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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初来乍到(十一)


鲛人们收拾的房子有两间房间,前厅布置成了会客和吃饭的地方,后面是卧室。两个房间中间隔着一条走廊,走廊的一边通向了外面的院子。另外一则是通向茅厕,门口挂着一个十分精致的除臭符纹。

        司绪在解开了妹妹的辫子之后起身,想着趁着还不累多熟悉下环境。司情也没闹,在哥哥站起来之后被卧室里的小摆件吸引了注意力。司绪拍了拍衣服,随后用手指把有点乱的头发理顺。

        “我在周围看一下,小情你要来吗?”

        司情把手上的摆件放下,随后抬头看了一圈屋子周围。上一任房主人似乎很喜欢摆件,除了司情目前手上研究的木雕之外,架子上还放着不少别的小玩意。她随后把目光转回来,看着面前的小木雕沉思了几秒之后,摇了摇头。

        “我起来之后再去看,兄长你去吧。”

        “啊,对了,兄长的发带能给我吗。”

        司绪把手上缠着的发带递给了妹妹,顺便把她梳着的另外一个辫子拆了。她之前为了编辫子,把自己之前的两股辫子中的一个拆了。司绪习惯束发,但因为过结界的时候场面着实混乱,他的发带松了,头发半披散。他身上的东西都被搜刮走了,司绪当时还不满过一段时间。动荡之后,当他看到当时被破坏的差不多的座驾,他稍微有点庆幸这方面他没强求。

        制作空间物品的材料相对护身符之流脆弱不少。虽然能在材料和强化咒纹上面下功夫,但是司绪也不太清楚这些能不能带过来。最后,他在到影界的前一天听到护卫抱怨关于不能佩戴空间首饰这点,似乎有一小撮叛逆的想带,但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带回去。

        空间饰品除了材料强度之外,还有与之结合,组成储物功能的空间构建咒纹。和作为媒介的材料不一样,这种咒纹没有任何手段加强。分割两界的结界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生灵,或者神,建设的结界。那群逃出影界的神是联手之后,在损失了大部分修为之后,才成功在这面墙上面开了个小口子。这么想的话,通过这个结界的时候,空间饰品的咒纹被破坏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他的发带之后被他缠在手上,及腰的灰发就这么散了一路。在过结界之后,司情有一段时间完全没法动。虽然一开始小姑娘懂事地想帮助哥哥,但司绪清楚司情的灵力的来源。她体内无害的灵力均来自外界,而这些来自外界的灵力则是她保证自己经脉不会被腐蚀掉的本钱。要是真的让她给自己渡灵力的话,在她的常用药都留在龙界的情况下,司绪根本没把握能留住妹妹的性命。

        他当时背起了妹妹,司情在那一段时间内玩头发玩的乐不亦乎。小姑娘极少见到一向严肃的兄长披散头发的样子,见他这幅样子稀罕的很。司绪也没拦着她,小姑娘开心就好。

        要是说司绪在愿泾的皇子里面有什么能让人记住的特征的话,那就只有他常年的打扮了。他们说五皇子是皇室礼仪的范本,虽然还没及冠,但他经常被拎出来和其他年长的皇子作对比。作为礼仪老师最满意的学生,司绪鲜少做出任何可以称得上是“不羁”的事情。

        像是这么披散着头发在外面行走,是在龙界的时候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而司情也知道这点,她再喜欢折腾哥哥的头发都不会在外面给他难堪,即使司绪会包容她这点玩心。她母亲,司绪的养母安止戈再喜欢折腾人也不会在这方面取笑他,倒是念叨过几句和他和云贵妃一样“端着”。她随后被不知道为什么跑来他们这边吃茶的君主刺了几句,一般到这个时候,他们两会站起来之后绕到后面的院子里进行友好的切磋。司绪则是会拿一个碟子,碟子上装着一把瓜子,站到场边吃边看。

        一共五根发带放在桌子上,司绪发现其中一根上有串咒纹。那串咒纹因为磨损已经有些看不出作用了,他本来想拿起来看看,但那条被司情抽走了。他转头,妹妹正在认真拿着发带对着手中的木雕比划。出门之前,他绕道司情那头,把她头发揉了一通,被妹妹不满地拍了一下。

