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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命盘再现故人音讯


“‘天音’非音为人。”

        杜宇久久端详着手中这封简短而莫名的信,问等候在一旁的宫人:“你说这封信是何处送来的?”

        宫人恭声答道:“回王上,信是从巫咸国传来的,指名道姓要送给王后。”

        不过王后疯了这么多年,任何与王后有关的事情都要先转手至王上这里,由王上亲自决定。

        杜宇坐在处理折子的雕龙双角漆案后,将信件搁在一旁,语气平淡道:“知道了,你先下去罢。”

        “是,王上。”宫人躬身退后几步,便要踅身离开殿内,却又被杜宇唤住:“真仪君还守在王后那么?”

        “是的。”宫人如实禀道,“真仪君大人不曾离开过。”

        许久都没有得到指示,宫人小心翼翼地抬头,就见陷在王座阴影里的杜宇对他挥了下手,示意他下去,当即也不敢再停留,躬身阖上殿门出去了。

        案上折子一卷堆着一卷,能隐约瞥见一角绘有古怪废墟图案的墨迹。杜宇揉了揉疲倦的眉心,再次撷来那封信,凝视着上头短短的六个字,久久不语。

        天音……

        梁利曾和他提起过癝巴部落所发生的事,当年选中稗邑作为蜀国都城也是掺了几分这其中的缘由,只是这寄信之人不曾署名也不见落款,难道是梁利的故人?

        当年知晓癝巴部落之事又还尚在人世的,会是谁呢?梁利的小王弟祝祝,亦或是那位雪山圣子秉夏?

        ‘天音’非音为人,字意如此明确——天音指的不是天籁的乐声,而是指一个具体的人——如此一来,当年不仅是梁利,甚至整个癝巴部落都被蒙骗得团团转……那么癝巴部落就当真是全然无辜的么?

        寄信来给梁利的人又是何意,对方查到了多少,将消息送给梁利,是要梁利继续帮他查下去么?还是仅仅只是告知?真是让人容易多想啊……

        杜宇突然低低笑了一声,他叹了口气,站起身,离开处理政事的明方殿,一路朝王后寝殿而去。

        还没靠近,就见一个侍女慌里慌张地奔了过来,一见到他,“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地道:“王上!王后她……”

        杜宇心中一紧,顾不得再听她说下去,直接掠过人,加快脚步朝王后寝殿赶去。

        他冲进寝殿内,目之所及是一片狼藉,摔砸倒塌的器具无计其数,到处都是碎片,好几名侍女跪在地上不停地抽噎恳求:“王后,您别再伤害自己了……王后,您醒醒吧……”

        窗前立着一个人,浑身冒着熊熊烈火,黑发横陈散乱披下,华贵的后服裙裾拖曳在身后,金线褴褛,崩断了无数根。

        她转过头时,半张脸血肉模糊,隐在炽热烫人的火焰之后,表情阴沉不可辨,笼罩着死一般的暴虐与嗜血之意。

        尖利的指甲隐在袖中,锐光泛泛,杀机萦绕。

        杜宇挥退所有宫人,一步一步朝梁利走去,殿门紧闭,将最后一线天光隔绝在外,无人得以窥见分毫。

        梁利一动不动地立在那,血红的眼珠子阴鸷难言,盯着杜宇,像是在盯着一位陌生人。

        杜宇脚步坚定而丝毫没有迟疑地靠近她,将人慢慢抱进怀里,嘴唇吻上梁利颊上血肉模糊的伤口——那是她的烈火胎记所在,却被她亲手撕掉。

        杜宇看到角落阴影处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微微笑道:“真仪君,你为什么总是看着我们呢?”

        巫真从阴影中走出,露出翡翠面具的一角,曈眸隐在黑洞之后,认真地看着杜宇,音色迟而缓:“梦见一个……爱情故事,想去……看看。”

        “原来你是把我们当故事看啊……”杜宇一句话还没说话,怀中的梁利忽然奋力挣扎起来,杜宇赶紧用力抱住她,不让她趁机伤害自己,纠缠间,梁利挣脱一只手,“唰”的一声尖锐寒光闪过,杜宇偏过头去,又转回头来,脸上赫然多了四道血淋淋的伤口,不在意地继续笑道:“那我和梁利可得加把劲儿了,不能让我们之间变成悲剧啊……你说是吧,真仪君?”

