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真相③
姬袅伸出手，在半空中停顿了片刻，才回过头来有些欣喜地说：“雨停了。”
她似乎是真的觉得开心，笑意直达眼睛里，眉眼弯弯的，眼睛里闪着光。
“嗯。”黑衣人应了一声，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他抬头往天上望了一眼，依然是黑漆漆的一片天幕，但那片天幕似乎从中间被人拉开了一角，从云层的缝隙里露出了几点星光。
云层笼着一圈白色的柔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向着一侧行进着，似乎过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揭开这天幕，让月亮得以重见天日。
“你似乎很高兴？”黑衣人冷笑了一声。
“当然高兴，这样悲剧就不会发生了，一切都能重新来过，这不好吗？”
黑衣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抬起头望着那片云，久久都没有再说过话。
久到姬袅都忘记了自己说过什么之后，才他嗫嚅了一声：“这……不是什么好事。”
姬袅懒得搭理他，因为此时的天空，已然重新显露出了一抹皎洁的月色。她低头，缓缓叩开了手表侧面的那颗旋钮，轻轻将它逆时针转动了半圈后，又将其轻轻扣下。
“咔擦”的一声响之后——
姬袅眨眨眼，一辆车从她的身侧呼啸而过。
无事发生！
怎么回事？姬袅皱眉看向自己的手腕，这一次，她直接叩开了表盘，直接去拨那枚黑色的指针，但结果——
依然无事发生。
“你知道的，这玩意不是什么好东西，它以人的悔恨、不甘为食，它带你回到过去，并不是为了帮你……帮你挽救过去的悲剧。
“那些悲剧会拐个弯、换一种方式，重新降临。”
“啪”地一下，姬袅扣上了表盘，抬头看向眼前的人：“哪又怎样？”
末了，她又补上了一句：“关你屁事！”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笑，笑里却满是无奈。
夜色掩盖他眼神里的情绪，姬袅什么都没有看清，她思忖了片刻后，才皱眉瞪向对方，问道：“这不会是你搞的鬼吧？”
黑衣人并没有否认。
默认了？很好！姬袅笑着看向马路上车来车往。
下一秒，她的手就已经扫到黑衣人的面门上、伸手就要去拽他脸上的口罩。她倒要看看，这人究竟是谁！
就在她的手指已经碰到那疏松绵软的面料时，谁知黑衣人却反应极快，只见他迅速偏头躲开，同时手握成爪、一把攥住姬袅的胳膊向后甩去。
就在他打算收回手、顺便欣赏一下某人摔个大马趴的时候，他却发现那只手，他竟然甩脱不得？
姬袅仗着自己身形娇小，一个低头就从他的手臂下方钻到了他的身后，然后就像一只猴子一样攀上了他的背，她是手，像是带了吸盘牢牢绞住了他的手。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狠狠撞击在了他的颈侧，那一块还有旧伤的地方。
“嘶——”黑衣人倒吸一口气，一偏头，就看到了一个黑漆漆的脑袋，再一次朝着他的颈侧撞了过来……
“！！！”
她居然是拿自己的头当武器？黑衣人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但颈侧传来的疼痛又逼得他不得不出手反抗。
他强悍地挣出一只手，自颈侧往后探，攫住姬袅的后颈的衣领，然后奋力往前一掷。
下一刻、“轰”地一声，姬袅已经被他一个过肩摔掷到了地上。
落地时，黑衣人的一只手还垫在她的后脑处，似乎是在护着她的后颈。
黑衣人起身退开，然后探身向她伸出了一只手，动作很友善，眼神却充满了挑衅，像是在问：“还打吗？”
姬袅咬牙，奇耻大辱！
她伸手、握住了那只手，缓缓站起身来。身形刚刚站稳，她便用两手合拢、死死拽住黑衣人的一条胳膊、然后飞起一脚，就往黑衣人的面门踢去。
黑衣人只剩下一只手还能用，于是连忙推掌格挡，干脆用手一笼，将那条不安分的腿困在了自己的肩上，他那只宽厚的、掌心还带着些许粗粝薄茧的手，隔了一层薄薄的衣料，贴在了她的小腿上……
姬袅几乎能感觉得到，从那里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热度。这姿势……就十分的不雅了！
这时，恰好一辆喷着骚|包的珠光粉色的轿车，从他们的身旁驶过，在经过他们身边时，姬袅发现那辆车的车速明显慢了下来。
车窗缓缓摇下，车里，不知道是哪个好事的人，对着他们吹了一声口哨……
“……”
姬袅对天翻了个白眼：“放开，臭流氓！”
“你先放开！”黑衣人似笑非笑，瞥了一眼正死死搂着他的胳膊的姬袅的手，那浅色的指甲还若有似无地扣进了他的肉里。
“不放是吧？”姬袅原本拧在一起的眉毛突然就松开了，她微勾了一下唇角，戏谑地道，“那我们就这么聊呗。”
黑衣人低眸瞥了一眼正单腿站着的姬袅：“你一会儿别喊自己腿软站不住就行了。”
姬袅瞪大了眼：“你在说什么？吃我豆腐是不是？”
“？？？”黑衣人皱眉，他哪里是那个意思？
谁知姬袅却干脆将身前被她揽在怀里的胳膊，抱得更紧了些，朝着他促狭地一笑：“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呵——”黑衣人冷笑了一下，忙将眼神瞥向别处，不让人看到他眼里的慌乱。
