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幻觉中的画面精致而真实，每一个雌虫的面貌都是不同的。
宽阔的操场，宏伟的高台，比特效大片还要震撼的机甲，以及驾驶机甲的雌虫的汗水，每一处细节都不是正常人能想象到的。
至少顾诚觉得自己不能。
幻听在耳边响起：“系统和您说过，系统是真实的，您去世后可以在虫族世界中复生，您怎么就不信呢？”
顾诚心说这让人怎么信，就算告诉作者，他写的世界成真了，作者估计还会笑话他想多了呢。
每个人都不想死，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获得第二次生命，作为癌症患者，顾诚也是。
他自嘲地笑了笑，无视了幻听，观赏着自己的幻觉。
军部中堪称震撼的场面，以及游戏角色宽松的黄色工作服，手上沾着灰的汗水，都吸引着顾诚的目光。
他没有操控游戏角色，任凭角色站在虫堆里，看着机甲的比拼，以及高台上作为评判的时鲸。
灯光温柔地洒在时鲸身上，照亮他绿色的军装，他银白的短发被风吹得微微飘起，凤眼勾勒着令人沉醉的弧度。
在一众军官中，他是最特别的。
终于，机甲的对战进入了尾声，时鲸在台上做出评价。
对话框越来越多，叠加在一起，但不难猜出，他的声音一定如书中描绘的那般清越，说话时一定是不紧不慢的，士兵们的目光随着他动作的摆动而移动。
顾诚眨了眨眼，没去继续看那些对话框，他操纵着游戏角色低下头，看着自己灰黑的手掌，随手往工作服上搓了搓，好歹擦干净了一些。
时鲸讲完话，在军官的簇拥下往台下走去。他的视线落在顾诚身上，自然而然地向他走来。
于是游戏角色又往身上擦了擦手。
时鲸头上冒出了对话框：“阁下，您怎么来这里了，训练枯燥，难得您看了这么久。”
顾诚摆摆手：“我倒是觉得非常帅，要是我也能参军就好了，参军是我的梦想。”
不用说驾驶机甲这么帅气的军团了，就算是普通的士兵，顾诚也想做。
他还记得高中时学校里征兵，他高高兴兴地去了，却被告知体检没有通过，他的心脏有问题，达不到当兵的要求。
顾诚沉默了许久。
然后才决定好好考大学。
“阁下的梦想很独特，”忽然间，时鲸握住了他的手，“可惜目前雄虫最高等级是a级，不足以支持参军。”
顾诚回过神来。
在作者的设定中，雄虫基因还没有退化的时候，一般是作为先锋、指挥和安抚师，在军队中活跃的。
那时他们很强大，堪比军雌，然而到了现在，雄虫的最高等级跌落到s以下，从军已经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了。
当然，雄虫也不会做这么苦累的梦。
游戏角色的脸上浮现出微笑，在顾诚的操纵下，说道：“那可真是遗憾。不过能看到军雌的训练，我也不枉此生了。”
他在心里呼叫自称系统的幻听，说道：“快让我在游戏里过一把参军的瘾！”
幻听的声音渺渺茫茫，似乎很是崩溃：“本系统的责任是督促您拯救悲情反派，对您的愿望无能为力。”
“辣鸡游戏，毁我心情。”
未婚雌虫不能长时间拉着雄虫的手，时鲸遗憾地放开。
他感觉到顾诚手心里的湿润，微微停顿了片刻：“阁下想要参观军部吗？我可以打个申请，带您到各部门看一看。”
夜色朦胧，时鲸的微笑融进一片暗影：“当然，很机密的部门不行。”
旁边的副官顿时露出了焦灼不安的神情。
顾诚仿佛明白了什么。他想了想，输入：“还是算了吧，我对各部门也没那么大的好奇心。谢谢少将的心意。”
时鲸便抿着唇角笑。
副官的神情和缓了一些，更是坐实了顾诚的猜测。军部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逛的，哪怕是雄虫也一样。
他正想输入一些什么，多和时鲸说一会儿话，身上忽然疼了起来，只能遗憾地退出幻觉。
顾诚躺在床上，他强忍着疼痛，想要睡上一会儿，然而屋里的患者今天似乎很是活跃，小姑娘和另外一个小伙说着话，他们拉上顾诚一起。
顾诚便挤出个笑容来回应他们。
随着聊天的进行，顾诚越来越难以忍受胸口的疼痛，他只好按铃叫来了护士，和护士说自己的情况。
护士尽责地询问他一些问题，他一一回答，正说话间，眼前忽然一黑，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随后血就止不住地从口中冒出。
顾诚的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他感受不到自己正在吐血，脸色蜡黄，往床下倒去，被护士一把扶住。
很快，他便被抬到小车上拉去抢救，昏迷间鲜血从嘴角蜿蜒流下，沾湿了身上的病号服，染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就在顾诚被拉去抢救的时候，一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举着手机，根据导航来到病房里。
他看着病房中另外两个癌症患者，有些诧异，退出去看了看门上的牌子，犹豫片刻，又走了进来：“请问大橙子在吗？”
