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来乍到（三）
“我捡到活的幼崽了——————！”
这句话的效果立竿见影，那几个在谈话的鲛人似乎尾巴一甩就游到了他们跟前。另外一个龙卫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但这慢悠悠也是相对而言。司绪感受到了妹妹稍微侧移，把自己更好地藏在兄长身后。
其中一个鲛人游到岸边之后，双手在岸边一撑把自己的上半身彻底送出水面。随后，河里的水流顺着鱼尾向上缠，把有着深灰色头发的鲛人向上推。鲛人的高度现在刚好够俯视兄妹两，从司绪的角度看，这像是他在海里捕食的时候因为好奇从上往下研究他究竟是什么的鱼群。
但是鱼群没有那么强的压迫感，他冷漠地想。
深灰色头发的鲛人有一条同色的尾巴，在水流里弓着，鱼鳍在水流里飘动。单看身体的形态的话，十分赏心悦目。相比之下，她的头发因为出水，垂直地滴着水。她上半身有一条用不知道什么材质制成的布条，胡乱的缠了好几圈凑成了一个裹胸。她腰间有一条约半指厚的腰带，腰带用一个玉扣扣紧。玉扣上挂着一条长长的珠链，从玉扣的一边延伸出来，环腰一圈挂在玉扣的另外一头。腰带上还挂着一个短匕，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咒纹，刀首是一个看着有些狰狞的鱼头。
她浅灰色的兽瞳把兄妹上上下下的迅速扫了一遍之后就被自己的同伴扯回了河里。和碰到龙卫大哥那会一样，虽然感受不到恶意，但这种把自己当稀罕玩意儿的观察法还是让司绪出了一身冷汗。并且在听到鲛人砸进水里的动静后，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除了有着深灰色头发的鲛人之外还有四个鲛人。伸出手把同伴揪下来的那位有黄黑色的头发。他的头发编成了一条条辫子，辫子上还串着不同颜色的半宝石珠子。相比深灰色头发的鲛人，他的肤色更深，也因此他身上愈合的疤痕更明显。他把人揪下来之后念叨了几句，深灰色头发的鲛人回了一嘴。
因为语言问题，司绪并没听懂鲛人的对话。他只看到黄黑色的鲛人对深灰色的鲛人的回答感到好气又好笑，前者伸手把对方的头发瞎揉一通，被后者打了一巴掌。随后两人都看了过来。
五尾鲛人，除了黄黑色的鲛人和深灰色的鲛人之外还有三尾。有一位笑吟吟的红发鲛人，一位白发的鲛人，和一位褐发的鲛人。
眼前多了五双眼睛，加上后面赶上来的龙卫姐姐，一共六双眼睛。
司绪不禁感觉到压力，即使他习惯了在龙界的时候来自四周的目光，但是他从来没碰到过这种好奇混着慈爱的目光。他快速回头扫了一眼龙卫大哥。他刚刚被后者稍微推出来了一点，内心十分无措。对方假装刚刚什么都没发生，无辜地看了回来。
“真的是幼崽啊。”深灰色的鲛人不禁感叹。她冲那么快是因为好奇心，同时她也在怀疑龙卫话语中的真实性。她的表情像是感慨，司绪不禁想到了之前听龙卫大哥说的关于流放的幼崽存活率很低的问题。他想，也许这位鲛人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我们多久没见到在外面晃荡的幼崽了啊。”她转头问剩下的鲛人，“上次见到能在外面晃的幼崽还是我们刚来没多久的时候了吧。”
“能自己走的幼崽我们都没见过多少。”红发的鲛人回了一句。
她说话的时候带着笑。并且在到了之后就找了河堤一个比较高的时候坐好，双手交叠放在尾巴上。她是五尾鲛人里面裹得比较严实的一位，上半身穿着估摸着是鲛绡制成的交襟上衣。上衣的袖口被一堆臂环固定在上臂，没被扣住的袖口随着水流晃动。和其他鲛人一样她腰间也有腰带，似乎也是鲛绡制成的，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叠的很厚，用扣固定。
“青鹞你很开心吧，终于有能让你合理发挥自己能操心的能力的存在了。”她调侃。
龙卫大哥，也就是青鹞，不自在地把头转到一边，眼不见为净。他这下引起了周围友善的嘲笑声，让他不禁底气不足地喊停。这下红发鲛人不出声了，在岸边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他。但其他人可不会这么给面子，深灰色的鲛人已经倒在同伴身上，双肩抖动。
“好了，笑完了说正事。”在一边的龙卫大姐拍了拍手，“你们情况特殊，所以我们这边会上报。”
“在上报之前，请允许我们进行一些简单的问话。”她顿了一下，“不过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谈吧，一直待在入口影响不好。”
“这边，请跟好我。”她沿着水走了几步，随后回头确定了下司绪和司情有没有跟着。“鹞子，你去准备纸笔。这边结束了，你就把信送到大人哪里。”
“好嘞，黑姐。”
话音刚落，他人就消失了。
“青冀，我们能旁听吗？”
在走出去一段时间之后，褐色的鲛人问了一句。在前面带路的龙卫在沉默了几秒之后开口应了个是，鲛人回了一声表示听到了。随即他又消失在水面底下，司绪判断他去告诉其他鲛人去了。
