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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诉说往事信徒凭证


姒乐恍然许久,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后——他的来路坦坦荡荡,绵延千里,一望无垠。

        一双长臂忽然伸来,那人从身后拥住他,唇亲吻向他的耳畔,低声道:“再会相逢。”

        眼圈慢慢红了,姒乐点头颤声附和道:“不胜荣幸。”

        那人便笑,笑声悦耳惑人,轻低嗓音传进他耳中,让人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即将自己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他。

        阿崎声牵着他踏入身后葳蕤林莽,两人步进森林中,有七彩尾羽的珍禽欢快跑过,青蓝色的鸟儿从树梢间飞过,扑过枝叶沙沙的响。

        他们穿过森林,再次来到水泽之上,踏水无痕,银丝落入水面,一圈一圈涟漪荡开。

        然后,他回身来,注视着姒乐。

        姒乐也安静地看着他。

        两人又向对方靠近,伸出双臂,在这无边水泽倒影之上紧紧相拥。

        天地映出他们的身影,他们是如此高大,又如此唯对方不可。

        “喜欢吗?”阿崎声轻笑着在耳边问他。

        “喜欢。”姒乐认真道。

        阿崎声揽着他又将他抵在一棵树上,丰润唇瓣摩挲着他的侧颈,“我也很喜欢。”

        姒乐心微颤,这个场景让他想起一些不太妙的回忆——他当时就是这样毁了谢大人的巫相。

        阿崎声亲吻着他的脖颈,抵在跳动的颈脉,一下又一下,是蓬勃生机在鼓动,他的小信徒,终于不再是冷冷冰冰的鬼身了。

        可他立即察觉到姒乐的心绪不对,有些忐忑不安的,仿佛做错了事一般。

        他分开一点身体,凝视着对方微垂的双目,“小乐儿,在想什么?”

        “阿崎大人……”姒乐伏在他肩头,没有看他,低声道,“当年的巫相真的是假的么?”

        阿崎声静少许,抚摸着他的黑发,“你可知,巫谢对我来说,是什么?”

        姒乐摇头,却道:“可我觉得,谢大人也是您。”

        “他是我没错,”阿崎声淡然道,“是我示于外人面前的壳子。”

        姒乐不解,抬起头,看着阿崎声,“壳子?”

        “嗯,”阿崎声颔首,笑道,“一个特地用来应付巫咸国的壳子。”

        “因而,他只是我的一部分化身罢了。”他思忖一瞬,提起了以前的事,“可还记得顾末衫的回忆,巫谢飞升失败之事?”

        姒乐道:“记得,他们都说谢大人应该早就飞升,却不知为何一直是半神。”

        “其实不算失败,是我主动放弃。”阿崎声微妙笑道,“彼时我心中犹带恨意,又或许任性,我知晓只要我飞升,乐神的位子仍归于我,然而为何要让他们那般如愿?杀死我便算了,又将我复活,将我重新拉入天宫,权当无事发生,过去全然消解,我这位乐神仍然是好好地在天宫……”

        他几多轻嘲,“飞升的那一刻,觉得甚为无趣,也不想再见伏羲老儿,便干脆将自己的神魂一分为二,分离修为,强行降至半步神阶,只要我一日不恢复完整,一日便无法飞升。”

        姒乐静声听着,却明白怕是不止于此,他联想到曾经谢大人和夜绵延在阎魔城中的对话,觉得也许那时的谢大人其实已然神心有损,无法真正心无芥蒂地去爱苍生,尤其是巫咸国那般堕落之民……种种原因叠加,很难真正归于其中一点症结,人与神的界限说复杂说简单,有时一点差距便是万丈深渊,很难跨过那一道坎。

        而且那是阿崎声的肉心早已化作了不死药,被人吃下,即便作为巫谢重归神位,也再不是以前那个一心大爱苍生甘愿献祭山河的小乐灵——天生乐神了。

        自己也不是没有体会,他当初不也是一念之间便堕为“神堕鬼”了么?

