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惊变①
姬袅轻弹了一下因为被夺走了香烟而显得空荡荡的指尖，才笑着说：
“没作妖，就是刚才在楼下跟你弟聊了一会儿，他说他给你送过一个打火机当生日礼物，价格六位数，我这人没见过世面，所以想见识一下。”
她的手缓慢地从林旧的耳侧垂落，沿着他颈侧的弧度顺势往下，然后，轻轻地搭到了他的肩上。
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林旧的脸，似乎是不愿错过他脸上的一丝微小的反应。
果然，在她说到那个打火机的时候，她看到了——
林旧的眼睛微微眯起，略微有了一个偏头的动作，他动作的幅度极小，几不可见，就像流畅播放的电视画面里，突然出现那么一丝短暂的滞涩和卡顿。方才一旦她眨眼了、抑或是看得没有那么细致，就会轻易地将其忽略过去，但好在……她看清了。
姬袅笑了一下，指尖沿着他的锁骨处开始，一路滑到肩窝处，在上面轻轻打着转，她凑近他，对着他的耳边轻轻吐气，说，软声说：“拿出来让我见识一下，别那么小气嘛。”
林旧一把抓住了她那只不安分的手，直起身体后退，对上了姬袅那双似笑非笑的眼，面无表情地说：“恐怕不行，那个打火机早就丢了，找不到了。”
说完，他就默默放开了姬袅的手、退开半步，重新把两个人拉回到了安全距离。
又来了，又恢复成了那副不管她是八面来风，他都自岿然不动的冷淡模样，令人兴致索然。
姬袅突然起身，语气冷硬，一字一顿地问他：“是真的丢了，还是给什么人借走了，拿不回来了？”
“记不清了。”
“你都不用再回忆一下吗？”
“用不着。”林旧冷淡地表示，“记不起来的事情，恐怕无论怎么回忆，都是没有用的。”
“啪——”地一下、姬袅将那枚打火机的残骸扔到了林旧的面前。
那枚打火机打了个转儿，然后才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姬袅冷笑道：
“你要不要猜一下，我上一次见到它是在哪里？”
林旧的神色却愈发地沉静下来，像无风时的湖面，连半丝褶皱和涟漪都看不到：“哪里？”
“是在那个黑衣人的手上呢。”姬袅突然逼近，一把攫住林旧的衣领，她的眼睛微眯着，语气变得咄咄逼人了起来。
“可以给我个解释吗，林先生？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在那个人的手里？他不是要杀你吗？怎么，难道你们的关系这么好？他每次动手前还要借你的火抽根烟。”
这话里嘲讽意味就很明显了，林旧想装听不懂都难，他看着姬袅那张因为气愤而微微有些泛红的脸，不免有些失笑，从半个小时前到现在，他一直克制不住地在想着一些有的没的，有关于未来、有关于她。
而半个小时后的现在，两个人居然又神奇地退回到了像第一次见面时的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来。
局势，还真是瞬息万变呀！
林旧在心里微叹了口气，然后神色如常地蹲下身、拾起了那个已然损毁的打火机，说：“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丢的？你会信吗？”
“你觉得呢？”姬袅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句。
“看来是不相信了。”林旧无奈地搬出了渣男的经典话语，“那我没什么好解释的了，事实就是这样，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
姬袅在心里骂了一句：靠！
她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了翻脸的冲动，说：“我知道你可以跟那个黑衣人联系上，我要你现在、立刻、马上就给他打电话。有些话，我想当面问问他。”
室内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姬袅懒得再问他跟那个黑衣人有什么联系；林旧也没有问她想说的是什么话。成年人嘛，有的事，心照不宣就好……
林旧怔忡了片刻，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帮她拨出了那个他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电话。
电话里的忙音总共响了七声，每一声，都像是破开这静谧的夜色的那道利爪，一道一道地挠在了他的神经上。听得人胆战心惊的。每一次呼吸之间，他都似乎能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异响，像是有一个人，在下一秒，就会接起这个电话。
然而，对方并没有接他的电话。
当电话里的机械女声戛然而止地挂断时，林旧表面上释然地呼出了一口气，但心底里，却多了一丝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有什么期待隐隐落空了的失落感。
