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晚风吹拂，吹过雄虫墨黑的发梢。
时鲸有一肚子话想对雄虫说，但没有来得及说出来。
顾诚原本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异常，可不过片刻间，他脸上便泛起红晕，连脖颈耳朵都红彤彤一片，整个虫软软地倒了下去。
顾不得雌雄授受不亲，时鲸连忙一把抱住他。
雄虫闭着眼睛躺在他怀抱里，微微打着颤，他试了试顾诚的额头温度，滚烫一片，很是吓人。
时鲸便要抱着顾诚去医务室。
副官菲乐拦住他，说什么也不肯他抱：“你疯了，本来就被雄虫抱着走过，好不容易澄清了，现在怎么能抱雄虫？不要名声了？”
“顾诚雄子突然发烧，我要带他去治疗！”时鲸急急地说。
“我们帮你。”一群雌虫送雄虫去医务室，就杜绝了流言蜚语的可能。几个军官帮忙抬起顾诚，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操场。
他们冲进医务室里，值夜的军医正在翻看一本医书，瞧见昏睡着的雄虫，立刻站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时鲸连忙道：“我们说着话呢，他就突然发烧昏倒了，大夫，他出什么事了？”
军医给顾诚试了温度，打了一个退烧针，然而烧还是没有退下去，反而温度越来越高。
体表温度上升并不能让顾诚感到温暖，他嘴唇渐渐苍白下去，浑身发抖，瑟缩成一团。
时鲸焦急地看着军医。
军医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或许你们应该带他到军区医院看病，我这里只是医务室，设备没有那么齐全。”
时鲸关心则乱，扶起顾诚就要往外走，被朋友拉住。朋友打了一个通讯，军区医院很快就表示会派悬浮车来接。
菲乐叹了口气，说道：“你对这个雄虫这么上心，阿科利雄子那边怎么办？还有布兰德殿下向你求婚，不知道死心没有。”
“不管他们。”时鲸说。
他望着床上的雄虫。
雄虫穿着可笑的清洁工工作服，裤子上有些灰黑，他烧得满面通红，闭着眼睛，眉头皱起，嘴唇时不时抽动一下，看样子已经病得很严重了。
而这都是突然发生的事情。
救护专用悬浮车的声音呜哩哇啦地从远处开了过来，很快便有几个抬着担架的医护虫小跑进门，将顾诚转移上去。
时鲸放心不下，借用家属身份跟了过去，并让菲乐替自己请了个假。
顾诚输上了点滴，无知无觉地躺在车里。时鲸坐在一旁，拿手背试着他额头的温度，似乎更高了。
医生见他着急，连忙安慰道：“医院里有雄虫专用的器材，医生也都是老手了，放心吧，不管他得了什么病，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时鲸这才出了一口气。他轻声道：“虫神在上，希望顾诚雄子能尽快好起来。”
到了医院，看着雄虫被送去检查身体，时鲸这才惊觉自己的腿软了。
他看着光脑上的通讯录，犹豫了很久，还是联系了顾诚的雌虫兄长，告知顾诚住院一事，又强调了军区医院外虫不得进入，自己会及时通知他最新情况，这才挂断了通讯，坐在椅子上发呆。
很快，雄虫被推了出来，送到一座仪器里治疗。
看着护士路过，时鲸开口询问：“顾诚雄子到底是什么病？”
护士说：“他的情况很少见，现在在进行最关键的检查，请家属耐心等待。”
时鲸只能坐了回去。
他心烦意乱，双□□替在地面上摩擦，光脑打开想看看新闻，但是又什么都看不下去。
朋友们发来不少消息，他耐着性子回复了几个，思绪便逐渐飘远，回到了在网上刚看到顾诚新闻的那天。
“虫神在上……”他喃喃道。
不知过了多久，检查室的大门打开，有护士扶着顾诚从仪器中出来，医生拿着一叠文件走向时鲸，面上十分严肃，他确认道：“你就是患者的家属吗？”
“是的。”时鲸慌忙站起来。
“患者的精神力等级不稳定，原因未知，不是我们不给查，是千年以来就一直研究不出原因来，很抱歉。”医生说道。
时鲸脑子嗡了一下。
精神力等级不稳定，在千年前，出现这个疾病的结果未必全是让虫悲伤的。
那时候雄虫等级普遍高，得了这种疾病，会有两种结果，二次觉醒后等级掉落一级，或者等级越级上升，两种可能性各占百分之五十。
从遗留下来的文件看，当时的虫族面对这种疾病，往往祈祷虫神垂怜，许愿等级上升。
可是自从雄虫最高等级变成a级以后，再出现精神力不稳定的情况，后果几乎是百分百的，那就是掉落等级。
