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报仇
“儿臣以为，免李遇不死，方能回报长孙家当年，阖府上下，对大业的牺牲。”
御书房内，赵嘉宁脊背挺直地跪在大殿中央，凌然开口。
“即便当年行事，确实是皇家对不住长孙家，这也不是李遇撺掇无影阁谋反，意图行刺君主的理由。”
太子始终坚持将当年和北苑的刺杀分开算。
“呵，说得好像北苑那夜，皇室不是受益者一样。”
赵嘉宁一语中的，点出了问题所在。李遇那夜帮皇室除掉了那么多的世家蛆虫，没理由不受到太子和永安帝的感激。
“我看你是被李遇一剑刺魔怔了，好了伤疤忘了疼。”太子说不过自己这伶牙俐齿的妹妹，甩甩袖子索性不与她争辩。
赵嘉宁眼眸垂了垂，羽扇般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肩上那一剑，那就属于私人恩怨了，她就不信，李遇现如今没有一丝愧疚之情。
收回情绪，赵嘉宁抬头向一直没有出声的永安帝看去，无论太子怎么反对，如今在这件事情上做主的还是永安帝，李遇的生死就看他一句话了。
“朕问你，今日为李遇求情，是出于公道，还是为了私情？”永安帝冷不防地对着跪着的女儿问道。
赵嘉宁一怔，没想到父皇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为公道，为了不让忠臣寒心。”赵嘉宁想了想，抬头与永安帝对视，语气肯定地回道。
永安帝哼笑了一声，明显是不信她的话，恐怕自己这个傻女儿，自己都不知道今日来找他求情是为了什么。
“当年变革失败，他的父亲长孙靖曾在去世前命人给朕送了一封信，劝朕以大局为重，不要为了救他和柳家而动摇了皇室的根基。”
永安帝语气沧桑深沉，仿佛透过回忆，看到了当年那个一腔热血，与他秉烛共谈的淮平侯。
赵嘉宁和太子闻言皆是一怔，听这话，当年不是父皇放弃了两位主事的大臣，而是长孙靖主动上书要求父皇不要顾及他们的生死。
“当年世家被惹怒，甚至有人打着清君侧的名号企图将朕拉下来，长孙靖和驸马劝朕说，卧薪尝胆，再等个十年也不晚，不必为了救他们连皇位也搭进去。”
这消息对赵嘉宁和太子的冲击力可不算小。也就是说，当年是几个人权衡过利弊后，决定牺牲柳家和长孙家，并不是父皇中途退缩，将心腹之臣推出来挡世家攻伐。
“当年的奉命查抄长孙府的人曾跟朕提过，说并不见长孙府小公子的尸首，朕还特地命人去寻过，原本以为他早已不在人世，没想到竟在朕和太子身边蛰伏了这么多年。”
“那这件事，李遇可知道？”这是赵嘉宁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今晨在你来御书房之前，朕已命人将他父亲当年的遗书送去了大牢。”
太子不禁为当年的事感到唏嘘，谁也没想到，当年事情背后有这么多的无奈，那淮平侯长孙靖和驸马姑父，如今看来，真算得上是大业的功臣。
“那听父皇话里的意思，这次原本就没准备处死李遇？”太子狐疑道。
永安帝笑而不答，捋了捋胡子老神在在地道：“救他朕肯定是要救的，只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了朕的嘉宁一剑，必得让他在牢里吃些苦头才好。”
赵嘉宁闻言有些尴尬，合着是自己的缘故。
“只是世家如今的怒火不比当年弱，父皇以什么理由免除李遇的死罪呢？”太子问道。
“朕还在想一个说的过去的法子，毕竟是长孙家唯一的血脉，虽然年轻冲动了些，但看着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永安帝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睛觑了赵嘉宁几眼，似乎在肯定她先前的眼光不错。
赵嘉宁顶不住父皇这别有深意的打量，干脆拍拍衣摆从地上站了起来，微微躬身向永安帝行了个礼。
“父皇信得过的话，将这件事交给女儿去做吧。”
“哦？阿宁又有什么鬼主意？”太子此刻已经不复先前的气愤，满心都是对长孙家的敬佩，听了赵嘉宁的话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反驳。
赵嘉宁狡黠地笑笑，“毕竟去年满京城和嘉宁公主闹绯闻的是李遇，在北苑给了嘉宁公主一剑的也是他，按照本公主娇蛮跋扈的脾气，这不得好好报个仇？”
入夜，刑部大牢深处，刚刚又经历了一遍酷刑的李遇靠着墙浅寐，企图用困意缓解一下方才那阵钻心的疼痛。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零乱的脚步。