他在竭力压制着这份失落，他应该觉得庆幸才对。对方并没有接，那么，他也不必去面对，接了这个电话之后，随之而来的各种变故，和麻烦。
林旧自嘲地笑笑，收回了自己的手机。
姬袅侧目，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会呢？他们今晚不是约定好了什么的吗？林旧这边据她观察，没有丝毫异动，在这种情况下，那个黑衣人却没有接林旧的电话？
为什么？他是想自己动手？还是说他有了新的目标？又或许，是她搞错了，对方一直以来的目标，都不是林旧？那么，林旧在这里面，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她重新坐到沙发里，腰背挺直，将眼神重新投回到眼前的男人身上。既然找不到背后的那只虎，那她就只好先对付眼前这头伥了。
她用下巴点了一下一旁的床铺，歪着头笑：“坐下，我们聊聊。”
“聊什么？”林旧皱眉，他似乎对姬袅的“聊聊”两个字有了ptsd。
“聊……你是怎么认识那个黑衣人的？他到底为什么想杀你？而你，又为什么会对他言听计从？”
“言听计从？”林旧有了一瞬间的出神，似乎对她的话很疑惑。
姬袅干脆把话挑得更明一些：“昨天晚上，你把我从医院接回来的那天，我看到了，他从你的房间里走出来，你跟他一起离开了，后来你就出车祸了……”
“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车祸不就是今晚的事？昨晚哪有什么车祸。”他背上的新伤至今还热辣辣地痛着，提醒着他今晚发生的一切。
“你不记得？”林旧眼底的那份疑惑不似作伪，真实到让她看不出一丝的破绽。
“记得什么？”林旧更迷惑了。
“那天你给我下药，我躺在沙发上，然后就从楼上走下来一个人，那个人就是那个黑衣人……”
“我看你是精神错乱了。”林旧语带嘲讽地道。
姬袅顿时有些混乱了，所以，林旧根本就不记得那之前发生的事？她之前的重重猜测都是错的？
她回想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原本，她以为是林旧记得每一次循环之前发生的事，这样，他给她下药的时候多放的那几颗药、他知道她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他知道那些她说过的话，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但如果，她自始至终——猜错了呢？
她将目光再次移向了林旧手里握着的那枚打火机，她这才明白，那个真正记得一切、不受她手表影响的人——是那个黑衣人？
就在她思绪万千、纷繁杂芜，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的时候……
一声令人心惊肉跳的电话铃声，突地响了起来。
两个人、四只眼睛，齐齐地将视线投向了林旧的那只手机。
姬袅抬眸询问：是那个黑衣人？
林旧摇了摇头，电话是林崭打来的。
他怔忡了片刻后，按下通话按钮，小心地将听筒凑近耳边。
对面并没有人说话，只有电流白噪声，在沙沙作响。
就在他以为对面只是按错了，正要将电话挂断的时候，一只手从他的手里抽走了电话。
是姬袅，林旧抬头，望进了姬袅那双黑得仿佛能吸走这世间所有的尘霾一样深不见底的瞳孔里。
只见她将电话按了免提，然后，将音量开到了最大……
那沙沙的电流声瞬间变得有些刺耳，但除了那些噪声之外，电话的那一头，传来了另一个令他头皮发麻、不寒而栗的声音——
那是水滴，砸落在地面的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缓慢而沉重地，砸进了他的心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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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袅几乎是踉跄着、追着林旧的脚步走上天台的。
等她再次到了这里的，却发现——
那道原本隔开了两个单元的铁门，居然被人打开了。那条有她小臂那么粗的锁链、正随意地垂落在地上，锁头也跌到了很远的地方。
那一瞬间，姬袅感受到了站在她身前的林旧，身体在微微颤动。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像是在他身上笼上了一层沉重的灰雾，影影绰绰的。
紧接着，姬袅看到他迈步、穿过了那道铁门，朝着另一个单元的楼道口，走了过去，脚步坚定却沉重。
姬袅的心底闪过了一丝异样，似乎，他不是第一次从这里走过。
来不及待她细想，林旧的身影已然被吞没在了那片阴影里。
姬袅连忙朝着林旧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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