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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偷得浮生无动于衷


姒乐和阿崎声在木绣神宫里住了下来,他们都没有去管外界的喧嚣,姒乐是无动于衷,而阿崎声自那日又陷入沉睡之后,已经一个多月都未曾醒来。

        他隐约察觉阿崎声正在尽快融合其他魂星,只是这仍需要时间,而他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他醒来时已过去好几日,阿崎声身上温度有些高,而手上的银环也在发烫,他知道是阿崎声给他的珠子又在温养他的心脉,他转过身来,看着阿崎声沉睡的无暇容颜,他的神明是这般美,时常让他移不开目光。

        有些贪恋这样的温暖,他埋首在阿崎声怀中,继续睡了过去。

        他不想去管外界如何,那已跟他无关,他曾是爱神句芒,可如今……那些期待他降世拯救苍生的人只怕注定要失望了。

        ……

        姒乐猛地惊醒了,胸口剧烈起伏着,始终难以平复。

        思绪一点一点沉淀下去,他这才感觉到自己正被阿崎声抱在怀中,微暖的体温源源不断地渗透而来。

        人身与鬼身已彻底融合,虞青铃的所有记忆也回到他的脑海,细枝末节的,有关于阿崎声的,一切,都融合进了他的神魂之中,这将成为他一生中最珍贵的几段记忆。

        他也想起,阿崎声最开始的身体是很冰凉的,而自从黔千歌鬼境之后,阿崎声似乎就开始有了人的体温。

        期间发生了什么事?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但一时头疼难忍,被过去的事情搅得心烦意乱,姒乐压制好情绪,缓缓平复呼吸。

        他下床来,将阿崎声抱了起来,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但他想要带阿崎声出去透透气。

        他抱着人在神宫之顶坐了下来,让阿崎声靠在他怀中,紧紧地拥着,像拥住了他最后一片天地。

        阿崎声醒来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他揽在怀里,唇在他脖颈摩挲着,便倚着他的肩继续沉睡了过去。

        他终于安心了。

        此后他便一直守在神宫中,偶尔会坐在山巅上,看着尧山外山脚下一波又一波来拜神的各色人等,心如止水,毫无波动。

        这里被他布下了结界阵法,能上来的人只有他和阿崎声。

        枉雷神□□追杀了他那么多年,只顾追着虞青铃去,也不晓得往这尧山上劈上一劈。

        期间姬宁来过一趟,在山林中徘徊不去,他静静看了好几天,看着那人手里抱着一个长盒子,却怎么也找不到上山的路,料想那人有什么事要跟他说,遂在这日下山去见了见。

        姬宁仍是穿着黑底蓝缕边的衣,背负蓝麟剑,一见到他就立即跪倒了下去,磕头不起,恭声道:“晚辈姬宁见过句芒大人。”

        姒乐淡淡地看着他,然后道:“起来吧。找我何事?”

        姬宁仍是跪倒在地,没有抬头,道:“晚辈斗胆,扰了句芒大人清净,不知句芒大人可还记得晚辈师尊?”

        姒乐道:“斑之青?”

        姬宁点头,微微抬眸看他,神色格外郑重,将手中长盒捧起过眉,道:“晚辈师尊昔年与句芒大人相交于息国无灵之地,曾目睹句芒大人为拯救百姓之无私之举,并与句芒大人结为一日知己。师尊一直不曾忘却句芒大人,逝世之前,特地吩咐晚辈务必将此物转交给句芒大人。”

        姒乐道:“你已知你师尊已身亡?”

        姬宁眉目黯然下去,“是,我已有所察觉。”

        姒乐没再说什么,接过长盒,推开盒盖,看到了置于其中软锦上的一把青刀。刀颚上雕镂精致青鸾尾羽图纹,柄端为青鸾鸟喙,整把刀幽光内敛,气息雄浑厚重,无疑不是凡品。

        正是巫朌的随身用刀——青鸾刀,亦或是巫朌传承——笛与刀。

        此刀可化为一只青色长笛,他曾在城主府中,见到斑之青在手中盘转过。

        姬宁也在看着这刀,眉宇间沉郁异常,脸色苍白,看上去十分憔悴。

        这人身上血气虚浮滞重,内伤不轻,且至今都没修养好。

        姒乐推上盒盖,将长盒收入银环之中,不由也回想起当年在息国无灵之地时,遇见的一名青衣落拓男子,原来那便是昔日灵山十巫之巫朌——曾为汉柳和巫抵比舞时奏过乐。

        姒乐目光落在姬宁身上,道:“节哀。”

        姬宁僵了下,有些苦涩地摇摇头,又拜倒下去,久久不起。

        姒乐静了会,道:“可是有所求?”

