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临行
灯火如豆，一位俏丽女子静静坐在桌旁。
单看样貌，很难相信她就是李清的母亲——红姑，而更奇怪的是，当整个村子都因为于富带来的噩耗而悲痛、惶恐时，她却似乎对女儿的生死，乃至自己的安危都毫不挂怀。
她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金牌，目光写满怀念，而当村民们的欢呼声传来时，她的眼中更是泛起期待的光芒。
只要李清觉醒，她就能摆脱这种囚徒般的生活，回到那曾经习以为常，如今想来却犹如天国的世界。
屋外传来李清和于乐进门的动静。
红姑将金牌收入袖中，有些迫不及待地走出自己的房间，然而，在见到李清的那一刻，她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失望。
四下昏暗，李清并未注意到母亲的变化，还以为母亲难得地离开房间，是因为担心自己；她先是表明自己安然无恙，随后开始讲述今晚的经历。
不料，红姑有些冷漠地打断了她，说道：“没事就好。我乏了，你也早些歇息。”
李清本想先讲讲今晚遭遇妖兽袭击的事，再与母亲商量该如何应对于贵，但母亲的态度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只好求助于于乐：“乐哥，你把村长的事情告诉母亲。”
于乐本不想当着李清的面和红姑谈这件事，但眼下也没有拖延的理由，当下只得转述了于贵的要求。
他相信红姑能猜到于贵的意图，而以他对红姑的了解，他甚至都能预料到她会如何应对。
果然，听说于贵打算明天来找自己谈事，红姑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不假思索地说道：“明日他来了，你替我拦下，就说我今夜受惊，身体不适。”
于乐早有准备，平静地说道：“夫人，于贵看中的不止是小姐这个人，还有李家在城中待过的背景，他一定不会轻易放弃，拖时间是没用的。”
于乐名为养子，实则在李家如同下人，而他自己也一向表现得老实本分，此时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红姑不由大吃一惊：“你，你在说什么？”
于乐没有解释，接着说道：“于富觉醒时达到二重天，于贵又成功造势，替于富把击杀妖兽的功劳夺了一大半，还生生编出个天选之人的光环，这父子俩现在在村里如日中天，于祥也已经倒向了他们那边，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来硬的，而你们根本没有应对的手段。”
红姑此时已经恢复了冷静，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她笑了笑，不置可否地说道：“‘我们’？听你这么说，你能解决这个问题？”
于乐没有回答，伸出一根手指，指尖亮起一轮光晕，旋即消散。
光影明灭，映出红姑变幻不定的神情。
修行界规矩，元气境修行者有资格让亲人在城中定居，只是自身需要负担一定的费用，而对于一名觉醒时直接达到元气境的绝世天才来说，这根本不成问题。
于乐知道红姑明白自己的意思，至于自己是从哪里获得的这些信息，于乐早就想好了说辞：“先前遇险，情急之下觉醒，恰好有位前辈路过，蒙他指点……”
不知想到了什么，原本似乎有些犹豫的红姑突然变脸，冷冷地打断了他：“于公子前程远大，自便即可，我们这孤儿寡母，就不劳公子操心了。”
……
……
交涉失败。
于乐没有多说什么，道声“保重”，转身离开，像往常一般来到村里分配给李家的田地，开始打理庄稼。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响起：“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
二人都清楚，红姑之所以有恃无恐，无非是倚仗自家在修行界的背景，可她哪里知道，早在三年前，那边就派出了刺客，要置她们于死地。
于乐在心中答道：“三年前的事我解释不清楚。”
“爷爷”不依不饶：“说法有的是。”
王乐耐着性子解释道：“怎么说都会有破绽。我之所以想带上她们，就是为了让她们处于我能控制的范围内，避免她们背后的势力发现当初那个刺客的死跟我有关，如果为了这个目的暴露更多信息给她，不就本末倒置了么？何况，就算我告诉她真相，她也不见得会跟我走。”
“那就这么算了？”
“事不可为，多说无益。”
“爷爷”一改戏谑口吻，冷酷说道：“真想保守秘密，杀了她俩才最稳妥。”
于乐依旧平静：“记得您告诉过我，她俩都有顶级木灵元胎护身，我刚到元气境，没能耐杀她们，请您出手又不值得。”
“爷爷”嗤笑一声，显然不相信他的说法，却也没有再纠缠下去。
……
……
于乐一个人干了没多久，李清也来了。
李卫去世后，李家的生计就压在了于乐一个人身上，迅速成熟起来的李清很快察觉到了于乐的辛苦，开始主动帮于乐干活儿。
于乐谨慎，李清少语，除了最初那段时间于乐需要指点李清，二人劳作时一向沉默，今晚也不例外。
工作结束时，李清突然开口。
“恭喜。”
“谢谢。”
“明天就走？”
“嗯。”
“能带上我么？”
于乐有些惊讶：“这是夫人的意思？”
李清摇摇头，说道：“我想跟你走。”
于乐很快反应过来，李清是觉得只要她自己走了，于贵的算计自然落空，红姑孤身一人留在这里也不会有麻烦。
他不禁感到有些好笑，李清终究不谙世事，她完全想错了。
即使是像于贵、于祥这种最底层的修行者，家人在村里也会受到照顾，几乎不需要劳作，却能优先分配到充裕的生活物资；而以于乐的天赋，就算不带李清母女进城，将军也会跟村子这边打好招呼，于贵那颗攀高枝的心或许会变得更加热切，但肯定不敢强来。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先前之所以对红姑那样说，只是想给红姑施加一些压力，以便之后说服她跟自己离开。
问题是，如果李清跟自己离开，失去屏障的红姑将不得不直接与村民们接触，那才真是麻烦大了。
想了想，他诚恳地对李清说道：“村长那边我来想办法……”
他没能说完。
毫无征兆地，脚下的大地开始剧烈地震颤，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从远处传来。
于乐大惊，那个方向，分明是天意大陆八大禁区之一——莽林！
不时袭击他们这一带边境村落的狼群，就来自那里。
这些让村民们苦不堪言的恶兽，只不过是莽林最外围的居民，地位与他们这些被修行者散养在大阵边缘的凡人大致相当，莽林真正的凶险，根本不是他们所能抗衡的。
眼下这么大的动静，难道是兽潮？如果真是这样，那对村子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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