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恶不赦
这是陆明朗第一次见长安动手，剑并未出鞘，但威力不减，只是不伤人性命，之前确实小瞧她了。一般姑娘习武多是强身和自保，他没想到周长安的武功竟然在一流高手之列。且剑法上乘乃名家之流，却又很独特一时看不出是哪家剑法，好像在哪儿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了，他很好奇周长安这来头不小的师父是谁。
不一会儿周长安手里拎着一个瘫软的徐正道出来了，将他甩给高文荣，“大人，他躲在内院丫鬟的床下不肯出来，我只好将他打晕了。”
“无妨，回去拿水泼醒便是，徐大人，告辞了。”陆明朗不在意地笑了笑。
大理寺内。
“陆少卿，你我同朝为官，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还请网开一面。老夫官位虽不高，但好在家族与皇家沾亲带故，日后也能彼此照拂。想必李寺卿已经知会你将此事化小，陆少卿别再为难徐某了，此次是老夫管教无方，日后定当严厉官束，不让他再闯祸便是。”国子监祭酒徐卫仁作揖求情，却隐有威胁。
然而陆明朗却只是轻蔑一笑，“此案影响重大，京城百姓议论纷纷，皇上已经将此案交由我全权处置，想必李寺卿这会儿正陪皇上喝茶，还没来得及告知祭酒大人吧。”
“好！好！陆明朗你铁了心要与我徐家做对是吧！好歹我有享有议请减赎当的特权，最坏也就是将这官当了免罪，但是我徐家上面有的是人！你也别想好过！”
徐正道一听爹要把官位当了急了，他爹没了官他还怎么逍遥快活。
“陆明朗！你不就是一个四品少卿，不要太嚣张！太子都得叫我一声哥！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赶紧将我放了！不然要你好看！”徐正道被人押着不停地挣扎叫喊，太后是他爹远房的姑母，偶尔会照拂他们，他爹的祭酒就是这么得来的，平日里自居皇亲国戚甚为嚣张。
“攀附皇亲，有辱太子名声，辱骂朝廷命官，蔑视朝廷，大不敬之罪十恶不赦，对不住了祭酒大人，实在是您善后的速度赶不上令郎闯祸的速度。”意料之中，陆明朗邪魅一笑。
徐正道荒淫无道，身背六条人命，杀人嫁祸，大不敬罪加一等，立斩于市。李大福卖妻求荣，殴打虐待，替罪伪供，徒刑二十年。国子监祭酒教子无方，妨碍公事，罢免官职。
徐正道问斩这日，京城百姓奔走相告，菜市的烂菜叶臭鸡蛋都被抢光了，甚至有人花钱买洋葱、土豆、萝卜等往徐正道身上狠狠砸去。
长安磕着瓜子，从不远处茶馆二楼雅间的窗户看去，人山人海将刑场围了水泄不通，徐正道满脸糊着蛋液眼都睁不开，烂菜叶堆起来埋到小腿了，叹为观止。
“秋月，这徐正道临死前还能做个鸡蛋发膜和面膜，也不算亏了。”长安转过头没看行刑，不想看太血腥的画面，却也并不同情。
“小姐，什么是发膜和面膜？”那边已经人头落地，百姓欢呼，秋月缩回脖子。
“就是给头发面部护理保养的东西，鸡蛋清就有很好的滋养效果。”长安双脚搭在桌上，上半身躺在椅子里悠闲得磕着瓜子，秋月早已见惯不怪。
长安小时候没地儿玩，就跟着勿言和尚满山乱窜上树下河，毫无大家闺秀形象可言，但是在家里在人前还是装得有模有样的，秋月也就随她去了。
“难怪周姑娘发如绸缎肤白胜雪，人美，心思也巧妙。”一模样斯文的男子推门而入，“未经允许擅自进入，在下失礼了，望周姑娘海涵。”
饶是周长安反应再快，连忙站起身，也还是被闯入的人瞧见了刚才的浪荡模样，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掩饰尴尬干咳两声，“知道失礼还进来，海涵不了。”
斯文男一顿，想必第一次遇到这样不客气的人，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了，回头幸灾乐祸地说：“你亲自挑选的下属，这脾气？平时不好受吧。”
周长安探长脖子往那人身后看去，“大人！您怎么来了？”急忙掏出丝帕将最靠窗的椅子擦了擦，“大人您别站着，快坐！秋月，去点一壶新茶和点心来。”
陆明朗绕过那人，十分惬意地坐下，“欧阳少卿对我的下属有意见？”
“……，当我没说。”欧阳凡自己自己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欧阳少卿？大理寺一共两名少卿，这是另一个？“大人，这位是？”长安接过小二手里的茶，给陆明朗倒了一杯。