        杜宇安抚着梁利在一旁榻上坐下,梁利埋在他怀中,眼中血色褪去,空洞得像一个怎么也填不满的绝望死河。

        杜宇满眼爱惜地轻抚着她的脸庞,低下头吻了吻她的脸,用灵力一点点覆上她颊上伤口,细细地温养着。

        “真仪君,我是说如果……”他抬头看向那陪伴在身边他们多年的谋士与知己,“如果我和梁利没能撑到最后,你要怎么办呢?你还要看么?”

        巫真又慢慢退回到阴影里,语声仍旧是断断续续的,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孩童:“那我就……吃了她,搜……她的魂……继续看……”

        “是么,”杜宇笑了起来,有些无奈地道,“真仪君,你还真是执着啊,可是我又特别能理解你,梁利也是一样。”

        他说完,殿内静了很久,他的神色逐渐被落寞和凝重侵染,“真仪君,若我没能撑到最后,我希望……你能帮我哄一哄她,你也知道,她爱笑……”

        巫真没有再说话,他立在阴影中,无声无息,仿若不存在。

        夤夜时分,天上冷月如霜,杜宇独自一人离开了王宫,一路出了稗都城,匆匆行走于夜色中,最后来到了巫山脚下。

        经过鳖灵的不懈挖掘,巫山已被凿通,困扰蜀国多年的洪水终于得以泄出去,只要后世人不随意改变巫山布局,此后几百年内蜀国都无需担忧太过严重的水灾了。

        巫山山坳里扎了几座简陋的牛皮帐子,这一段时间他们一直在撤退凿山的人手,不想让太多人牵扯进来,是以今夜还留在这里的就只有鳖灵和他的几个鳖族子民了。

        鳖灵是雪山地下河中修炼化形而成的妖鳖,梁利于他有数年陪伴之恩,听说蜀国水灾不断,遂游上岸来为他们治理洪水,以报恩情。

        杜宇掀帘进了其中一座帐子,帐中只有一个小鳖子民,守在木案前打瞌睡,听得动静,他愣愣地抬头看来,见是杜宇,登时瞌睡都吓跑了,甚至一不小心变回了原形,四脚朝天,滴溜溜地打着转,怎么翻也翻不过来。

        杜宇看得好笑,拂开兜帽,伸手过去帮这小鳖翻过身来,“好了,不必多礼,宰相大人呢?怎么就你一个?”

        小鳖重新化成人形,一张脸羞得通红,结结巴巴道:“鳖灵大人下水进巫山底下去了,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又叫了几个人下去,留我在这守帐子。”

        又发现了东西么?杜宇眸色微暗,时间不多了,他们不能再拖下去了。

        杜宇在帐子中坐了没多久,鳖灵就回来了,看来是刚化为人形,身上只披了件单薄的外衣,赤着脚,冒着湿寒的水汽走了进来。

        一看到杜宇,他就立即单膝跪下,双手交叠作揖:“微臣鳖灵见过王上,未曾及时远迎,还请王上恕罪。”

        杜宇起身将他扶了起来,“不必多礼,快快起来。”

        “礼不可废。”鳖灵肃声道,避开他的搀扶,一本正经地行完礼后这才站起身。

        杜宇只好依他,两人一一落座,问:“听小鳖说你又发现了东西?”

        鳖灵面容平和,看上去很是年轻,点头:“本想最后探查一遍水势走向,从巫山底下经过时,不经意发现水底有一点亮光,我就追了下去,一直潜到那片古族的废墟处,挖出了一个东西。”

        他说完,手伸到背后,取出了一枚通体漆黑的簪状物,幽光内敛,透着一股远古洪荒的气息,十分神秘,引人不自觉地就将目光投入其上。

        杜宇眯眼看了会,接过来细细摩挲片刻,也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是那个古族遗留下来的饰品么?”

        鳖灵拂去手上的湿迹,“微臣不知,但从其上遗留的气息来看,应是远古之物,早于商周。”

        杜宇目色晦暗,“难道是那位……”

        鳖灵肃容点头,“巫山底下的古族可以确定是商朝时期灭亡的,既然早于此前,也只能是那位大人物留下的。”

        他停了停,又道,“我探查过,此物是由伏羲骨制成的,于定魂一事深有益处,若是用在王后身上……”

        杜宇看着他,“你确定么?”

