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仙骨
时瑾再次进入这栋房子里的时候，有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沿着他的神经末梢一直传递到他的大脑里。
他开始零零散散地想起当时发生的事情，比如他当时是如何震碎这扇门的，又是如何拖着那具无头尸朝着二楼走廊深处去的。
他昨天神思涣散，全当做了场梦，并没有和谢舒夜他们具体交代。而现在他站在这里，感觉掌心有什么东西在源源不断的朝外涌，和他意识模糊前的感觉一模一样。
谢舒夜在进来之前，为了防止被外面的普通人察觉到异常，用阵法将整栋房子圈在其中，如此，在普通人眼里，这房子跟之前是别无二样的。
等三人再次踏入这栋楼时，眼前所有的场景全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先斑驳脱落的油漆不复存在，走廊上的门窗也不再封死，所有的家具井井有条的摆放着，既没有蛛网，也没有生灰，甚至在厨房的洗碗池里，能够看见未刷洗的碗筷。
从窗户里看去，外面是黑黢黢一片，没有任何的光亮，只有这栋房子里散着幽幽的灯光，透着阴冷的气息。
这里不再像废弃已久的房子，倒像是家主还没回来。
不过外面的漆黑提醒了时瑾，他现在所在的环境，是另一个空间。
几个人本该要最先上楼检查，但二楼出过事，不稳定性极大，没有人能够保证上了二楼以后要面对什么。
因为生前咽气的地方，往往怨气最重，这种地方也被称之为凶地。
徐彦在第一次跟谢舒夜进到这种地方的时候，仗着胆子大，独自行动，就遇上过百年难遇的厉鬼，差点没给他天灵盖拧下来当球踢，好在谢舒夜察觉的及时，救了他一命，要不然，他现在坟头草已经三米高了。
谢舒夜没有任何的交代，径自上了二楼，剩下时瑾和徐彦在一楼检查。
“观主每回都是这样，要一个人最先去凶地那里看，以确保我们的安全，”徐彦说，“其实跟着观主久了就会发现，他所做的远比你所见的要多。”
“嗯，谢观主是个好人。”时瑾随口应了句，又问，“这就是你们说的魇吗？”
“对，这就是魇，”徐彦回答，“这地方一般人是无法进入的，能进来的都是我们这行里的凤毛麟角，因为魇是阴间，根本没办法知道这里之前死过多少人，要是遇上一两个还好，就怕遇上一堆，那就是绝境求生。”
“所以这地方，不仅看个人实力，还得看胆量，”徐彦喋喋不休，“就外面打着旗号的道士，没一个能进来的，你信不？那群人十有九假，以后别再上当了。”
时瑾轻“哦”了声，表现的极为冷淡。
徐彦挠头，有点纳闷，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这小斋主昨天还是一副软软的样子，怎么今天就跟炸毛了一样。
细细一想，好像从林白出现以后他就成了这样。徐彦奇怪，难道是没提前打个招呼就带个陌生人到家里，惹他不高兴了？
“一楼什么也没有，要不去二楼吧。”时瑾忽然说。
徐彦跟他在楼下溜达了一圈，里里外外转了一遍，确实没发现异常，但眼下谢舒夜还没回来，不能确认二楼安全，于是，他否定了时瑾的想法，跟他扯起皮来。
“小帅哥，”徐彦见时瑾不吭声，又走到他旁边，自己打开了话匣子，“你想不想听听我们祖师爷的故事？”
时瑾配合着摇头。
然而徐彦像是没看见他摇头似的，自顾自地开始讲起来：“我也是从我爷爷那里听来的，祖师爷姓瑜，字怀瑾，和你重了一个瑾字，不过瑜怀瑾这个名字是他对外用的，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叫做什么。我爷爷说，祖师爷这名字有个意思，叫……叫什么……反正就是讲品德的，也是来警醒后人，以此为范。”
“握瑜怀瑾？”时瑾接话。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徐彦赞赏地竖起大拇指，“还是你有文化。”
时瑾抿嘴，没说话。
“你猜猜祖师爷为什么能够走上这个位置？”徐彦自问自答，“想不到吧，是因为祖师爷怕黑！”