        姬宁有一会儿没出声,只是脊背绷得极紧,似乎下一瞬就要断了,再开口时声音沉冷而果决:“晚辈二师弟名为斑诺,原身是一棵若木神树,是天梯修复之物之一,在黑夜鬼境之后,被妖墟之主抓去献给了巫咸国,囚禁不出。晚辈担忧不及,却又无能救出,爱神大人在上,晚辈斗胆,恳求爱神大人出手相助,晚辈愿以命相抵,血祭爱神大人。”

        四下里风声吹过,无人说话。

        姬宁抬起头,看向姒乐,却对上那人冷漠而讥诮的眼神,哪里还有一丝一毫光幕中爱神句芒的影子?

        心顿时凉了下去。

        姒乐抱臂立在那俯视着他,唇边微笑讽辣至极,“怎么,你们不是想要修复天梯么?早一日晚一日互相合作挑明又有什么区别?妖墟和巫咸国都合作得,天载城源于灵山十巫,就合作不得了?”

        他身上玄黑王服金丝绣蟠龙,尊贵至极又冷峻锋冽如山,没有半点温情可言。他不是虞青铃,也不是句芒,甚至说不上是杞东楼公,他只是姒乐。

        “按理来说,如今我才是你们最大的共敌,你们一致对外追讨于我,我都不会觉得奇怪,因为我的存在就是你们最大的笑话,为了将这一耻辱彻底洗刷,你们最应该做的就是立即陈兵于尧山之下,誓要将我挫骨扬灰、将我这大胆宵小,夺了你们第一成神之位的人彻底摧毁,魂飞魄散,昭告天下才对。”

        姒乐说着说着,兴奋起来,他哈哈大笑,似是将自己取悦了般,格外畅快而狠辣地道:“多好啊,这样,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么?放心,你们若想要,我也不是不能满足你们,谁让我毕竟是一位神呢?”

        他缓缓弯下腰,如一片巍峨山莽将倾,威重野性迫人不得,姬宁瞳孔颤抖,几乎难以直视,却被对方气势凝固住,动不得分毫。

        姒乐盯着他,唇边微妙哂笑:“你说,是么?”

        姬宁忍不住闭上眼,嘴唇发白,“句芒大人,您明知……师尊他并不是想要修复天梯,他只是忘不了以前的岁月……他只是……”

        “是么,”姒乐转过身,回眸睨他,“那又如何?”

        姬宁睁开眼,双手握成拳撑在地上,头颅低垂着,是隐忍按捺不发的姿态。

        “是你们想要自由,得到自由了,又想要回到过去……”姒乐摇摇头,似是觉得颇为好笑,“天底下什么好事都被你们占了是么?还是说你们有一位什么都不求只为了满足于你们的主上,因此就肆无忌惮,再没了顾忌不成?!”

        “我可以给你一个忠告,”姒乐淡淡看着他,“你既然能求到我这里来,说明你那位镜中花、水中月的师尊,已然不是你以往的师尊,他对你二师弟的失踪可是纵容的态度?都说鬼是执念所化,与之相比镜中影又何如?巫朌生前执念便是修复天梯,那你当下师尊之举也无可厚非。不要将希望寄托于神身上,这世间没有那么多不死的神明能够让你们霍霍,知足吧,等到结局来临,别急,你们一个也逃不过。”

        姬宁咬牙,“句芒大人,您根本不懂……”

        话没说下去,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人曾是仓河屺的信徒,他真的不懂么?

        这人能够飞升为神,有什么是他所看不透的么?万事万物都在他们心里,师尊所求的在他们眼里又算是什么,笑话么?

        “谁都会有所求,我也不例外。”姒乐眼神有点冷,笑容却意味深长,“你们眼下不如尽快修复天梯,再来与我清算,有这时间,去找下一件修复天梯之物不是更可么?”

        姬宁脸色彻底灰败下去。

        姒乐看了他一会儿,忽抬起手,手中聚起一团嫩绿光华,飞进了姬宁肺腑中,姬宁浑身一震,惊讶得抬头看他。

        姒乐转身向山上而去,淡淡道,“我已避世,不会再插手凡间之事,且回罢。”

