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命运把我们给玩儿了
“表姐别犹豫了，与我一起去吧，你跳的这样好，也是从小学跳舞的，基础功夫一点不比舞姬差！”我硬拉她与我一起上了马车，“何况公主府的舞姬人各有长，我们与她们一起学，一起跳，也能增益自己！何乐不为呢？”
表姐手心里尽是细汗，她坐在马车上，像是被人封了穴位一般，一动不动的，神情紧张的让我也跟着忐忑起来。
我从她对面挪到她身边，趴在她耳朵上，极小声的与她说，“表姐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表姐闻言猛地抬起头，咚的一声，后脑勺都磕到了车厢壁上，她眼珠瞪的要掉出来似得，大惊失色的看着我。
我眯了眯眼，心里越发确定了，“而且你喜欢的那个人，也会出现在今晚的宫宴上？”
她抬手捂着我的嘴。
难怪了……难怪她昨晚一夜不肯睡，那么抓紧时间的练舞，简直比公主府的舞姬们还拼。
我扒开她的手，朝她笑了笑，“让我猜猜，是太子？还是……”
“你别说了……”表姐连连摇头，“我要回家了！”
我忙按住她的胳膊，“表姐，我不劝你，也不怂恿你。你想要什么，要做什么，你心里一定有数的，若回家，避开这次机会，你不会一辈子遗憾……那你就回去，我绝不拦着。如果今后的日日夜夜，都要为今日的决定后悔，那不如——拼一把！”
她抬手捂着脸，一语不发。
我以为她是在默默的流眼泪，就像昨晚在灯下一样。
我心里还在揣摩着，究竟是谁这么有福气，能让我这么温柔善良的表姐痴心成这副模样？
她把手拿开，脸上却是干干的，她没哭，却像是做了个重大的决定，“阿瑜，谢谢你这么信任我。其实我，不想拼上什么……也不会留下遗憾。我一直到知道，不可能的……从来，都没有可能。”
咦？这种语气……莫非她真的喜欢太子么？
太子那样显赫的地位，杨家的女儿……自然是不够资格高攀的。
“所以，你别问，我也不会说。”表姐对我苍白的笑了笑，“我跟你来，就是想好好的跳舞，好好的学习旁人的长处，能跳舞，哪怕没有机会跳给旁人看，只叫我自己开心就行了。”
我重重的点点头，表姐是成熟沉稳的，她想的这样透彻，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劝的了。
我们到了公主府才用了早膳，吃饱了肚子，来到练舞厅，舞姬们却已经一个个都香汗淋漓的了。
“这是我家表姐，说是表姐，却更似我嫡亲的姐姐。”我向她们介绍道，“我家表姐喜欢跳舞，却总说自己没有天赋，所以我带姐姐来，让她看看众位姐姐们是如何练舞的，如何以勤奋进取的精神，靠努力超越天赋的！”
舞姬们闻言，一个个神采飞扬，攒了满身的劲儿。
今日是相当辛苦的一日，我们都清楚，今夜就要入宫在宫宴上表演了。
参与宫宴的，是平城、是朝堂最具职权荣宠的权贵。若有幸，可能一舞就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从此荣华富贵……若不幸，可能一舞就丢了身家性命，这在权贵中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给皇帝跳舞的舞姬，如同站在刀尖上，用性命在跳一般。伴君如伴虎，适用于所有人。
今日彼此都熟悉了些，我表情不似昨天那么生硬凶悍，但要求却更为严苛。
因为那记忆里，我在宫宴前，也是这么要求自己和同伴们的……
“起来，刚刚的动作再来一遍，卡上节奏，掉了一拍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朝表姐说道。
舞姬们见我对表姐的要求都是一丝不苟，一个个的都收敛起神色，愈发精益求精。
一日不辞辛苦，绝对是劳有所值的！
黄昏时候，公主来验收成果。
乐声起，舞姬入场。齐舞比独舞更震撼，若跳的够整齐，自然视觉上的冲击很大。
纵然公主已经看我跳过一遍了，再看舞姬们跳事，她脸上的惊艳、震撼一点不必第一次少。
“有些动作……改了？”公主迟疑的问我。
我上前点头，“是，为了齐舞的效果更好，所以修改了一些动作，集思广益，姐姐们的想法很精彩。”
“嗯！”公主满意的点点头，嘴角扬起一抹笑，“我也觉得甚好。可是这领舞……”
公主的目光落在领舞之人身上。
领舞的女孩子将头埋的低低的，朝公主福身。
“抬头叫我看看！”公主轻喝一声，“看着眼熟啊？”
女孩子一抬头，公主霎时表情一僵，“你……你是……”
我心中猛然一紧，领舞的竟然是如意表姐！适才我只顾看整体队形，却没有注意……她这是？