        自从蜀国发起水灾,梁利便变得愈来愈不对劲,一开始还只是间歇的发狂,后来就开始频繁地自残,神智混乱,无法与人交流,癫狂起来时,那股架势恨不得毁天灭地,将整个蜀国都毁了。

        一下又一下,在他的心口捅刀子,他除了笑着咽下,努力追查真相,旁的什么都帮不了她,什么都无济于事。

        鳖灵抬头瞥见他的神色,于心不忍地低下头去,声音也添了些酸楚之意:“王上,王后她洪福齐天,我们一定能够保护好她的。”

        杜宇闭了闭眼,又睁开,泪意一闪而过,却是笑着道:“你方才说这玩意有定魂之效,若是用在梁利身上,可能确保万无一失?”

        鳖灵有些犹豫道:“其实不止定魂,它的簪身上镌刻有一个小型术法,可以留下特定的影像。”

        “哦?”杜宇挑眉,“怎么听着有点像留影珠?”

        “是,”鳖灵道,“微臣不确定在一个人的灵魄深处留下特定的影像算不算是改动这个人的记忆,若是王后对此感到冒犯……”他和杜宇对视了一瞬,目中闪过某些心照不宣的沉暗。

        “这样啊……”杜宇若有所思地郑重收起了那枚黑簪针,“这事我知道了,我会考虑清楚的。”

        命线在这一刻走到尽头,倏然断裂,命盘上熊熊燃烧的烈火轰然熄灭散尽。

        一面莹白色的留影光幕忽从梁利魂影颅中缓缓浮现而出,停在祭台半空中。

        光幕空白了片刻,接着出现了杜宇的身影,他面颊明显瘦削下去,左脸上有四道长长的疤痕,仍坐在处理政事的漆案前,双眸直视着光幕外的人,虽然嘴角带笑,说的话却低沉而寒凉:“不知是哪位友人触发了这个阵法,不过你既然能找到梁利的魂,说明你对我们之间经历的事很感兴趣。老实说,我也并不想将这个秘密埋封于地底下,故而我选取了一些关键节点的记忆,解释我和梁利、真仪君以及鳖灵之间的关系,至于看完后你能收获多少,那就看你自己了。”

        杜宇双手交握,继续道:“鳖灵开凿巫山时,在巫山山腹的地下河中发现了一个古族部落的废墟——他们曾进行了一项极为古老的祭祀,留下了一些残卷,记录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也许是一切的开始。经过仔细考虑,我们同样将它藏了起来,我无法预料你是敌人还是故人,所以这个秘密不能直接透露给你们,需要你们自己去找。”

        “癝巴部落只是掩盖真相的路上一块绊脚石罢了,我的王后她少年时不慎牵扯进去,付出了她一生的代价。我知道她在责怪自己,她很强大,也很骄傲,她想要拯救并保护那些她所认为的弱小无辜之人,可是她后来将自己逼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为了不让她再伤害自己,我改了她的记忆,并设下了禁制阵法……有时候,去怪罪别人比放过自己容易得多,祝火国给了她荣光与责任,却无法保护她……她肩上负担太重,太大,我宁愿她只做一个简单无忧的女孩,可能会为一些事情苦恼,却不必为此付出生命,她还很年轻,她本该走上一条更好的路……”

        杜宇透过光幕传来的目光没有丝毫波澜,却透着掩盖在表象之下的占有欲,“我死后,蜀国会如何,史籍上会如何记载,我都无法预料。凡人与神明的差距有如鸿沟,你自以为的一生也许只是一场笑话,可是我和梁利,我从未后悔与她相遇,若有来生,我仍想娶她为妻。我们之间,不算是一段从头至尾完美无缺的佳话,可即便如此,我也足够珍视在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我不愿让人肆意来窥伺她的灵魂与记忆,以她一生的快乐和苦难为食,满足自己,虽然我很能理解,毕竟每个人的追求和痴妄不同,所以……”

        “即使是你,也不行哦,”他的笑容淡了下去,将最后的话语吐出,“真仪君。”

        话落,光幕陡然溃散,所有光影一霎消失无踪,没留下一点痕迹。

        唯有杜宇沉淡的话语似乎还回响在祭台上空,与天边第一缕曙光相和。

        这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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