        他没有回头,也不在意姬宁会是何反应,他自有他的行事准则,无需向他人报备。

        他回到神宫脚下,抬起头,望向那最高的一座草木阁楼,那里沉睡着他的神明。

        他回到阁楼中,才推开门,便是一怔。

        阿崎声已然醒了,正坐在床边,指尖去触床栏上的绿藤,触一下,绿藤上便绽出一朵花,触一下,又一朵,没多久,整个床柱上盛放出一排美丽的五色花。

        姒乐沉默地看着,这是他的法术,也是他送给阿崎声的小惊喜,只是没想到阿崎声这么快就发现了。

        那人穿着一身挑染了青紫平文罗纹、凤鸟纹图案的衣,以三色珞编发,金环坠耳,赤足从曳摆下探出,与地上铺着的青绿色柔毯相衬,如白雪覆盖森林,又如鸾鸟飞过树梢,形容身段简直美得不像话。

        那人掀眸向他看来,两人对视了会,阿崎声向他招手,姒乐听话地走上前。

        阿崎声问他:“去了何处?”

        姒乐将姬宁送来的长盒子取出推开,让阿崎声看里面的青鸾刀。

        阿崎声看了会儿,伸手抚了抚青鸾羽的刀颚,没多久,手中便多了一缕青色的魂息。残息慢慢拉长变化,最后幻化成了一个淡若虚烟的高挑身影,青衣云纹,腰间悬笛,正是斑之青。

        斑之青久久凝视着阿崎声,眉宇落拓而沉寂,忽一掀袍,单膝跪地行礼道:“巫朌见过尊上。”

        阿崎声说:“我初见你时,你虽分作两人,大体尚还安好。不曾想不过两月,再归天载城时,你便已不在人世。”

        “抱歉,尊上。”巫朌敛眉跪着,“是我搞砸了。”

        阿崎声:“何人杀的你?”

        巫朌沉默不语,摇了摇头。

        阿崎声抬起手,虚影便重新化作一缕魂息,飞回了阿崎声手中。

        姒乐看着这一幕,说:“难道另有隐情?”

        阿崎声静然不语,只伸手向他,姒乐将手放进他手中,阿崎声拉着他在床边坐下。

        他转眸向他,“我曾答应你,要与你说巫即与巫朌之往事,怎样,还想知道么?”

        姒乐看着他,点头:“想。”

        他想知道有关于他曾经的一切。

        阿崎声眸线从容明净,像是新月初洗,“巫即原身是一只蓝羽鸟,幼年时被鸟夷部落中的老巫师捡回收养,是部落中唯一一只色蓝的鸟儿,鸟夷部落族人无一不高大擅弓,然他幼年时身体瘦弱,拉不动弓弦,老巫师便教他剑法,后来又送他七弦琴,对他淳淳教导,让他将鸟夷部落当成家,要守候鸟夷部落……他八岁那年被巫咸国选为巫即,成为灵山十巫。”

        姒乐直觉不对,“问题出在鸟夷部落身上?”

        阿崎声颔首:“鸟夷部落素来排斥歧视于他,然而巫即被选为灵山十巫并长大之后,却又不吝于从他身上吸血,屡次逼迫巫即为鸟夷部落祈福降福。巫即性情单纯,是为赤子之心,老巫师逝世之后,他仍然时常回鸟夷部落,视它为家……我在雨师妾国准备演歌那一年,他被鸟夷部落召了回去,此后一直未归。”

        姒乐眉目微冷,他也想到那一年,那时他素来听说巫即、巫朌和巫真三人每每共同奏乐相和,总是流连于齐宴楼宫不去,关系特别好。

        可偏偏,那一年汉柳和巫抵比舞时,巫朌与巫真皆在,只有巫即不在,原来那么早就发生了这种事么?

        “巫朌素来爱与巫即玩在一处,曾与巫即一同回过鸟夷部落,也曾劝过巫即离开鸟夷部落,巫即没有答应,巫朌性子爽朗,不拘小节,也就没再提。直到那一年,巫朌见他一直未归,前往鸟夷部落寻找,发现鸟夷部落将巫即囚禁在地牢中,以血祭之法祈求气运。”

        姒乐蹙眉道:“巫即大人不是已为鸟夷部落数次祈福么?为何还需要用上血祭之法?”

        除非这次祈福不是为了鸟夷部落。生生将一位灵山十巫放血身亡,亏他们做得出来。

        阿崎声摇首,“鸟夷部落是为了巫咸国。你应已从顾末衫回忆中得知我当时练兵缘由,我拒绝为巫咸国直接祈福后,巫咸国自然不愉,表面上相安无事,背地里却有些着慌。鸟夷部落一向崇奉巫咸国,听说这事后便自告奋勇,要将巫即献出,巫咸国答应了。”

        姒乐道:“巫朌知道后,便数次出入王宫向他们讨要说法么?”

