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休假中的晴明老师
藤蔓上的蔷薇花极致的色彩逐渐褪去，花瓣逐渐枯萎，落地无声。
“不过，说起离经叛道，这世上谁能与你安倍晴明比肩。”神明这样感慨道。
千年前，妖魔盛行的时代，人类自顾不暇，每天为了活着发愁，来自死亡的威胁让他们挣扎在痛苦之中。生活里不再是温馨的柴米油盐，在这片土地颠沛流离才是常态。
人们向神明祈愿，祈祷上天偶然的一次悲悯，殊不知，正是人类将那些由祈愿而生的生物奉上神坛。
自高天原出现以来，安倍晴明是唯一一个忤逆神意的人，千年前，安倍晴明拒绝神职的事情一出，寰宇震惊。
不管是在人类还是在妖怪眼中，神明无形中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是强大、永生的代名词，没有人会拒绝向世界俯瞰的位置。
不管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只有这个人，甚至没有给过那个桃花源一个眼神，干脆利落地挥挥袖子，闯那六道轮回去了。
山神抬眸，面前这个人的模样和千年前没什么差别，时间的隔膜在两位旧友之间似乎并不存在。
他还是那个住在迷笼山，困于一隅的囚徒，而这位大阴阳师仍然是那个四方云游却从不停留的行客。
“这样啊，你是这样认为的吗……”安倍晴明把玩着手里的灵符，手中的灵气将灵符里的咒力团团围住，不停地打着转，又小心翼翼地护着，没让它在灵气的冲撞下消失。
他想起记忆里那个不由分说闯进他的世界的银发男人，随后轻笑一声，“我身边的那个人，是你故意送走的吧，是想让你的信徒吃掉我吗？”
山神知道这不过是句玩笑话，这世上没有哪一个妖怪、诅咒能在这片土地上杀死这位大阴阳师，他的友人只是因为另一件事不满。
山神觉得这事实在有趣，比得上他这些年看过的任何一本书中的任何一个故事，毕竟每一个写书人都只是转述了别人的故事，现在他却能亲眼见证一个故事。
山神回以微笑，否认道：“你这就冤枉我了，我不过是想请老友前来一叙，有外人在，反而不美。”
安倍晴明点头，打趣道：“你这迷笼山穷得只剩花草了，如果不是事情突然，谁愿意来你这地方。”
山神装出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千年前你和御影来这里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虽然那个时候，迷笼山比现在更加荒芜，但生灵群聚，因他的天赋领域而不在高天原视线之内，是块不可多得的净土。
随即他又想起什么，幸灾乐祸起来，“有些传说中你可是吃鲜花喝露水的，你不该实践一下吗？”
安倍晴明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他看着山神有些变化的穿衣风格，又联想到他收留了一个人类灵魂，暗想这家伙这千年的生活果然不是白过的，估计成天钻进各家别墅的书房里看闲书去了，知道的事还不少。
这里被建成别墅区，倒是便宜了这个家伙，香火供奉增多，力量也变强了，方才他突破这个天赋领域也花了些力气。看样子应该还能像这样元气满满地活上好多年。
“为了不让某些发疯的妖怪找到你，费了不少功夫吧？”山神凝眸看去，黑眸中一缕金色流转，安倍晴明在他眼中整个人的存在感都非常稀薄，像是被什么特意隐去了身形，没有见过安倍晴明的妖怪如果没有长时间的观察，很难能发觉这就是那位大阴阳师的转世。
毕竟，妖怪是一群喜欢靠灵魂的气味辨别身份的家伙。
“还好。”
安倍晴明看了看面前的旧友，视线又在神社四周转了一圈。
迷笼山经历千年的风霜，随着人类的侵入，山上的生物逐渐离开，香客们来了又走，此时荒凉的神社里没有一点儿鲜活气。
黑发神明从前最喜欢热闹，不管是动物还是灵魂纯净的人类，只要是来到迷笼山，山神都愿意请他们在神社歇歇脚，送出一捧山泉水，挥出一阵缓解疲惫的清风，给每一个风尘仆仆的旅人以祝福，给弱小的生物以庇护。
如今这番景象，哪怕是神明，也会觉得很难过吧。
安倍晴明有心和好友多聊一会儿，但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意识有些撑不住了，感觉到某个人破除了山神的迷障，逐渐靠近了神社所在地，他身心都放松下来。
看来他今晚不用在这个估计连被褥都没有的地方过夜了。
“哟~打扰你们聊天了吗？”五条悟出现在鸟居前，对着面前的这对好友挥手打招呼。
嘴上说的话是谦卑的问询，人却非常自然地走上前来。
