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剑
“殿下稍安勿躁，只要殿下愿意交出您身后的永安帝，李某可助您早日登基。”
李遇静静地对太子开口，提着染血的剑，朝永安帝的方向一步步逼近。
“你休想！”太子看了身后一眼，护住永安帝往后退了几步。
赵嘉宁却像是意识不到眼前的危险，绕开哥哥和仆从的庇护，一步一步地，迎面朝李遇走来，
“为什么？”
她凝视着那张曾让自己眷恋无比的面孔，轻声询问。
秋水般的眸子明澈得像一汪潭水，倒映出眼前人的影子，李遇看了她一眼，偏头躲开她的质问。
“嘉宁！快过来！都这时候了，你傻了不成！”
身后方，太子焦急万分，李遇今日怕是一点也不顾及往日情谊，伤害赵嘉宁如同掐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赵嘉宁仿若未闻，继续向李遇靠近，像曾经耍赖时做过无数次的那样，伸出纤细的玉指搭在李遇的手臂上，挡住了他的路，凝视着他的侧脸，又问了一遍。
“李遇，我在问你，为什么？”
李遇感受着左臂上的温热，动了动嘴角，没有出声。为什么？自然是为了长孙家当年上下的性命，为了父亲的遗愿能够早日成真，为了大业的百姓，再不用受世家的盘剥欺凌。
随即，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拂开赵嘉宁的手，提剑走上了大殿的台阶。
“住手！十万禁军已将北苑包围！长孙遇，你今晚逃不掉的！”
殿外忽然传来一声高喝，一身妖冶红裙的昭仁长公主带人走了进来，身旁跟着的，赫然是赵嘉宁的亲舅舅，刘国公刘穆。
李遇在殿外的手下到底寡不敌众，顷刻间被制服了大半。殿内的人即便多是无影阁里出来的奇才，也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扭转乾坤。
“母亲！你这是做什么？”柳子澄高呼。
“你给我住嘴！我倒要问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今夜之后，我和柳家，没你这个儿子！”
柳子澄做梦也没想到，傍晚时分还派人来称头痛，不能出席宴会的长公主，会在晚间和刘氏串通，带着满京城的禁军杀进殿里来。
转头看座上波澜不惊的永安帝，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母亲怕是早将今日的事透露给了永安帝，而永安帝干脆顺水推舟，借着李遇和他的手，不动声色地将在座的世家清理一番，自己好渔翁得利，坐稳了皇帝的宝座。
如此卑鄙狡猾，倒确实像是他舅舅的风格。
最愚蠢的是，他这些年到底对自己的母亲有多大的误解，才会认为她是一个只知待在公主府里相夫教子，温柔如水的公主。他和李遇多年的密谋，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被母亲摸得一干二净。
“母亲！你不能这样，是他，是他害死了父亲！”
柳子澄被禁军摁住，指着台上的永安帝撕心裂肺地喊道，其中的恨意，令长公主有一瞬间的怔愣。
“孽子休得多言，这天下只能是赵家的天下，你的母亲，先是赵家的女儿，才是柳家的妇人！”
柳子澄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长公主，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对父亲一往情深，逝去多年依旧深切怀念的母亲吗？这个冰冷又狠厉的人，只是赵家的长公主，永安帝的亲姐姐吗？
长公主不再理会柳子澄的绝望与崩溃，示意禁军上前将李遇拿下。
“陛下好算计，是李某疏忽了！”李遇笑着冲着大殿之上的人抱拳，转头示意殿内的手下不用管他，尽快自己脱身。
李遇在无影阁位列榜首多年，即便此刻被众禁卫包围，陷入以一敌多的局面，也始终处于上风，灵巧地避开了刺过来的刀剑。
台阶上的永安帝看着那道在层层包围中灵活穿梭的身影，眼睛眯了起来。
“长孙遇！竟然是当年，长孙家的儿郎！”
“长孙家？怎么会，长孙家不是已经……”一旁的太子听了永安帝的话，心头一阵疑惑。
李遇破开众禁卫的围堵，不再去和底下人纠缠，一个纵身落到台阶上来，提起剑便向永安帝的心口刺去。
饶是永安帝早有准备，今晚在自己的身边安插了许多武功高强的死士，还是没有料到李遇的身手竟这般出神入化，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剑尖便已近到他胸前。
“看来今晚轻敌的，也不止我一人。”李遇轻笑。
手上用力，剑锋前移。电光火石之间，一抹鹅黄色的身影扑在了永安帝身前，李遇下意识收手，剑刃还是穿过衣裙，去皮肉里走了一遭。
刺目的鲜红霎时在鹅黄色布料上弥漫开来，仿佛一朵妖艳热烈的红花，美得触目惊心。李遇都不记得自己怎么把握剑的手伸回来的，他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嗡了一声，满眼都是赵嘉宁染血的背，
“阿宁！”
“宁宁！”
太子和长公主惊呼，连忙往这边跑了过来。
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永安帝看着扑在自己胸前的女儿，一时间又惊又怒。
“都愣着干什么！快传太医！”
永安帝小心翼翼地将赵嘉宁护在怀里，一向稳重的九五之尊此时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意识到的颤抖“宁宁别怕，没事的，没事的啊，父皇给你叫太医，太医一会就来。”
李遇不再反击，被长公主带来的人按在地上，眼睛却还是死死地盯着那个染血的后背，他此刻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那一剑给挖了一块。
长公主带人进来的那一瞬，李遇知道自己今日的计划不可能像预期的那般完成了。不过世家的人该除去的已经除去了大半，只要他今日将永安帝斩杀在北苑，自己谋划了几年的心血就不算白费。
李遇对自己的身手还是有了解的，所以他对自己方才那一剑有充分的把握。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样怀着恨意的致命一击，最后会落到赵嘉宁身上。
整个谋划中，他最不希望伤害到的人就是她，今日之前他甚至想找个什么理由让她缺席这场宴会，被柳子澄以安全起见为理由拦住了。
李遇盯着自己那柄落在地上的佩剑，剑尖沾着一小截血迹，他试图回忆自己方才到底用了几分力气，她身子一向还算强壮，应该不至于危及到性命吧。不对，柳子澄说她这几个月越发瘦弱，这一剑不会……
李遇闭了闭眼，不敢去想这个后果。
太医和来给他上枷锁的禁卫同时到了大殿中。脖子上脚上被套上了铁链，李遇却没有丝毫的感受，太医来了就好，太医来了就多一分保障。
就在铁链声晃荡，禁卫押着他离开大殿的时候，李遇凭借自己过人的耳力，听见永安帝怀中的少女用微弱的声音开口：
“父皇，答应我，先……先别杀他。”
李遇抬头，看到了头顶朗朗的秋月，明明心里像刀割一样阵痛，却还是扯出一抹笑。
这个时候还惦记着他这个混蛋，真是傻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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