        他想起顾末衫的回忆中,说巫朌大怒灭了鸟夷部落后,数度闯入王宫,却每每铁青着脸回来,显然没有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他想要巫咸国的一个道歉。”阿崎声微微眯眼,睫羽中渗出一点极深的光,“鸟夷部落他已灭族,可他是灵山十巫,没办法对巫咸国做些什么,想要的不过是巫咸国公开对巫即的死亡道歉。”

        事情到这里就很清楚了,巫咸国不仅不肯,而且怕是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阿崎声将青鸾刀重新交给他,姒乐接过,放回银环之中。

        一轮淡金色的命盘以阿崎声为中心显露而出,光华织旋流转,星芒命轨交错繁复至极,犹如世间最美丽的一朵花。

        巫朌的魂息被送入其中一条命线中,隐匿而去。

        姒乐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饶不是他第一次得见,却仍然觉得这命盘术法着实逆天,也难怪那些人想要复生阿崎声。

        阿崎声将他牵起来,在身侧拉开一道虚门,姒乐不知道他要带他去哪,但他顺从地跟着他走了进去。

        再出来时整片天地映入眼帘,四周雪山嶒峻圣洁,脚下是广阔无垠的镜湖表面,如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出了蓝天与白云。

        “这是我其中一个聚魂池所在,还有三个散落在别处,有机会带你去看。”阿崎声对他说。

        姒乐眺向远处雪山之巅,那里积雪覆盖如云,山峰耸立峨峻。

        阿崎声也静静地望着那处,身上的衣装已然变了,满头黑发自耳尖处用蛇形玉片镶拢在身后,泼洒在肩背上,如墨瀑悬崖,峥嵘而神峻万分,耳边的玉蛇缠枝耳饰被高处寒风吹得轻轻曳动,时而划过美丽颈项,其人、其景状之美,胜过身后万千冰原。

        姒乐不错眼地看着他。许是感应到注视,阿崎声垂眸向他看来。两人对视许久,都没移开视线。

        “我一直在想,怎么回报你的温柔,”终于,阿崎声开口道,“但你对我太过敬重,然而这么多年来,我最不缺的就是敬重,或是敬畏。他们将我召出,战战兢兢,诚诚恳恳,可就如周公旦所说,他们拜的究竟是我,还是他们的欲望?亦或者他们只是从仪式中得到了另一种参与的满足?”

        姒乐安静地听着。

        “天道又有多爱我这位神呢?”阿崎声微微一笑,笑意莫可言说孤漠,“只有你不同,你真真切切地将我去爱护,去着想,且温柔对待,怕我伤心或是困扰,怕我受伤或是,在我死去时你亦追随,可是这样一来,我该怎么回报你呢?我并不需要你对我这百般敬重,我更希望你能够强大而从容,能够为自己去谋求点什么,能够懂得爱的真谛。”

        “乌云顶是一片巨大的阴翳,遮盖在每个人面上,让他们忘了怎么去爱,固执地认为神明对他们很重要,他们需要神明,不惜一切地也想要留住神明……可当神明来到他们面前,敬重、敬畏者有之,然随岁月蹉跎逐渐消没,结局自然不会是好。”

        阿崎声眸线明净而庄严,是一种海纳百川的辽阔美感,“于我而言,这不过是万千历程中的一个小插曲罢了,而对一些人来说,这却是他们的一生。他们可能一生都无法跳出这个牢笼。”

        “在这样的境况下,我会调整自己,会去扮演。”阿崎声淡然道,“巫谢是我生命中所扮演的印象最深刻的一个。”

        姒乐嘴唇微抿,没说话。

        “我活得太久,体验过的生命不知凡几。而你是例外。你究竟想要什么,我推演数次,竟无法满足。”

        阿崎声伸手握住他下颔,些微不容置疑般地抬起,审视着他,“我们之间的关系要怎样才能让互相都满意……所以,我开始推演命盘……”

        “我当时想着,我会给你一条走向我的路,教会你什么是爱。倘若你能忍过那些,我便给你一个最好的结局。”阿崎声说道,“一切都很好,除了我自己。”

        姒乐沉默地听着。

        “我以此为代价,给了你一世明君,一世为神,一世安宁,一世陪行,如今,你还想要我么?你还需要爱我么?”阿崎声吐出最后一句话,看着他,等着他回答。

        他看着他的眼神很平静,仿佛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只要他做出取舍,他可以立刻放他自由亦或是成全他……

        这一刻的他,不是仓河屺,也不是柳银,而是阿崎声。

        “阿崎大人,”姒乐看着他,缓缓说道,“……我听不懂《东楼墨》。”

        这便是他的回答,他早已知晓他的命线被人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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