        在彻底堕为神堕鬼之前,及时将神心剖出,作为生长之力,融入柳银的尸体中,让白尸长大,不料顾末衫查探过后却说,一颗神心已然足够,不再需要多余的肉身,柳银毕竟已是十九岁,若真的给了白尸做身体,只能说是附身,却不能说是长大。

        于是他便放手让顾末衫去做,最后柳银的尸体被他重新保存在了神宫之中的冰棺中——那毕竟是他的第一位信徒,对他的意义非同小可。

        后来他还发现,那不仅是他的信徒,还是阿崎声。

        白尸还吃了他的醋。

        想到这,姒乐不由莞尔,阿崎声凝视了他一会儿,倾身来吻他,在他唇边血痣落下一吻。

        “巫谢之心是后来分出,算是第三部分,”阿崎声微笑说,“其次是巫谢和‘声’,巫谢是承载情绪的壳子,放置了一半魂魄的巫相。而声,作为最干净无暇的半魂放置在仓河屺山腹中,也是最不听话的一部分。”

        姒乐怔了一下,当时顾末衫回忆中,谢大人确实说过仓河屺不听话,当时他还不甚明晰其何意……原来那里留存了谢大人的一半神魄。

        “你也许不知,他见到你的第一面就擅自抽取了你的一丝魂息。留待见证。”阿崎声如是说。

        姒乐愣住了,“见证?”

        第一面……那半魂声一直待在仓河屺,也就说是自己和伯霖被白子繁用乘黄神兽带去见谢大人的那一夜,在仓河屺上,他向谢大人说出了自己的神铭,而半魂声就在那看着?

        “从雨师妾国回来后,我忽然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似乎召来大雾,在雾中与一个信徒交谈,并送了一粒鲛珠给对方。”

        姒乐沉默下去,这个梦……他知道的。在汉柳离去后,他日夜难过,觉得对不起汉柳又对不起伯霖,怎么也走不出来,有一天夜里,就做了那个梦,醒来一时分不清真实,缓了许久才缓过来。他甚至曾一度觉得是真的,还将麋角珠认为是谢大人送的鲛珠。

        “我察觉到不对劲,去仓河屺找‘声’,发现他在用你的那丝魂息擅自演命。”阿崎声说,“他说你去了仓河屺,坐在那很伤心,什么也不做,就将我二人的魂息融合演了一场命——你来时我已在仓河屺。”

        “也许演命术法未尽,此后我开始频繁做一个梦,梦中我在一座宫城脚下,似乎死去,而另一个身穿黑衣的君王在抱着我哭泣。”

        这个梦凭白诡异,他听到那黑衣人身后有人在喊:“东楼君上。”

        姒乐彻底滞住了,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没想到,阿崎声居然也看到了这一幕,而且还是那具尸体?

        “而在这之前,我在外面收到他的传音,让我去齐宴楼宫唱歌,说看到你和朋友在看我的留影珠,说你想要听我的歌。”阿崎声笑了笑,道,“他是身具情感与神性的那一方,与巫谢相比,对旁人的所求更没办法。正逢国君同意练兵,召我回去,并每三月在齐宴楼宫唱歌,两厢合求,我便答应了。”

        姒乐怔怔听着,他没想到还会有这样一层渊源在里头。

        他忽然想到,他后来还碰到过一次,是谢大人和咸相在仓河屺上谈话,说着谢大人幼年时的往事。

        阿崎声显然也顺势想到了这一茬,摇首道:“他说的不是我,是白子繁。”

        姒乐道:“原本的巫谢么?”

        “嗯,他知晓自己作为肉身容器的命运后,极端愤怒,崩溃之下跑去了仓河屺,被飞廉撞见。咸相看出他天赋,想收他为徒,然他已知晓真相,里里还愿做巫谢?自然是不肯。”

        阿崎声长眸微敛,瞳光中有些晕积的冷意,“后来他冷静下来,便去主动求咸相收他为徒,说他愿意做巫谢,但是不愿意死去,将身体让位给他人。咸相本欲答应,然他历代任十巫之巫咸之位,天宫要做什么,他抗拒不了,只能反口拒绝。却不知他再见他,已然是另一人了。”

        姒乐默然,难怪那时谢大人一直说自己忘了,原来那压根就不是谢大人做过的事。

        阿崎声笑容意味莫名,“此后,他们就开始叫我仓河屺。”

        却不成想,那个嘶吼出“无拘无束……”的真正的仓河屺已然死了。徒留一副肉身在天地,被他人所占据。

        姒乐蓦地凛然,再次理出了另一个谢大人放弃飞升的原因——作为天生神明,他怎可容忍自己占据苍生百姓的身体飞升为神?

        倘若就这样飞升,他永生都将师出无名,这两件事的存在本就相悖,是绝无法共存的,除非谢大人只甘于因阿崎声的天赋而做一位借由自己的脊骨登上的神——犹如雷神,修为已够,神性却不够。

        姒乐明白,阿崎声是骄傲的,也绝对值得骄傲,举世唯一就这么一个天生神明,他的部分血肉就可化灵山十巫之传承,他怎可能只甘做其中之一的巫谢?