“欧阳凡，大理寺右少卿，之前在大理寺远远见过周姑娘，因公事繁忙未与姑娘问好，望，”欧阳凡打了个哈哈，“今日便正式认识了。”
“见过欧阳少卿大人。”长安恭恭敬敬。
张大吉叫少卿大人是崇拜，周长安叫少卿大人是疏离。
陆明朗撇了一眼欧阳凡，“路过此地，见周录事平日坐的马车停在这里，便来看看你在这里做什么。”
“人家今天又不当值，在这干什么关你什么事，私下就别录事录事了，亭亭玉立的姑娘都被你叫老了。”欧阳凡平时没什么喜好，就喜欢和陆明朗对着干。
“陆大人这是关心下属，体贴入微。”周长安朝陆明朗谄媚一笑，递给他一个仔细包了皮的橘子，又将点心往他跟前推了推，她虽然名义上是录事，实际却是随身护卫，确实是她理亏，偷懒跑来看热闹。
这难道就是奴性？！欧阳凡睁大了眼睛。
陆明朗将橘子一瓣一瓣吃进嘴里，甚甜，便不与她计较了，“欧阳凡，你该干嘛干嘛去，死皮赖脸跟着我做甚。”
“我来跟你学习如何□□下属，其他的我都不服你，但这个我服了。”欧阳凡竖了一个大拇指。
御书房内，太子跪在地上磕头，“父皇，此事真与儿臣毫无关系，儿臣怎会与那种卑劣低贱的往来，更别说称兄道弟了。”
“你私下里那点事别以为朕不知道！”乾康皇帝面色阴沉，“那徐正道没少往你的太子府送人吧，你身为太子，夜夜笙歌，纵情享乐，就不能关心一下江山社稷，黎民苍生？！”
“父皇，儿臣没有！都是那帮下人胡闹，儿臣回去就整顿！”楚毓兴一脸委屈地辩解。
“行了！这次要不是陆明朗堵了徐正道的罪，替你明哲保身，到时候你这太子就要落一个纵亲不义狼狈为奸的名声！”乾康看着这个昏庸无德的儿子，心底一片悲凉，若不是燕家有恃无恐，又何以把他骄纵成如今这副模样！
太监总管王忠胜急步进来，俯在乾康耳边耳语了几句，皇帝脸色一变，对太子挥挥手，“你回去好好反省反省！最近就好好在太子府读书，哪儿都不许去，府里宫女都遣了，只留太监。”
楚毓兴还想再说什么，乾康瞪了他一眼，只好跪安告退。
楚毓兴出了御书房，走到一拐角处，就被等候多时的步辇抬到了永寿宫。
“兴儿，你父皇没打你吧，护膝戴着的吗？膝盖疼不疼？”恭孝皇后扑上来仔细检查楚毓兴浑身上下，心疼不已。
“皇后，别失了仪态。”千禧太后垂目坐着，保养得当的脸上妆容高贵华丽，美貌却十分威严。
“是，母后。”恭孝皇后整理了一下衣服，恭顺地站在一旁。
“太子，说说你在御书房的情况。”千禧喝了一口皇后递来的茶。
楚毓兴恭恭敬敬跪下行礼，沉稳有力地将方才的每一字每一句每一个动作都详细讲述，在父皇面前他的害怕是演出来的，但是在这位皇祖母面前，他是真的害怕。千禧太后最厌烦没有仪态不懂礼数的人，所以他要从容有度言谈得体，比在父皇面前演戏还要累。
“这么说陆明朗除了徐家，哀家还要谢谢他了？”千禧欣赏着手上崭新的护甲，熠熠生辉的金光将殷红如血的“豆蔻”玉映衬得更加艳丽。
无人敢接话。
“罢了，这徐立科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糟践了仅有的一丝燕家血脉，教出这么个儿子，不一棒打死还当成个心肝宝贝。”
听了这话，恭顺皇后和太子楚毓兴连喘气都更轻了。
“皇孙儿，哀家对你好吗？”千禧幽幽地问着楚毓兴，眼里看不出情绪。
“好！皇祖母对孙儿自然是极好的！”楚毓兴又跪了下去，方才维持的风度荡然无存。
“既然知道哀家对你好，为什么还要做出这等愚蠢之事让人抓住把柄！”千禧直接将茶杯砸到太子的头上。
皇后直接跪下，偷眼瞧着自己捧在手心的儿子，额角边流下一丝鲜血，眼睛泛红，手指微微攥紧。
“我说过，你可以荒淫，可以残暴，甚至可以无能，但绝不可以让人发现抓住你的把柄！哀家能让你当上太子，也能废了你，燕家不缺女人，扶持谁都一样。”千禧看了一眼趴在脚边的皇后，冷笑了一声。
“皇祖母息怒，皇祖母息怒，此事与母后无关！是孙儿思虑不周一时大意，不仅让父皇察觉抓到把柄，还酒后失言与徐正道称兄道弟，失了燕家颜面，孙儿日后一定谨小慎微，绝不犯错！”楚毓兴跪着爬到千禧近前，连连磕头认错。
“你父皇这些年翅膀渐渐硬了，总是暗地里与哀家较劲，对你更是虎视眈眈，巴不得赶紧废了你另立太子。不过——，我燕家太子岂是能让他说废就废的，即使他另立太子，那也只能做个短命太子。”千禧太后邪魅狂狷地笑着，笑声回荡在冷清的永寿宫内，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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