一时间时鲸不知道该怎么搭话。
他期盼着顾诚的二次觉醒，从b级变成a级，好和他缔结婚姻。
到时候他们生几个可爱的孩子，纳几个志同道合的雌侍，一家人和和美美地生活下去。只是心中仍然存着几分忧虑，害怕他停留在b级不再上升。
这下可好，不用怕他留在b级了，二次觉醒后他就要掉落等级，变成c级雄虫了。
可能是时鲸脸色不是很好看，医生叹了口气，摇头道：“节哀。”
医生离开了，护士也离开了。病房的门敞开着，雄虫沉睡的眉眼遮在被子里，看不清楚。
精神力等级不稳定的专用退烧药高高吊着，沿着透明管输进顾诚手臂中，时鲸目光茫然地看了很久，这才举步走了进去。
他坐在顾诚身旁，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
温度回落了一些，不再滚烫，雄虫的脸还残留着嫣红的艳色，苍白的嘴唇色彩也渐渐泛了上来。
时鲸眨眨眼，努力忍下心头的酸意。
他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的感觉交织在一起。
有心痛，那么好的雄虫将要经历等级下降的恶事，以后的雄虫补助金将会随之下降，择偶方面也将受到影响，让他感觉这世界很不公平。
有绝望，心中的期待破碎了，他将和顾诚再无缘分，不需要想也明白，谢斯莱家族和阿科利家族的联姻将紧密不可拆分，他的未来再也没有希望，只能跪在残暴的雄虫身前，讨他极其少见的欢心。
还有说不出的难过，好似虫神将他抛弃，什么好事都落不到他身上似的，他与季良的差距就会随着婚姻问题越来越遥远，直至他被远远地甩在季良身后。
“这是哪儿啊……”顾诚的声音微微沙哑，带着浓厚的鼻音，忽然响了起来。
一瞬间，什么心思都被时鲸抛开了。
他俯身，握住顾诚的手，急切道：“阁下，您终于醒了，这病来得突然，可把我吓坏了。”
顾诚睁开新绿的眼眸，茫然四顾。
单虫病房中设置虽然简单，却很齐全，拉着蓝色的窗帘，他目光投向药瓶，心中有了些许明悟。
“这是医务室？”
“不，阁下，这是医院，”时鲸说着，忽而停顿下来，看了顾诚很久，才低声道，“你得了很严重的病。”
顾诚瞪大了眼睛。
半晌，他蹦出句时鲸听不懂的话来：“癌症？这不是游戏吗要不要这么写实？”
“什么挨整？”时鲸问。
雄虫身上弥漫着低气压，看得他心头酸涩，只当那句话是顾诚吓得精神有些错乱胡说的，连忙安慰道：“我知道阁下心里一定不好受，但是……还请阁下一定要想开一些，这病好歹并不危及生命，除了会影响一部分社会地位，财富以及择偶以外，也就没什么了……”
顾诚的眼神里盛满茫然。
他心中一定很难过。
平民雄虫里b级已经算是很少见了，更有可能冲击a级，进入雄虫最高等的行列，谁知一场原因未知的病，就把他打落地狱，变得比以往还不如，雄虫的心情可想而知。
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时鲸斟酌字句：“阁下，精神力等级不稳定这种病并不可怕，在千年以前甚至被称作‘虫神赐下的考验’，只有一部分虫才能有幸经历这种疾病。”
他没有说从前的雄虫有一半的可能越级晋升，那样会带给顾诚不切实际的幻想，几个月后幻想破灭，痛苦会加大。
顾诚有些失语，他垂着眼睛似乎在消化这句话，良久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阁下能想通就好，哪怕等级下降，您也依旧是最受欢迎的雄虫之一。”时鲸宽慰他。
顾诚伸出那只没有输液的手，摸了摸时鲸的眼睛。手指离开皮肉的时候，指尖沾上了莹莹水光。
他哑声开口，叹息般说道：“对不起，我应该娶不了你了，少将，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这句话捅破了时鲸强压下去的心事。时鲸勉强笑道：“阁下不必道歉，毕竟谁也不知道虫神的考验什么时候到来，落在谁的身上。”
顾诚握住了他的手。
雄虫掌心温暖，透着力量，他温柔道：“少将，我希望你能多些选择，不要吊死在联姻上。那些受到好评的雄虫不乏a级的，足以配你，对比残暴配偶的雌君地位，我相信性命和尊严同样重要。”
时鲸缓缓收拢五指，握住了顾诚的手掌。
他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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