        “也不是不可能。”阿崎声看穿他所想,淡淡道,“有虞谣怀孕后,他曾差点放弃作为乐灵声,而甘愿只做巫谢。”

        姒乐微惊,“那他会怎样?”

        “永生沉睡,或永生消失,再不复出,世间将再无小乐灵。”阿崎声眸中幽光极深,“也许祭舜大典后,世间只有一位疯狂而薄凉的巫谢,却不会再有当年的小乐灵。”

        姒乐察觉到阿崎声非常认可当年的小乐灵,他曾经也定是极为喜欢自己,后来却那样痛恨自己。一恨自己的复生害死了真正的巫谢,二恨自己的肉心所化的不死药让巫彭堕为了恶,害死了整个“白”部落,三恨自己和伏羲所创造的名为“巫咸”亦或者“神州之盐”的田,诞生出了无数罪恶与孽障……

        四恨自己再也回不到过去,并在原本命线中真正堕为了他口中所说的罪神——甘愿踏着自己的脊骨做一位丧失神性的伪神,《牲息》之后毁了神州大陆,最后被自己曾经的信徒谋划设局制裁,甘愿永生困于鬼界——疯狂而薄凉的巫谢。

        姒乐忍不住流泪,为在另一个周朝中的小乐灵的泯灭。

        这一世《牲息》以成全各方所愿而唱响,然而另一个已然演变完的世界中,《牲息》却成为了报复一切的凶器,害得神州大陆凋敝萧条,人情疏漠……

        他难过极了,紧紧抱着阿崎声,鼻尖蹭过对方的脖颈,去亲吻对方的喉结,再一点点往上,泪眼婆娑地碾磨着阿崎声丰润的唇。

        阿崎声似乎陷入了当时的情绪,也许那时他真的失望至极,眼神幽微,语声低淡,仿佛当时的半魂声在对他诉说:“我从没为自己求过什么,句芒,唯一也不过是想让有虞谣替我登上天梯,可即便是这样也不是为自己所求。天下将改朝换代,而我无法再飞升,需要有人去守乌云顶,接下飞廉的摊子……”

        姒乐忽然就明白了,那时不仅仅是有虞谣怀孕而导致无人可代替谢大人登上乌云顶,更重要的是他也放弃了,他第二次跪在仓河屺上求谢大人杀死他,一朝回到两人初次见面的绝望,这无疑意味着他放弃了走向谢大人的路,也放弃去发现真正的小乐灵的存在,而那时谢大人已然唱过了《东楼墨》,《扶桑》和《将降》这三首根据另一个世界所发生的事而写作的歌——《将兮降兮》是那个世界中姒乐发疯时所绘的一幅画,而从那以后,就彻底引起了那个巫谢的兴趣,从而将人拖入局中……直到最后心甘情愿付出代价,和那个姒乐一起堕入鬼界,生生世世不出……

        ——也许那时谢大人已经开始在准备给他一条走向他的路,可是他却求谢大人杀死他,谢大人若答应做他的神,将迎来的是一位信徒的死亡,小乐灵会愿意见到这一幕吗?他因为复生就已害死了一位八岁的男孩,如今因为身为神却要成全一个信徒的死亡?

        “你不会是我的信徒”不是说不愿意他做他的信徒,而是他不想一旦他答应做他的神,他就决心奔向死亡……——我不会让你因此而死的。

        “我也不是你的神”——你不用为我去死。

        “我不需要祭品”——我不需要你为我而死。

        姒乐泪流满面,他终于懂得了谢大人当时这三句话的含义,每一句话都在回应他所说的话,两人各自话三声,谢大人便劝了他三声。

        天,他当时到底是在怎样用刀子割一位小乐灵的心啊。

        “对不起……”姒乐哽咽着道歉,“谢大人,对不起……”

        他终于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却一直以为对方不肯认他这个信徒。

        阿崎声抱着他,将他圈在他与树干之间,垂眸认真亲吻他的嘴唇,两人鼻尖相倚摩挲,泪水沾湿了他的颊侧众生绘象,仿佛给予它们一捧微咸的神州之盐。

        “他一直在期待你口中所说的宫殿。”阿崎声呢喃地说,“他抽取你的一丝魂息,留待见证。”

        姒乐心神颤抖,对方从一开始就接受了他的神铭吗?

        “山林木绣……”一道虚门陡然裂开,阿崎声将他横抱起,踏入虚门,再出来已回到了神宫最高的阁楼中,将他在床上放下,压了下来,“……他喜欢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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