        他先走到了前厅。青冀走之后,他按照龙卫演示的步骤启动了房子的防护阵纹。防护阵纹之外,门栓也拉上了,据青冀所言,这房子原来还有更多防护手段。

        “这里之前住的是零陵香。”

        “他原来是药师,也钻研阵纹。”

        “屋子里应该有些书,赤丹他们应该没动那些。”

        “我不清楚他之前做了什么,但是这个房子还有几层防护阵法。”

        “外面的院子里有一些,这个房间好像也藏了几个。”

        “你可能感兴趣。”

        司绪确实感兴趣。以物件为基础的阵法在龙界留下的记载很少,是很典型的传承流失。这种流派起点很低,毕竟一开始,他们要做的只是辨“气”,再根据一件物品的“气”来组成阵法。下一步便是所谓的“运气”,则是用灵力或者精神力来勾画阵纹。绝大部分人就是卡在了这一步上,因为“气”不是灵力也不是精神力,而是一种更加缥缈的东西。因为“气”和运势挂钩,一件物品的“气”并非恒定。抓住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将其运用到阵法里面,这种是许多阵法师一生都过不去的坎。

        前厅中有花圃,里面种的都是草药。司绪走到花圃旁边,虽然能在黑暗中视物,但也只能看个轮廓。所幸,颜色并不是判断草药品种的唯一标准。他小心地拨动花圃中长势喜人的花草,低声念出他们的名字和药性。

        有意思的是,花圃里的草药并未按照种类种植。其中有几株,因为生长环境过好,下垂的花苞刚好蹭到司绪的头顶。还有几株到长到了腰际,那是一种是被称为尖叶守畑的毒草,虽然有毒但是能入药。黑绿色的叶片肥大,叶脉则是青白色,随着走向逐渐变成亮红色,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光。这个特征放在白天可能看不分明,但黑暗中,即使光芒朦胧,这几株总体色调偏暗的植物可以称得上是鹤立鸡群。

        两个花圃结合起来林林总总地种了约二十二三种不同的草药,大部分都有毒。这已经算是一个小药园了,但司绪很难把这两块地当成药园。前屋主特地选了不少观赏性极强的药草,用类似插花的手法把他们组合在一起。除此之外,在梳理好这些草药的基础信息之后,司绪发现他们的花期都是错开的。所以,不管什么时候,这一方小天地里面都会有至少一种花朵绽放。

        花圃周围的青石砖被打磨的十分光滑,上面的刻着三排咒纹,咒纹沿着花圃边缘流动。一排用来保持花圃灵力充沛,一排用来防止毒气散出去误伤,最后一排用于保证花圃内的草药有足够的水分。司绪蹲下来仔细观察,这个咒纹写的很简洁,侧面证明了绘者的用心。

        最后一排是个很有意思的灵力转化咒纹。汌坞的水属性灵力本来就比较充沛,但水灵力不能当水浇灌。泥土会自然吸收灵力,但吸收过程很缓慢。这也是灵土和灵田无比值钱的原因,即使在灵力浓稠到能能滴水的情况下,泥土的吸收频率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灵土是吸收灵力多到引起质变的一种材料,灵田则是用灵土组成的地。这种泥土很适合种草药,灵土的质变会对草药的生长产生影响,大多数情况下这种影响是正面的。

        司绪并不觉得在自家客厅种草药的人会在这种地方下血本。在观察了一会儿之后,他觉得最后一排咒纹起到的作用已经和灵土的价值相等。这种咒纹的作用和灵泉浇灌有点像,唯一一个能称得上是缺点的就是灵力没灵泉那么浓稠。把这个缺点点出来也只是在鸡蛋里面挑骨头,本身就不应该被放到考虑范围内。

        房间的中间,有些偏向左边,

        是一张较大的长方形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玉质的长颈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根梅花枝,梅花枝山的花有点蔫。梅花的花期已经过了一段时间,这根花枝居然只有一点蔫。

        桌子有点高,他小心地把花瓶拿起来。花瓶的瓶口那边刻了一圈咒纹,瓶底刻着一枚符纹,两者结合形成一个时间停止的阵纹。司绪讶异,阵纹没有灵力很难维持。他把花瓶放回去,随后趴在桌子上研究了一会。因为实在好奇,他又把花瓶挪近了一点。等了一小会之后,瓶身上面突然出现了绚丽的花纹。

