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庐山雾浓
这次的偶然经历，给了安来灿一个沉重的教训。
她第一次有了想要被保护的感觉，第一次有了想找个人一起过日子的想法，第一次有了放弃单身的念头。
“哎！你都不知道刚才那个白大褂有多吓人！”
聂锋紧紧地抱着她，一脸陶醉，久久地不愿松开。
“哪个白大褂？”
“对了！”
安来灿好像想起了什么，她挣脱聂锋的怀抱擦干眼泪。
“刚才那个‘木乃伊’被带走的时候，拼命挣扎，好像在暗示我什么！”
“木乃伊？”
聂锋倒吸了口凉气，两条腿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
他装作很害怕的样子，四下瞅瞅，猛地拉起安来灿没有受伤手搁在胸口。
“这世间哪有什么木乃伊，有的只是一颗火热的心！不信，你摸摸！”
“讨厌！我是说那个病人，被包裹得像个木乃伊！”
聂锋一本正经地假装害怕，逗得安来灿破涕为笑。
“你都不知道那个白大褂可凶可凶了！他看我的眼神那种狠啊！到现在我都还有点不寒而栗呢！”
聂锋不以为然。
“这未免有点过于夸张了吧？”
“真的真的！你还别不信！”
安来灿稳定了一下情绪。
“那个‘木乃伊’拼命地挣扎，眼睛一直在看一个地方！”
“哦！我想起来了，他一直看着冬青下！”
原来护士站的窗户后面，是一条很窄废弃通道，通道两边都种着冬青，郁郁葱葱。
“编！你就接着编！”聂锋打断她的话，“都知道你小安子特能编故事，你要是不编那就不是你了！”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和煦的阳光穿过漫天飘舞的柳条，洒在地上，点点滴滴，像是要驱走地上的黑暗。
安来灿拉着聂锋走到‘木乃伊’倒下的地方。
“刚才就是在这里，两个人强行把‘木乃伊’摁倒了！”
聂锋俯身仔细一看，开始相信安来灿不是瞎编故事了。
作为一个老刑警，他敏锐地发现冬青叶子上，凌乱地散落着几滴暗褐色的血斑。
很明显这里刚才发生了激烈的搏斗，看得聂锋后背阵阵发凉。
他一把将安来灿拽入怀里，喃喃地像个小孩。
安来灿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此时浮现在眼前的竟然只是李子冉！脑海里的两个小人开始打架了。
“一个是聂锋的粉丝，另一个是李子冉支持者！
聂锋的粉丝说聂锋值得托付！
李子冉的支持者说：爱！就是要选择自己喜欢的人......”
两个小人你来我往，从天上打到地上，打得昏天黑地，不分伯仲！最后是支持李子冉的那个小人稍占上风。
安来灿一把推开聂锋：“聂队长，你有点失态了！”
聂锋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哟！是谁刚才像个受了惊的兔子，一头扎进我怀里！这还没过河呢，就准备好要拆桥了？不地道哦！”
“我就是这样，管得着吗？”
安来灿满血复活了。
她蹲下身子瞪大眼睛在地上仔细寻找，看看“木乃伊”有没有刻意留下什么证据。
这不经意地寻找竟然真的找到了有价值的东西，那是一个只有小拇指夹大的银色u盘。
安来灿拿起来对着阳光晃了晃，“啧啧！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小的u盘呢！”
聂锋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你没见过的多了去了，你见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不是也包括你？”
安来灿一句话就把聂锋噎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好啦好啦！看你那小心眼的样儿！”
安来灿把u盘装进口袋，打算回去再好好地研究研究。
“走吧！咱回去吧！”
聂锋没说话，他默默地跟在安来灿后面。
“这女人，属驴的嘛。
说尥蹶子就尥蹶子！说翻脸就翻脸！
要不是因为爱上了你，要不然......
唉！终究还是喜欢你！
不过也真够倒霉的，我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回到病房里，安来灿收拾了一下床铺，背起包准备回去了。
“你这要干啥去？”
“还能去哪，回局里呗！”
聂锋低下头，不自在地搓着地板。
“你咋了？鞋痒痒啊？”
“你可真逗！谁的鞋还会痒痒啊？”聂锋“噗嗤”一下被逗笑了。
“走廊上的家属都先出去一下啊！医生要开始查房了！”
李秋燕扯着嗓门大声喊，边喊边清理楼道。
聂锋扭头瞪了她一眼，刘秋燕立马蔫了，就像老鼠见了猫，急忙转向另一个楼道。
“咯咯咯......”
