近，却被医护人员用力拉着。
他心里害怕极了，又不能放纵情绪失控，只能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去办入院手续，再跟交警沟通，处理车祸的事。
等到这漫长的一天终于黑下来了，他还是见不到顾明潇。
医生说术后48小时内不能探视，他只能坐在病房门外的椅子上苦等着。
因为家里没有琪琪要照顾了，他就连家都不回了。这期间旅行社还打过电话来问他怎么没有登机，他一句话都不说就把电话挂了。
这么大的事他不敢瞒着顾明潇的家人，但也不想贸然通知吓到了老人家。好在顾明潇的身体素质好，第二天上午就醒来了。可惜医生还是不让他进去探视，他只能继续等着，直到第三天，医生终于允许他穿着隔离衣进去待十分钟了。
顾明潇的肺部也受到了挤压，所以脸上还戴着氧气罩。他虚弱的看着唐礼音，尽管还不能说话，但他努力朝唐礼音挤出了一个微笑。
唐礼音轻轻的握住他的指尖，忍了三天的情绪终于能崩溃了。
两人谁也没说话，就这样陪伴了彼此十分钟。这十分钟很短，不足以让唐礼音把害怕的情绪全发泄出来，但至少能让他稍微安心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没有头三天那么难熬了。不到一周，顾明潇就被转到了普通病房，又过了两天就能坐起来进食了，三周后能下地。尽管骨折的小腿还没拆石膏，但已经可以拄着拐杖走路了。
这一个多月来唐礼音天天在家里和医院两头奔波，瘦了十多斤，人也憔悴了许多。顾明潇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能想着尽快康复出院，好减轻他的负担。
这次住院，顾明潇没让唐礼音告诉双方父母，但消息还是走漏了。交通理赔需要顾明潇提供户籍证明，那办事的人从档案里查到顾明潇的户籍住址，一个电话打过去，他爸妈立马知道了。
顾明霏和爸妈买了最快的机票赶过来。看到病床上的儿子，两老哪里还记得之前的矛盾和不快，顾妈妈的眼泪直接就下来了。好在顾明潇除了腿伤外其他的都康复了，他们又见了医生才放下心来。
顾妈妈怪儿子什么事都不肯说，顾爸爸坐在一旁沉默着不说话，只有顾明霏张口就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明潇实话实说。得知这一个多月是唐礼音每天陪在儿子床前照顾的，顾爸爸还是没有说什么，倒是顾妈妈问怎么现在没看到人了？
“他感冒了，怕传染给我，这两天就只是来给我送个饭就走。”顾明潇解释道。
顾妈妈没有再问了，又陪了一会儿，见儿子心神不宁的，便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顾明潇道：“妈，你帮我回去看看礼音好吗？他一个人在家里，我放心不下。”
“那么大个人了有什么好放心不下的！”顾爸爸难得开口，但一说话就是很冲的语气。
顾明潇不想跟他争，继续看着老妈道：“我看他很累的样子，让他去看医生他也说不用了，回去睡一觉就好。我怕他病的重了也没人知道，妈，你就帮我去看一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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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霏拿上顾明潇的钥匙，带着老妈打车去了公园道一号。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多，顾明霏到的时候特地留意了下院子。这一个多月来没有悉心的照顾，院子里的草都长乱了，栅栏围起来的花圃也失去了美观，里面的花都恹恹的。
顾明霏用钥匙打开大门，走进去才发现家里也很乱。
一楼客厅的几扇落地窗都没打开，屋子里空气很不好。她和顾妈妈环顾了一圈没看到人，两人就往楼上走去。
顾明潇说卧室在三楼，等两人走到主卧门前时，看到门是虚掩着的。
顾明霏敲了敲，里面没动静，推开后才发现这间屋子很暗，遮光窗帘把外头的光线挡的一丝不漏，倒是暖气风开得很大，房间里有些闷热。
顾妈妈站在门外没有跟进来，她适应了光线后才看到床上躺着个人。
唐礼音盖着厚厚的被子在睡觉，床头柜上放着个空玻璃杯，旁边还有些药。
顾明霏走过去，想要叫醒他，却见他睡得很沉，呼吸也很粗重。顾明霏借着手机的光看了那些药的说明，是治疗感冒，退烧以及安眠的。
她又去摸唐礼音的额头，发现唐礼音真的在发烧。
她立刻把情况跟老妈说了，顾妈妈也进来摸了摸唐礼音的额头，道：“怎么这么烫啊，他把药吃了吗？”
顾明霏放下皮包，打算把唐礼音叫醒，问问情况再说。结果唐礼音醒是醒了，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也不知道有没认出她们来，眼睛只睁了片刻就又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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