        祖龙的动态视力很好,司绪睁大了眼睛。花瓶上面出现的是一串很密集的,用不同颜色的灵力组成的咒纹。咒纹的绘者调整了咒纹的流转轨迹,不同颜色的咒纹模仿着树木生长,花朵盛开。演出的最终,粉白色的灵力逐渐淡去,花瓶又变成了一开始的模样。

        司绪将呼吸放轻,又等了一会。但花瓶在那之后就没了动静,纠结了几秒之后,司绪决定放弃等待。他把花瓶推回了原来的位置,动作之间,花瓶又有了动静。一丝金色的灵力从瓶身探了出来,像是一个欣慰的长辈鼓励后辈一样,拍了拍他的手指。在司绪愣住的时候,花瓶像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抽回了那股灵力。

        梅花在动作间轻轻晃动,这根不知道被谁折下的花枝很给面子的一片花瓣都没落。司绪往房间的其他方向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花瓶。花瓶没有动静,他收拾好心里的震撼,往房间的其他地方走去。

        花圃在进门之后的右手边,花圃后面是一排窗户。房间的中间是桌子,桌子旁边摆着两把椅子。桌子后面是隔断,用于掩饰背后的门。隔断前面摆着一个多宝柜,柜子上放着书,盆栽和几种材质不同的摆件。柜子下方的有两对柜门,柜门上面画着一些司绪没见过的花纹。

        他在柜子面前蹲下,借着月光观摩。柜门上面有四个白底,用于装饰的圆盘。司绪本意是仔细看下圆盘上面画的东西,但走进之后他发现他没见过的不止是圆盘上绘制的花纹。柜门的边缘是镂空的,花纹形似层层叠叠的藤蔓,期中混着一些画风独特的兽类。镂空的木雕画风和圆盘上绘制的花纹类似,后者则是用细线和金铝勾勒出了一个个外貌奇异的飞行走兽,背后是层层叠叠的藤蔓。除了背景之外,所有元素都填了色,视觉上产生了强烈的对比。

        房间的左手边,靠墙,是一个巨大的打结地毯。地毯被分成了三块,每一块都由不同颜色的线和花纹组成,边缘处的流苏颜色虽然不一样,但也很和谐。地毯边缘处,靠墙的位置,有一个织机。织机上是空的,但仔细看的话能看出地毯每一片的宽度都和织机的宽度一致。

        织机旁边是一个矮架,架子上面被整齐地塞了很多个抱枕。架子的底部还有一个隔层,隔层里面整整齐齐卷着几个针织的毯子。架子顶部的边缘处挂着一个有着有很多层的收纳口袋,口袋的地步线条和隔层底部持平,像是用尺子丈量过一样。口袋里的工具也都按照材质和颜色分门别类的放好,甚至倒下的方向都被认真调整过。

        织机的另外一边是一个带着轮子的五斗柜。五斗柜的最上面一层下陷,凹槽里面被硬塞了好几个不同的竹编收纳筐,最大的框里面放着几个不同的绣棚,绣棚也是空的,竹框上夹了一个能将绣棚固定成同心圆的一个装置。因为不想脱鞋,所以司绪只是在地毯边缘蹦蹦跳跳了一会,最终因为身高放弃了。但他估计,其他的筐里面放的也是针线相关的东西。

        左边的墙上面挂着不少装裱好的绣品,有花,有草,还有几个是纹样。纹样的风格和多宝柜上面画着的一样,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每一幅上面用的生灵都不一样。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其中最大的那个。那一幅有一个人形司情的长度,画面中间绣着一只鸟,鸟的背后则是一条巨大的蛇。这副绣品正对着织机,在地毯的覆盖范围之外。司绪在远处的时候并没有看出绣品上的生灵,走近之后才发现上面绣的是什么。