不等别人回答，他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跟他娘骗我的一样。祖师爷因为怕黑走上了人生巅峰，一般人吹牛逼都不敢这么吹得。”
时瑾抽了抽嘴角：“……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家祖上是天师啊，是祖师爷门下第十七位弟子，也是最小的那位，祖师爷去世后，位子就传到了我祖宗那儿，”徐彦说，“所以很多事情都是祖师爷当年讲给弟子听，然后这样一直传下来的。”
“就比如怕黑这件事，我爷爷和我说，就是祖宗留下来的故事。”
故事很简单，祖师爷小时候最是怕黑。
要说为什么，那还真是因为胆子小，见不得黑，又恰逢妖魔鬼怪盛行人间，每逢日落，家家户户全都闭门不出，连盏灯都不留。
要是赶不及回家，稍稍晚点，都有可能葬身荒郊，死无全尸。
因此，小时候的祖师爷总爱躲在被窝里，蜷缩在一个角落，不敢睡觉，也是那时，他常常会想，要是家家户户都能挑灯就好了。
此后，这小小的愿望也在他心中生根发芽，随了他上百年。
人间数载，祖师爷置身红尘，化去夙愿，行过山水万重，走过风雪春浅，不过是为了换得人间一方安宁。
他心中天下，并非山河，并非权贵，而是这世间千里炊烟不断，十里灯火不休。
……
“唉，要是祖师爷能活到现在，不知道会怎么感慨，”徐彦说，“行道里骗子一大堆，真正的后人，反倒没几个了。”
“你现在所见的天师，除了谢舒夜跟我们是一脉传承，别的都是自己冠名的，”他又说，“不过现代人也不会在意这些真真假假的，只要能找个精神寄托就好。”
时瑾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祖师爷一开始不是活了几百年吗？这样的人物，也会去世吗？”
“也不算是去世吧，”徐彦像是怕被人听见，刻意压低了声音，“说是被人害死的，全身仙骨被抽，死相惨不忍睹，到现在，都没人知道祖师爷当年到底是被谁害的。”
“仙骨是什么？”时瑾又问。
“就是仙人的骨头，祖师爷是半仙，我们这行道里也有个说法，得仙骨者，可镇天下邪祟，”徐彦解释，“不过被剥去仙骨的人就惨了，仙骨祛除，意味着尘缘皆散，福泽尽毁，永世不入轮回。”
时瑾心里咯噔一下，不敢去想。
“是不是觉得很残忍？还有更残忍的呢，”徐彦撇嘴，接着说道，“为了保证仙骨具有强大的灵性，往往都是活剥，谁敢想，祖师爷是在活着的时候，被人硬生生剔下骨头的。”
他说着，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像是自己被剔了似的，脸都拧巴了：“妈呀，这不得疼死……”
是啊，这得多疼。时瑾忍不住皱眉：“听着就吓人。”
“要是我，宁愿选择一刀了结，也好过这种没人性的折磨，”徐彦评价，“起码早死早超生，剔了仙骨是既得受死，还不能超生。”
时瑾默然。
“对了，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可别在观主面前提啊，”徐彦说，“每回一提到这些旧事，观主就会冷下脸，这些事在他那里是个忌讳。”
“为什么？”时瑾好奇。
“据说谢舒夜祖上和那位祖师爷是有点渊源的，”徐彦压低声音，悄声说，“我爷爷跟我讲，祖师爷那辈的弟子里，有个最厉害的，也是姓谢，只不过祖师爷死后，那位谢姓弟子就消失了，有人说，祖师爷当年的死，跟他逃不了干系。”
怕时瑾有不好的想法，他又赶紧说，“我这也都是听说，离祖上都过去几千年了，谁知道是真是假，你就当听个乐。”
两人说话间，二楼忽然跑下来一个奇怪的东西，那东西小小一团，手脚并用的爬着楼梯，待离近了，才发现是一个小人形状的符纸。
符纸吭哧吭哧地爬到了楼梯转角，对他们招招手，示意他们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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