山神注意到，这个男人明明刚刚打破自己的迷障，可身上纤尘不染，半点没有狼狈的模样。那双眼睛被黑色的眼罩遮挡，可视线却如有实质，刺得他后脑一凉。
不就是困了他一会儿，至于火气这么大？山神不明所以。
安倍晴明转身看向五条悟，轻声道：“没有。”
说完，他身体一颤，意识迷蒙间向前栽倒。
五条悟及时上前几步，安倍晴明刚好靠在他的肩头，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让他能勉强站立，他轻声询问：“还好吗？”
刻意压低的嗓音突然出现在耳旁，安倍晴明有些不适地挣扎着抬头，那一瞬间擦过耳廓的热气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看着五条悟的侧脸，倾洒下来的月光映出瓷白的皮肤，有些晃眼。就和上次看到的灵魂一般，闪着炽热的光辉。
但安倍晴明总觉得不太开心，似乎在这个男人这里，他总是落在下风。
大阴阳师眯了眯眼睛，突然笑着对五条悟说：“我有个不情之请……”
“嗯？”
“能请你保护我这个无能的阴阳师吗？”
五条悟感受着肩头温热的触感，和靠在他身上的青年四目相对，敏锐地察觉到这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
于是他轻笑着，状似很认真的考虑，询问：“那报酬呢？阴阳师先生~”
安倍晴明强忍着睡意，凑到五条悟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空气都仿佛在那一瞬间静止，那句话好像穿过了很远的时间才到了五条悟耳中，最强咒术师难得地怔愣一瞬。
这具普通人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庞大的灵力，此时已经是超负荷，安倍晴明额头侧着靠在五条悟的肩上，低着声说：“抱歉啊，总是这样给你添麻烦，明明已经很辛苦了……悟。”
说着，他的意识逐渐远离，只听见那人模糊的回应：“荣幸之至，晴明。”
五条悟很轻易地打横抱起了昏睡过去的大阴阳师，看着扔被他攥在手里的灵符，发觉他修改过后留下的咒力竟然还在，他了然地笑了。
“那边的神明先生，我要带他离开了哦。”五条悟视线随意地向对面衣冠不整的神明扫去，语气算不上有多礼貌。
山神作为并没有多少武力值的神明，感受到这个男人身上庞大的咒力，心道看戏也不是那么好看的。
为了不被这个喜怒不定的男人牵连，只能让对方眼不见为净，给自己施了术法，在五条悟眼中失去了身影，留下一句：“慢走不送。”像是在赶什么洪水猛兽。
五条悟挑了挑眉，觉得这个神明还算识相，他抱着怀里的人，一步步顺着小路向山下走去。
躲在神社的神使雕像后面，目送那个银发男人抱着他的好友离去，山神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总觉得那个男人挥手就能把他整座山夷为平地，他也就跟着灰飞烟灭了。
山神看着那人走远，送了一口气，他伫立在鸟居前，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那个白色身影。
“啊，你回来了。”黑发神明站立在鸟居前，看着拾级而来的信徒，温声道：“愿望，已经完成了吗？”
“是的。很抱歉，拖累您了。”白衣女子对着神明遥遥一拜，眼中是说不尽的温情和释然，她向这位帮助过自己的山神大人拜别。
她在山中恍恍惚惚度过的那些日子她已然记不太清了，但她一直知道，是因为有了这位神明大人，她才有机会以这幅面貌重回世间，才有机会实现她的愿望。
现在她满身污秽，迟早有一天会给他带来麻烦，领域短暂破碎的时候，她知道她是时候离开了。哪怕这样一走，恐怕再难找到容身之地，但她没有选择。
“路上小心。”
神明看着逐渐远去的身影，感受着山风追着那人的影子而去了，他抬手一挥，一份祝愿悄无声息地落到那个身影身上。
神明微微合眼，遮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低喃道：“留下来其实也没什么关系，我偶尔也想离经叛道一次啊……”
迷笼山的山顶好冷啊，让他只是碰到一点温暖，就有些割舍不了了。
他想起先前离开的银发阴阳师，大阴阳师安倍晴明，明明只是人类之躯，却永远看得比神明更加通透。
神明啊，其实就是一群无聊透顶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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