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好不了

昏睡一日的顾嬷嬷在柳娇和顾衡的照料下，终于在第二日的午时醒了过来。

        那时正午的太阳毒辣，小夫妻俩就把饭摆在了顾嬷嬷的屋子里，一来是可以避热，二来是正好可以照看顾嬷嬷，谁知他们两人正吃的起劲的时候，床上传来了□□。

        顾嬷嬷睁眼一看到屋里的人时，一双老眼瞬间发红，含着泪看住呆住的两人。

        “可、可是吓坏了？”她缓缓朝顾衡抬起手，哽咽地说，声音因几日没有开口，又没有水的滋润，沙哑的不像话。

        那可不是吓坏了吗？

        柳娇就见顾衡瞬间甩掉手里的碗筷，如狼狗扑食奔向了床头，又惊又喜喊：“嬷嬷你醒了！”

        她鼻头酸涩，也跟着放下碗筷，走了过去，站在顾衡的身边，低头看一老一少的温情。

        就算是要死，顾嬷嬷大抵也是最放下不下顾衡的，这么一下醒来，手不停地触摸顾衡的脸颊，又抓着他的手不放，嘴里干燥也不忘嘘寒问暖，让他别担心自己。

        柳娇看不过去，顺手倒了杯水递给顾衡，让他伺候着顾嬷嬷喝下，这才解了对方的口干舌燥。

        顾嬷嬷这时也才注意到她，红红的眼眸闪烁一丝发愣，抬手抓住柳娇的手腕，“乖孩子，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柳娇低头看着她枯槁形瘦的手，摇摇头，假装不经意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从顾衡手里拿回了空的水杯，一边道：“我去喊柳大夫来看看。”

        顾不上吃剩的午饭，柳娇把空间留给了两人，自己拿了顶草帽跑去将柳大夫请到了家里来。

        照理说，顾嬷嬷用上御草堂里一等一的金疮药，那伤口应该是朝好的发展方向去，可柳大夫看过伤口后，表情并没有半点喜悦。

        “伤口虽然比那日好了许多，可终究是起了炎症，想要恢复到以前的模样，恐怕是不行了。”柳大夫语重心长道。

        众人听完皆是沉默，尤其是顾嬷嬷那有了一丝血色的脸颊瞬间褪色，一副面如死灰的模样躺在那儿，像是被抽了气似的，安静得没有半点动静。

        将顾嬷嬷的模样看在眼里，柳娇心中万般不是滋味，无论顾嬷嬷不怎么喜欢她，可她与自己到底是一家人，一根绳上的蚂蚱，她并不想她出事。

        双手无力搭在顾衡的肩膀上，她看不清顾衡的表情，手下却隐隐有些震动，她轻轻拍了拍他安慰。

        又问在一旁开药方子的柳大夫，“真的好不了吗？柳大夫。”

        柳大夫叹了口气，摇头道：“小娘子，恕我医术有限。”

        要是顾嬷嬷的伤口只是伤在肌肤血肉那还好说，可这次不仅是伤到皮肉，还伤到了骨头，加之感染，整个形势并不乐观。

        听到不想要的答案，柳娇强笑着说：“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或许我们可以等一个奇迹。”

        忽然，她又想到什么似的，眼睛一亮，追住柳大夫问：“柳大夫，若是华东恒来，他可有办法？”

        既然御草堂是华家的，那金疮药又那么神奇，华东恒的医术应该也不下柳大夫，或许他们还能再垂死挣扎一下。

        顾嬷嬷似乎知道柳娇说的人是谁，那双失去光泽的眼睛闪过了一丝亮光，也望向了柳大夫。

        谁知柳大夫却抿着嘴，摇头，打碎了两人的希望，“小娘子，实不相瞒，在下也是师出华家，华少爷来应该也是同样的结论，我劝你们无需再浪费银两。”

        没想柳大夫竟然也是御草堂里出来的，这下所有的希望破灭，顾嬷嬷的眼神恢复暗淡，柳娇心底只余唏嘘。

        “好了，这恢复的伤药你们好好煎煮了给顾嬷嬷吃，能不能再下地，只能听天由命，想开些。”

        落下药方子，领了出诊的钱，柳大夫便离开了顾家，此时的饭菜也早已凉透，送人回来的柳娇直接坐在了饭桌边，看向沉默不语的妇人。

        “嬷嬷，你多日没进食，可要吃点？”

        然而回复她的是一片寂静，这样压抑的气氛实在难受，柳娇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她咬咬牙，站了起来，“顾衡，你将就把饭菜吃了，我去给嬷嬷熬点清淡小粥。”

        说罢，也不理会两人，径自出了屋子。

        屋外阳光大好，烈日炎热，仿佛是一个极好的日子，屋内却是阴冷暗沉，至暗时刻。

        大概是觉得自己一世英名，到老却忽然成了一个跛子，顾嬷嬷的情绪从得知自己的腿难以恢复后一落千丈，整日郁郁寡欢，不爱说话，饭食也比往日少了一大半，无论顾衡和柳娇怎么劝解安慰都无济于事，她的样子就在一日一日中消瘦下去。

        这样不堪一击的身子在一次倒春寒中，又不幸感染风寒，使得原本羸弱的身子更是雪上加霜，整个春季她都躺在了床上度过，还落下咳疾。

        “在这般下去，怕是熬不过初夏。”

        这次看诊完，柳大夫没在屋里说，将顾衡与柳娇喊出了屋外，面色凝重的交代。

        腿伤是小事，如今顾嬷嬷还患上了肺病，只怕时日不多，你们好生做准备。

        不知是怎么送走柳大夫的，他的话依然在耳边，柳娇和顾衡两人的脑袋仿佛还是嗡嗡的，半天都没法回过神来。

        “娘、娘子，我是不是听错了？”顾衡忽然一脸迷茫地望向柳娇，一双黑眸发红，像是迷路的孩子。

        柳娇不忍心看这样的他，闭了闭眼，摇摇头，“我、我去熬药。”

        她逃似的进了厨房，在灶台前站了好半天，才消化完可能生离死别的事情，忍着眼泪去拿药包。

        可翻来覆去，几日的药，还只剩下一包。

        连药都要没了。

        眼泪瞬间像崩溃的水闸泄洪，柳娇一边擦眼泪，一边将所有药倒入灌中煎，又到屋里拿了钱袋。

        这些日子她和顾衡节省开支，可给顾嬷嬷看病抓药的钱却是一分没少花，银子如流水一般的花出去不见回，原本鼓鼓的钱袋干瘪了许多。

        柳娇不由地担心她和顾衡的未来的同时，还是将整个钱袋给顾衡，“顾衡，嬷嬷的药没了，你追上柳大夫，再抓点来。”

        顾衡走后，柳娇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忽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这是她就算得知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也未曾出现过的。

        正当她出神之际，屋子里却传来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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