不知道想到什么了，安来灿低下头捂嘴偷笑，聂锋不知是计，“你笑什么？有啥好笑的？”
“我觉得你俩挺般配啊！真的！哈哈哈......”
“你！”
聂锋拿安来灿真是没办法。
爱情就是这样，一旦喜欢上了一个人，她再过分的行为在追求者的眼里，那都是美好的。
“好啦好啦！别磨蹭了，该干啥干啥去！我还得回去审我那个小秃驴呢！”
安来灿收起笑容，一本正经。
“聂锋同志，你已经圆满地完成了组织上交给你的护花使者任务，请各就各位吧！”
聂锋一只手插在兜里，歪着头看着安来灿使坏，接着用指尖戳了戳她的额头，转身回去了。
安来灿看了一眼聂锋远去的背影，背好包离开走廊，朝着大厅方向走去。
几个年轻的大夫、护士跟在一个稍微有点驼背的医生的后面，正一个挨一个地查房。
那个驼背老头似乎很有权威。
他在讲话的时候，身边的那几个年轻大夫都在低着头飞速记录。
走过302病房门口，安来灿和那个老头呛了个对面。
老头有意识地扭头看了她一眼，安来灿突然觉得这个眼神好熟悉啊。跟早上见到的那个凶狠、贪婪的眼神颇有几分神似。
但她也不敢肯定清晨见到的就是眼前这个老头，毕竟医院里穿白大褂的遍地都是。
她来不及多想，快步走出大厅。
不知不觉都到了医院门口，安来灿边走边认真地比对记忆里的两种眼神。
“滴！滴滴！”
后面来了辆救护车，安来灿挡住了车的通道。
司机朝她鸣喇叭，安来灿正在专心思考问题，理所当然也就没听到。
救护车司机探出脑袋，破口大骂，“喂！前面挡道的，你耳朵聋吗？”
安来灿被这突如其来的叫骂声吓了一跳，连忙跳到一边。那个司机大概也觉得自己理亏，不好意思地缩回脑袋继续开车。
副驾驶座上还有个人，他穿着神色夹克，靠在座位上睡着了。
安来灿猛地想起来，这个人就是早上拖行“木乃伊”两人中的一个。
等她反应过来想拦车的时候，救护车已经开过去了。
安来灿顾不上手腕的伤痛，快跑几步追上前去，救护车随即打开警笛，开始加速。
眼看着追不上了，安来灿气喘吁吁地拦下后面的出租，坐了进去。
“师傅，就前面那辆救护车，跟上！”
救护车拉着警笛快速驶入高架桥，往东郊方向疾驰。
“师傅，再快点儿，跟紧点儿！”
“姑娘，咱又见面了！”
“呦呵！原来是你啊，老师傅！”
刚才着急安来灿没注意看，原来是老林师傅。
“你这是着急办案哪？”
安来灿两只眼睛紧盯着前方的救护车，点点头。
“师傅，前面那辆救护车，您得盯紧点儿，千万别跟丢了！”
“明白！”
林师傅笑了笑，熟练地踩下离合换高速挡，一脚油门下去，车头微微上扬，猛地蹿了出去。
强烈的推背感袭来，安来灿连忙扶住扶手。
“姑娘，你受伤了呀？要不要紧哪？”
“老师傅，你怎么那么多话呀？快跟紧了！”
安来灿盯着前面的救护车，丝毫不敢大意。
直觉告诉她，那辆车里一定有文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执意就跟那个胖子杠上了。
“唉！姑娘，我本来是赶着去交班呢！要不是看你挺着急，我都不带停的！”
“行行行！你是好人，一会多给你十块钱，这下可以闭嘴了吧？”
安来灿不耐烦了。
“嘿，这还急眼了呢！”
老林师傅不再说话，专心地跟着前面的救护车。一连拐过两个弯，救护车在一个破旧的门口停车了。
安来灿扭头一看，吓得魂不守舍：“殡仪馆啊！”
老林师傅看着她，“姑娘，你怎么了？前面车人都要走了，你不下去看看啊？”
“下去！这就下去，你在这等我会儿！师傅，我马上就回来！”
老林师傅点点头。
“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我这应该也算大力支持你们警察办案吧？
回头你得给我发个拥警模范哈！”
“行！没问题！回头发你一百个，只要你喜欢！”
安来灿打开车门，走进殡仪馆。
“哎！同志，留步，请你找谁啊？”
刚一进门，门卫老大爷就冲出来拦住她的去路。
安来灿头掏出警察证，在他眼前晃了晃：“警察！”
看到警察证，老大爷不再阻拦。
“那你进去吧！”
“大爷，刚才是不是有个救护车往这里送了个病人？”