        两个生灵被融入到花纹之中,夜色下产生了他们是浑然一体的感觉。司绪上前仔细查看,越看越觉得上面的鸟有种面熟感。鸟身的主题为黑,羽毛的边缘处用了蓝色、银色和白色的线,制造出一种金属反射感。配合冰蓝色的眼睛,司绪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青羽鸦并不在被驱逐的名单上,但青羽鸦里面出了个被称为侠者楷模,被话本传颂的存在。

        青羽鸦被称为青羽鸦并不是因为他们的羽毛的颜色是青色。虽然,青羽鸦身上最有特色的是确实是他们的羽毛。青羽鸦成年之后,羽毛即使未灌注灵力也削铁如泥,是青羽鸦位列最难缠的鸟属之最的本钱。他们弱点极少,羽毛本身的特性让他们免疫不少伤害,配合在鸟属中攻击力数一数二的爪子,这个族群一直是不好惹的存在。而名字中的青,说的是他们羽毛反射出来的金属光泽。

        但很久之前,青羽鸦出了一个异类。

        劫富济贫虽然是一个经常在话本里面出现的桥段,但是没有谁会冒那么大风险去帮助一个很可能不会带来回报的存在。这位爱称为“大侠”的存在在青羽鸦当时驻扎的国家中一直是通缉榜首位。名为烁岳的国家当时没参与战事,因此腾出不少人手用于追捕这位热爱劫富济贫的存在。为了划清界限,青羽鸦声称他们驱逐了这位族人,烁岳王室便放弃了对青羽鸦族群施压。毕竟,烁岳还没被灭国,是因为他们愿意付出一定代价让青羽鸦参战。

        要是只有烁岳还好,他们声势浩大的追捕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结果。也因为这个,大侠成为了话本的宠儿,被龙界的大部分国家津津乐道。龙界难得出现这么一个获得比话本还精彩的生灵,民众层面对祂基本都是正面评价。

        这些都是司绪在野史中看到的,安止戈的收藏里面也有基本以大侠为主角的小说。故事的后来,这位大侠劫富济贫的范围离开了烁岳,引来了另外两个国家的追捕。这方面大部分话本和野史口径一致,那就是大侠在杏柳镇消失了。而杏柳镇是离影界入口最近的城镇。

        虽然不排除还有别的青羽鸦入影界的可能性,但是一般情况下没有任何生灵会选择主动进入影界。影界是流放之地,也是被追杀和通缉的生灵最后的退路。司绪以前因为好奇,好好研究过这段历史。其中,被安止戈按头灌输知识这点功不可没。结合话本中出现的几个国家留下的记录,加上野史和话本中描绘的场景,当时追杀大侠的除了几个国家之外还有不少其他势力。

        这么下来,当时被逼到影界其实也合理发展。最后,乱七八糟的材料看下来,虽然性别到最后都没有定下,但小道消息扒拉出祂名字中的一个字。之后,所有的话本中,大侠的名字里都会加一个“雅”。

        青冀对老板娘的称呼是雅娘,也算对上。

        但这也不重要,司绪甩了甩头,把脑内杂乱的念头都清空。前厅的沙漏示意着时间,现在已经很晚了,他打算研究完这幅绣品之后就回房间。不过,青冀似乎说过之后会有人来送生活用品?是的话,就再等一会吧。

        他把目光转回墙上。

        青羽鸦背后的巨蛇彻底融入了花纹中,蛇身纵横交错,形成了一个结。蛇身之外,画面中的草本纹还包括了不少其他的的植物。细看,司绪发现其中包括了不少种花圃里的草药。植物和蛇身纠缠,青羽鸦被两者包围,头部朝上,正对蛇头。

        不管是青羽鸦还是蛇都不是什么温和可亲的存在,一边作配的花花草草也都是说得出名的毒草。但看久的话能从画面中品出一丝温柔。让司绪最安心的是,这一个绣品上的花纹相比多宝柜上的装饰亲切很多。

        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叩叩叩”的敲门声。在门被敲响之后不久,司绪听到一声巨大的落水声。在第一声落水声之后,又传来了第二声,动静比起之前那声小很多。

        他用青冀之前教他的方式看了眼敲门人。外面站着的人的手放在门上面,似乎在纠结到底要不要继续敲门。她穿着龙卫的制式轻甲,一只脚在不停地刨地。

        在她的手离开门,正准备继续敲的时候,司绪把门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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