在马车上，她明明说自己不愿去争的……
她可知道入宫献舞是件“玩儿命”的事儿？玩得好、玩不好，就是生与死的差别呢……当然也有中间值。但她和舞姬不一样，以她的家世，没必要去冒这个风险呐！
“回禀公主，小女是杨侍郎家女儿，行三，名如意。”表姐倒是不紧不慢的说，神态比在马车上轻松自在多了，“领舞的姐姐肚子不舒服，去了净房，公主要看舞，所以小女来凑个数。”
公主吸了口气，能“凑”领舞这个角色的，那不是一般的凑数，起码她本身的底子是要过硬的。
表姐的功底没有问题，我唯一担心的，是她不够自信，可一日一夜下来，她的心态已经从容了太多，练舞厅里的华丽铜镜，也印证着她的美好。
公主点点头，并未多言。
眼看入宫的时辰就要到了，宫里来请的太监已经候在府中，却一直不见那领舞的舞姬从净房回来。
“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何拖延这么久！”公主已经坐不住了，她脸上尽是阴云。
舞是不错，可缺了一人怎么能成？
队形变换都是早就定下的，现在再改，如何来得及？
“回禀公主！”去净房的小宫女急匆匆的从净房回来，满脸是汗，“玲儿姑娘晕倒在净房里了！”
“什么！”公主震怒，脸色骤变。
一屋子的舞姬，大气不敢喘一下。
为了今晚的宫宴，公主憋了多大的劲儿，我们每个人都清楚。
不光她憋足了力气，现在在场的哪一个人不是憋足了力气的？与我来说，简直是成败在此一举呀！若成，日后我的靠山就是西城公主了！
“请太医看看。”公主舒了口气，稳住心神。
“回禀公主，已经请了府医来看过，府医说，是吃坏了肚子，人没大碍，但是……”小宫女远远的望了公主一眼，“只怕她今晚是不能跳舞了。”
“怎的就这么巧！什么时候没吃坏肚子，偏偏在今天吃坏！这是谁在给本殿使坏！啊？！”公主大怒，尖利的声音，要把人的耳膜刺穿。
我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忽听公主身边的女官小声劝慰，“查清真相，严惩不贷乃是宫宴之后的事儿，人在公主府，谁也跑不了。如今当务之急，是宫里的太监正在府上等着呢……”
公主重重的拍了下小几，小几上的杯盏都跳了起来，茶水撒了一桌子。
“杨小姐就能领舞呀……”“阮小姐岂不是现成的吗？舞是阮小姐编排的呀！”“是，怎么把阮小姐忘了？师父都在这儿呢！”……
一开始还有人提议叫表姐领舞，但眨眼之间，舞姬们的呼声全都对准了我。
原本以为我已经置身事外……恍惚不过眨眼之间，我怎么就到了漩涡中间？
想起皇宫那个地方，我不由冒出了一身鸡皮疙瘩，那里与我来说，简直是阴曹地府！是可怖的牢笼！
“不……”我双腿打颤，在公主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我立即跪了下来，“公主恕罪，臣女不行……真的不行……”
“哦？为何你不行？”公主挑着眉梢看我。
“回禀公主……臣女、臣女胆小如鼠……入不得宫廷，一想起来，两腿都软了，莫说跳舞了，当真是寸步难行！寸步难行！”我说话间，已经哭了出来。并非我装可怜，我也控制不了自己，莫名的悲从心来。
“这么严重？”公主似笑非笑的，“皇宫里有吃人的妖魔鬼怪吗？”
“不……不是……公主恕罪……”我已经语无伦次，只会砰砰砰的磕着头，幸得铺了地毯，不然我头都要磕破了。
“罢了……”公主挥挥手，“就她吧。”
我抬眼，只见公主修长的手指尖，正指着如意表姐。
如意表姐呆愣愣了，已经忘了反应。还是后头的舞姬拽了拽她，她才福身领命。
我难以揣测表姐此时的心情，只觉自己万分的对不起她……我把入宫的活儿给推了，那不就是让她来扛吗？是我害了她呀！
“表姐……”我踉踉跄跄追上正欲蹬车入宫的舞姬们，拽住表姐的手，“对不起，对不起……我，都是我不好……你别恨我，别恨我……”
“命……”表姐抬手摸摸我的头，神色平静看不出一丝波澜，“这就是命，我从来没想过有这么一天，我竟有机会，跳舞给他看……是命运把机会送到了我手里，我不怪你。”
她转身登车而去，竟带着一股决绝的气势。
我泪流满面，呆愣站在车外。我俩的状态，怎么跟晨起的时候恰恰相反了呢？不过朝夕之间，命运好像把我们都给玩儿了！
“公主自打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去领舞。”身后突然传来清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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