李遇即便此刻身受重伤，也能凭借自己的耳力判断，为首的应当是一个女子。大半夜的，哪家贵女来这阴冷的大牢？
想到一个可能的人选，李遇的困意一瞬间消失殆尽。
“来人，将这逆贼给本公主当场处死，把尸首剁碎了喂狗！”
赵嘉宁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故意说得大声给守在门外的刑部官员听。
一听这话，那刑部尚书哪里还能冷静，连忙进来给赵嘉宁跪下“公主，此人乃朝廷重犯，不能被无故处死啊！”
“我听父皇的口气是年后就要将他问斩的，总归是要死的，本公主趁早将他了结了，也省得你们动手不是？”赵嘉宁一副不听劝的样子，丝毫不将刑部官员的话听进去。
刑部官员脸上一阵为难，这嘉宁公主说的听上去倒是没什么问题，这是年后问斩是要将这人拖到断头台上示众的，这和在大牢里悄无声息地解决了，能一样吗……
“不必多言，本公主今日来时专门带来了父皇赏的令牌，见令牌如见天子，你们谁也拦不住我今日出这口恶气！”
牢内的李遇闻言，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
嗯，威风倒是挺足的，看来伤养的不错，不是柳子澄前些日子说的瘦弱不堪的模样。
“看什么看，公主的仪容是你这个贼子能看得吗！再看先将你眼睛剜了！”赵嘉宁恶狠狠地往李遇的方向瞪了一眼，一点也看不出先前在他面前娇羞温柔的样子。
李遇大概明白她想要做什么了，强忍住自己的嘴角没有笑出来，毕竟她此刻，真的像一个虚张声势的小兽。
赵嘉宁余光看了那个遍体凌伤的人一眼，啧，都入冬这么久了，他怎么就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囚衣，这别人还没救出去，就先伤寒交加给冻死了。
而且这人怎么一丝畏惧也没有？难道她方才不够凶狠？
顾不得多想，赵嘉宁又瞪了身边的官员一眼，“我给他一杯毒酒灌下去多干脆省事，用得着你在这里磨磨唧唧！本公主要亲眼看着他死，然后将他丢到乱葬岗去喂狗！”
那语气里竟然带着一丝兴奋，听得刑部官员后背一阵发麻。这位可是个惹不得的主，人家自小仗着皇帝和太子撑腰，不知道打了多少世家子弟的板子，如今要杀个人，还不是眨眼的事。
“诶，那便劳烦公主动手了。”反正到时候朝中怪罪下来有嘉宁公主顶着，他何必为了一个将死之人跟她争。
“客气客气。”赵嘉宁不在意地摆摆手，吩咐一旁的长兴将带来的毒酒给李遇灌下去。
长兴听命，三两下撬开李遇的嘴，一股脑地将杯盏中的液体给倒了下去。
李遇还在犹豫自己要不要演一下中毒身亡，便觉胃里一股翻墙倒海地绞痛，喉咙里隐隐约约有血腥味涌上来。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李遇心想，她不会真的是来亲手了解他的吧？
看着人渐渐没了声息，赵嘉宁满意地点了点头，面上洋溢着报仇雪恨的愉悦神色。
下巴朝那便动了动，示意刑部上去检验。
“回禀公主尚书大人，罪犯以气绝。”仵作认真检查了一遍后，下去填写公文记录。
“好，长兴，去给我寻一处饿狼野狗最多的乱葬岗，将人给我剁碎了扔过去。”
说完，赵嘉宁不顾在场众人的反应，直接抬脚走出了刑部大牢。
刑部尚书带着一众官员送人上马车时，还听见赵嘉宁在车内娇滴滴地抱怨：“这地方也忒晦气，得回宫好好沐浴焚香清洗一般。”
尚书大人望着抬着李遇尸首要去寻乱葬岗的长兴，抬手擦了擦额上的细汗。
只盼着以后的犯人再怎么惹祸，也不要惹到嘉宁公主的头上，这刑部要是一个月经历一回这阵仗，上下官员不得被这个祖宗折腾死。
却说赵嘉宁的马车离开刑部大约十几里，查看了周围无人后，停在了一个街巷的角落。
“公主，真的要将他带进宫里吗？”流云直觉这是个馊主意。
“不然呢，送到太子府上，人多眼杂的，给皇兄找事？”还是将人养在启华宫最好，启华宫上下都是她的心腹，她近来对外称病，也没人敢来打搅。
那公主怎么就不怕这李遇余恨未了，在宫里对陛下做出些什么。流云腹诽，没敢将内心想法说出来。
不过看了看长兴抬上马车的那个血肉模糊的人，流云觉得自己的担忧有些多余了。
“这药做的不错，效果跟真的一样。”赵嘉宁对着长兴赞道。
“那可不，这可是无影阁新研制的，老大自己都没见过。”长兴一脸得意。
此刻，被他称为老大的人，正在马车内昏睡，丝毫不知自己服用的是自己阁内最新的得意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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