刚刚在外面和龙卫青冀聊天的鲛人在刚开始走的时候就遁入河里，估计是实在好奇所以才让一人上来问话。司绪瞄了一眼水面，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下面在游动的影子。水倒是出乎意料地深，他想。
司情在反抗无效之后又被抱了起来。虽然据点里的水汽重对缓解穿过通道带来的后遗症有帮助，但是司绪不觉得在几句话的功夫里，自己被血脉反噬折腾的不行的妹妹能恢复多少。因为司情的血脉变异方向问题，每次反噬都来的又快又狠。相对而言，每次发作后的恢复期却很长。虽然在多年习惯下司情的忍痛能力有了显著的提升，但司绪并不认为这是什么能自豪的事情。
和龙卫大哥青鹞比起来，青冀沉默许多。司绪抱着司情跟在她后面，耳边只有水声和眼前的龙卫的武器和轻甲撞击声。他的思维开始发散：眼前名为青冀的龙卫的属于龙族的特征很明显；她的手上只有四根手指。
四爪为蛟，五爪为龙，眼前的龙卫看来本体是蛟。蛟，司绪想，严格意义上他也是蛟。因为祖龙血脉的比例过高，化蛟是他迈入幼年期的下半段的见证。以此类推，成年期的分水岭是化龙。
这一套规则根据祖龙血脉在一个生灵体内的比例变化。眼前的龙卫已经成年，也因此能推出她是以化蛟为契机迈入成年期的。这种情况下，化龙的难度是按倍数提升的。因为青冀的气息和威压收敛得很好，所以司绪很难判断出她到底离化龙还有多远。
祖龙血脉的比例越高化龙的概率越大，也因此在龙界内战败的祖龙十分珍贵。因为水在一个生灵体中的比例问题，方向找对了的水属研究者对研究血液和血脉的进度不是别的国家能比的。愿泾在吞并了不少其他国家之后碰到的第一个大敌是一个军队里龙属士兵出乎意料地多的国家。
司绪只在史书上看到过，他印象最深的是那个国家的名字。“承天”这类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心的名字在龙界诸国里面不算少见，但大部分国家的存活时间都不是很久。承天则是意外，这个国家在被愿泾吞并之前王位传了三代。
这在龙界十分少见。而这个国家能撑那么久的本钱就是他们的军队。龙属的士兵因为天生的优势，加上后天化蛟对抗天劫的加成，在所有的士兵里是最强的。这种军队根本没法硬碰硬。
愿泾是用计赢的：当时愿泾最大的优势就是化龙的长老比较多。而且在当时，法则对于祖龙，或者龙，下场参战这点没有现在那么多限制。大型阵法，地形优势，加上单兵实力十分强的长老是愿泾之后能把承天打穿的关键。
因为这场战役，不少国家联合去白龙的遗迹祭祀。通过这场祭祀，他们成功通过主神的力量对限制了能在战场上对敌方进行降维打击的行为。虽然没法继续使用这种战术确实比较可惜，但是因为承天的研究所落到了愿泾手里，愿泾也有了别的立身之本。并且因为愿泾残酷的夺嫡传统，研究所的祖龙血从来没有过短缺。
“到了。”
青冀的声音把司绪的注意力拽了回来。高大的女性龙卫站在一个容得下他本体进入的门前面，侧身比了个请。
门的两边因为考虑到了鲛人挖了两条水道，并且友好地在三个入口上都装了门。水道的水来自外面的河，底下铺着一片片瓷砖。瓷砖画着花纹，咒纹则是融入了花纹里面，在水底微微地泛着光。水道的两边被不同大小的瓷砖分割成了一层层不同的区域。最大的一层是用正方形的瓷砖砌成的，上面画着图，每一幅都不一样。
对应中间的门的是一座桥，因为在想事情所以司绪没注意到碎石路是什么时候过渡成瓷砖的。路中间的瓷砖刻着花纹，两边的铺满了形状细长的石砖，石砖上有咒纹流转。两条石砖路的两边铺了长方形的瓷砖，没有专门画花纹，但每一个上面都刻着一个墨色的符号。画着符号的瓷砖和水道的内壁之间夹着另外一条石砖路。一共七条路组成了桥面和之后走进宫殿的大路。
门已经被推开了，不过此推非彼推。因为门的大小问题，有不少宫殿会为了省材料选择直接用咒纹锁门。一扇能抵御进攻的刀门对于烽火连天的龙界是必不可少的，司绪猜测影界也是一样的。但是会使用咒纹的存在一般刻纹都会有材料要求，而他们的材料的标准是灵力的承受能力。
咒纹是以灵力刻或者画出的符文为媒介，在不同场合下“借用”法则的力量的一种流派。司绪虽然听说过大师能做到在没有任何灵力承受能力的材料上刻咒纹，但这种存在在凤毛麟角里面可以称得上是寥若晨星。基本上所有的生灵都多多少少会一点咒纹，但真正能把这个当手艺的，相比之下，少很多。
而“推门”是利用咒纹微调一下门上的咒纹的排序，暂时开一个入口。也有能做到身份验证这种的咒纹，但司绪不觉得青冀会在现在给他录入。高大的龙卫在门上面迅速画了几个符号，灵力融入门内。
门在以灵力融入的位置为中心泛起了一层层涟漪。咒纹上的光芒微微波动，随后在门的中间开了个约八尺的口子。青冀站在门前再次比了个请的手势。
司绪抱着司情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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