“病人？来我们这里的可不是病人，那都是死人！”
老大爷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一不小心把假牙笑掉了，安来灿主动弯腰给他捡起来。
“大爷，您悠着点，别一会又把啥零件笑掉了！”
“你这姑娘，真会开玩笑！来吧，我带你进去！”
大爷转身回门卫室取了把钥匙，颤颤巍巍走在前面带路。
安来灿不由自主地抬头看看周围高大的柏树，上面整群整群的乌鸦肆无忌惮地嚎叫。
“乌哇”的声音叫得人头皮发麻，门卫老大爷却见怪不怪，毫不在意。
一直走到三号停尸房，大爷推开门，径直走到一个深蓝色袋子跟前，打开拉链，从里边取出一张表递给安来灿。
“警察姑娘，这是这个人的死亡证明！”
安来灿哆嗦着接过来，上面写着：“丁建喜，男，53岁，精神病患者，死因肺衰竭，死亡时间2013-2-1504:26！”
安来灿心头一震，这不是早上那个“木乃伊”嘛！才个把小时不见，就已经天人两隔了。
安来灿一时间忘记了害怕，快步走过来。
死者脸上、脖子处有明显的淤青和勒痕，嘴角处黑痣格外瘆人！
安来灿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这帮草菅人命的坏蛋，绳之以法。
门卫老大爷看了一眼，怜悯地摇摇头。
“这人看上去真的好可怜哟！”
“大爷，是不是运到这里的尸体很快就会被火化？”
大爷点点头，肯定的说：“这是医院送来的，又有合法的死亡证明，当然就得走正当程序了！”
“合法的死亡证明？”安来灿并不认同，“他们这也叫合法？”
“走了走了，咱别待在这儿说了，对死者不尊重！”
门卫老大爷嚷嚷了两声，催着安来灿往外走，他手抖着拉好拉链关上门，也出来了。
“大爷，这具尸体，不！这个人能不能先不火化？我找人过来做下尸检！”
“做尸检可以啊！那你得在三小时内拿出相关证明来！我这只认证明不认人！”
老头子开始不配合了，他觉得眼前这个女警察真是麻烦！没事找事，心里贼不爽了。
“这个人有合理合法的死亡证明，你们还检什么？
要是有异议，可以直接上医院找相关医生去问嘛，跑到这里折腾死人算是怎么回事？
姑娘，大爷跟你讲，不管世间多少理！
总之一句话，逝者为大！请你们给逝者一个体面的尊严吧！
人活着终究会有死亡的那一天，谁愿意自己死后被解剖地七零八碎呢？”
老人一席话竟说得安来灿哑口无言。
她只好点点头，别无选择地说：“那好吧！我这就回去给你开证明去！”
安来灿右手腕又开始隐隐作痛，她这才想起来医生让她换药的事。
走到门外，林师傅很守承诺地在原地等她。
“姑娘，事情办妥了？”
安来灿脸色苍白，没有血色。
“姑娘，你这怎么了？我胆小，你可别吓我！”
老林师傅一下子慌了，他从小总听老人讲一些殡仪馆的传闻。
这不，眼前的这位警察刚进去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出来就成这般蔫样了，搁谁谁不害怕？
安来灿急火攻心，再加上没及时换药，伤口开始发炎了。她咬紧嘴唇，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一滴、两滴......
“姑娘，要不送你上医院吧？”
“不用了！师傅，这儿离公安局不太远，你就直接送我回公安局吧！”
“这样不好吧？姑娘，你要当心自己的身体啊......”
“让你送你就送！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安来灿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坐起来，冲着司机大声吼。
老林师傅无奈地摇摇头，加了一下油门，车子加速朝公安局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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