“可惜了，毕竟我是有男朋友了的人。”姬袅有些遗憾地说道，她垂眸将黑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点评的语气里充满了兴味，“身材倒是不错，就是脸不知道长得怎么样……
“反正我男朋友也不在这里，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见他……”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突然嬉皮笑脸地提议道，“要不这样吧，你让我看看你的脸，要是让我满意了，我说不定愿意跟你发生点什么呢？”
“……”
那一瞬、姬袅似乎听见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幽微叹气声。很明显，对面的这个黑衣人并没有要卸下口罩给她打量的打算。
姬袅她掂量了一下，双方的手一时半会儿都还有用，于是她直接趁其不备，打算自己动手……
不，准确地说，是动嘴。
眼看着原本还在好好说着话的人脸突然凑近，黑衣人明显被吓了一跳，只当她又要拿头当武器、来往他的颈侧撞，于是连忙拧头去躲。谁知下一秒——
姬袅却突然凑到他的颊侧，张嘴、一口咬住了他的口罩……一角。
“！！！”
他连忙放开了那只箍住对方腿的手，他甚至还能感受到她的牙轻轻啃噬过他脸颊时的触感，还有温热的鼻息抚过他的耳侧。
一偏头，就对上了姬袅微扬着眉头，一脸既得意又挑衅的笑。她微微偏头，将那片口罩直接叼住、强行扯下来了……
“嘭——”地一声，姬袅两眼一翻、顿时失去了动静。
一片薄薄的口罩被风吹走、翻飞着飘落在地。
脸上这突如其来的凉意，令他感到极度地不适。收回劈在对方颈后的手。
林旧小心翼翼地揽住怀里的人，不让她跌落到地上。
月亮，依然悄悄地挂在天边。
林旧低头，用唇轻触她的发。
从此以后，希望你抬头望月的时候，只会欣赏那月色的皎洁；却不会再想起，那些让人遗憾、后悔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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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市人民医院，深夜。
不知道是谁说过，医院的墙壁比教堂，聆听过更多的祈祷。
林曜躺在病床上，侧耳听着门外的声响。
推车滑动时轱辘与地面的声响，匆忙而又慌乱的脚步声，还有墙上挂着的那滴滴答答的时钟，无一不在提醒着他，时间正在悄然而逝。
他的左手扣向内侧，奋力蜷缩，想要去触碰手腕内侧的那个表盘，可无论他尝试了多少遍，都够不着。
门外，一道有别于其他纷乱嘈杂声响的脚步声缓缓停下，然后门，被轻轻推开了。
来的是一个穿着一身黑的男人，口罩遮脸，叫人看不清模样。
但林曜却在见到来人的一刹那，突然神色突变，开始剧烈地颤栗了起来。
他的气息变得粗短又急促，每一下呼吸，脸上的肌肉都在隐隐抽动，像是陷入了极端的恐惧当中。
黑衣人缓缓靠近病床，垂眼看着这个躺在病床上不断挣扎着的人影，眼神里充满着怜悯。
他弯下腰，轻轻帮他掖了一下被角，全然无视对方全身写满了抗拒和抵触。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爸，我送你回去吧。”
这一下，病床上的林曜挣扎得更厉害了，他的嘴唇翕张，竭力想要说些什么，但极重的伤势却让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黑衣人并没有费心去解读他的唇语、去猜测他说了些什么，横竖不过是那些已经听厌了的话。
“这一次，你的伤势不算太重……”黑衣人瞥了一眼林曜原本右手所在的位置，此时已经空空荡荡的了。他自顾自地对病床上的人说：“没有右手也没关系，我会找人照顾你的。
“妈早就已经不在了，你没有必要再这样下去了……”
“不！”明明插着呼吸机，但他依然听到了一声极为坚定的拒绝，掷地有声。
呼吸罩掉落了下来，露出了病床上那个可怜的男人涨得通红的脸。
“我求你……求求你了，阿旧，别……管我了！”男人的声音喑哑、断断续续的，带了哭腔、几乎是在恳求，“我要回去……我必须回去，阿舫……她还在等我！”
林旧惨然地一笑：“我哪里管得了你？你们这一个两个的，我哪个都管不了。
“你明明知道的，结局是改不了的，你试了这么多次，有哪一次是成功把我妈救回来了的？”他嘲讽似的笑笑，“反倒是你自己，伤一次比一次重。总有一天，你会自己走进鬼门关的。”
“下一次……让我再试一次！”床上的男人死死瞪着天花板，目眦尽裂、眼睛里闪着诡异而又向往的光。
像是贪婪的强盗进了山间的洞穴，见到了琳琅满目的宝藏；像是蹒跚老头，偶然间得窥天颜，找到了传闻中的不老泉……
林旧知道，那是月晷为他编织的梦境，在那个梦里，应该有个爱穿白色衣裙的少女，在茂密的槐树底下，在冲着他笑。就像他小时候看到的那张照片里的一样。
月晷，只要戴上手，除了持有者自己同意，便没有人能将它强行取下。
但这玩意儿，又有哪个人，会自愿取下呢？
毕竟，比起无望的现实，回到过去，起码还有那么一丝改变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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