小姑娘问：“什么大橙子？”
青年尴尬地笑了一声：“就是……我的读者，他约我来这里见面，和我商量一下关于文章的问题，不知道你们哪个是？”
小姑娘看向小伙，小伙摇了摇头：“我不是。”
“你确定没有走错？”
青年抓了抓脑壳：“我确定。”
“那你说的应该是顾哥了，我们病房只有他看小说，还真情实感地脑补，不过你来得不巧，他刚被送去抢救了，要不然你坐在这里等等吧，来吃个橘子。”
小姑娘热情地招呼着。
可能是从来没遇到过需要抢救的场景，青年震惊了一下，他张开嘴又闭上，半晌说道：“怎么就抢救了？什么病？”
“癌症。”小姑娘道。
青年的神情更是震惊。
他无言地在顾诚的病床上坐下，摘下身后背着的电脑，开始码字。
电脑没联网，看不到后台的收益，不过青年知道，这个狂热地喜欢大反派时鲸的“大橙子”是个土豪，已经通过投十几个霸王票的手段要求加自己的好友，并实地见面，商讨修改时鲸结局的问题了。
真正有骨气的作者不惧读者的威胁……对不起，这个读者给的太多了。
在加上好友后，他又收到了一笔两万块钱的转账，大橙子再次要求见面，颇有一种不见面不行的态度，为了讨好这个土豪，青年坐上火车，来到了土豪居住的城市。
路费都是大橙子掏的。
没想到这个土豪读者居然是癌症患者。
青年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很快完成了今天的更新，连上手机的网络，发送出去。
他想了想，在作者有话说上写道：今天来到一个小可爱居住的地方，看到小可爱的现状，心生震撼，并感谢小可爱的喜爱……我会好好和小可爱商量，将这篇文改得更完美的！
·
顾诚昏昏沉沉地醒过来。
大脑涨得慌，胸口闷疼，动动胳膊都没有力气。
他躺在小车上，被护士推了出去，心知自己又被拉去抢救，做了一系列检查，叹了口气，虚弱地问：“护士，我是不是癌细胞又扩散了？”
护士宽慰他：“别多想，只要你好好治疗，不放弃，身体会越来越好的。”
顾诚说：“嗯。”
小车推进病房，护士和青年扶着他下了车，躺在病床上。
床头柜上放着镜子，映照出他瘦得出奇的轮廓。
曾经他也是挺帅气的男人，如今已经脱了相，再也看不出过去神采飞扬的样子，只剩下一派虚弱的病容。
青年抱着电脑，有些张口结舌地看着他。
顾诚朝他笑了笑：“刚才谢谢你了。”
“不不，不用谢，”青年连忙道，他咬咬牙，问道，“那个，你就是我的读者，大橙子吗？”
顾诚眼睛一亮，盯住了他：“你就是《我在虫族撩少将》的作者，爱笑的猫？”
“是的！那个，你……谢谢你给我那么多钱，我一本的收益都没这么多，那个，关于你的要求，咱们可以好好商量……”
青年说道。
顾诚伸出一只手：“一万块钱，你把时鲸的结局改了，让他在和主角的斗争中华丽落幕，而不是被垃圾连累而死，这死得太没价值了，看了不爽。”
青年抱着电脑的手紧了紧，据理力争：“大橙子，你不能这么说，悲剧美学的展现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揉碎给大家看，我要是不这么写，时鲸的形象就没那么深入人心了。”
“哈？天天被虐待，替老公背罪名，最后因为反抗了一下，杀了老公，直接被击毙，这叫深入人心？这是找骂，而且后来你又写了一个恶心的直播……”
青年缩了缩头：“但是！但是时鲸的死承前启后，连接下文，开启了主角争取雌虫权益的路线，给再多我也不能改啊！”
眼看一万块钱飞了，他心头滴血。
顾诚不是不讲理的人。知道时鲸的死关系到剧情发展后，他没有逼迫青年，又道：“给你三万，至少给时鲸收个尸！你写的那个直播太破三观了！作为读者，我真的不喜欢。”
青年犹豫片刻，终于向钱屈服，答应了：“我能把你写进去吗？”
“写吧写吧。”
青年放下电脑，开始写今天的加更。他五指翻飞，码字道——
【时鲸的尸体被扔在一个破旧的庄园里。那些雄虫玩够了，懒得把他埋上。
有一只雄虫从直播中看到了这骇人听闻的一幕，得知自己一直喜欢的时鲸少将不在了，心中难过，他决定将时鲸的尸体偷出来埋葬。
经历了一系列准备后，雄虫开着黑市淘来的自制机甲，偷偷潜入了这座庄园。庄园没有几个虫看守，他避开巡逻的守卫，一间间房间搜寻，终于找到了时鲸少将被堆放在一起的尸体。
雄虫抱住时鲸的头颅，紧紧勒在怀里，他抚着他没有闭上的眼睛，试图将眼皮抚下来，叫时鲸安息。
漆黑的深夜中，雄虫将散乱的身体、头颅和翅膀一样样搬上机甲，红着眼眶看着它们。
“初次见面，我叫顾诚，是平民雄虫，”雄虫喃喃地做着自我介绍，“少将，见到你很高兴。”
不，他一点都不高兴。
见到这样的少将，他一点都不高兴。】
新章发送出去，顾诚看着手机，脑海中的幻听忽然响了：“检测到您的名字出现在小说里，您与虫族世界的联系更加紧密，现系统进行升级，请您做好以更多方式拯救悲情反派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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