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回忆
直到下午到了实验室，季北的脑子还是蒙的。
感觉一切来的太突然了，就像是拆盲盒一般，永远摸不清里面等待他的到底是什么。
既期待，又怕期待落空。
“还好吧。”励泽拍了拍他的肩。
虽然季北所有的实验步骤和数据都没问题，但他整个人看上去是有点晃神的。
季北点点头。
他确实不该这样的，以前邱老形容他，专注力永远在线，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打扰他正在进行中的思绪。
然而，现在会乱他的不安因子，再次出现了。
林染是被一通电话叫回了主校区，说有一个很要紧的事情要处理。
慌忙中也只来得及添加了微信好友。
所以，那个拥抱代表了什么呢？算是和好么？好像，也不太算。
晚上在寝室写材料，季北会时不时的看一眼手机，看看有没有微信消息。
以前的微信号码因为注销了相关的信息，所以在离开的时候就不能使用了。
林染还是以前的微信，只不过头像不再是那个酷酷的摩托车头盔，而是换成一片乌云的天空。
朋友圈也是近三天可见。
再翻回聊天框，只有一条【你已添加了lr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可以开始聊天了……
聊点什么呢？
季北向下划拉了两下屏幕，点进了输入框。
-在么？
删除。
-学校有什么急事？
删除。
-吃晚饭了么？
删除。
-我下午
删除。
季北劈里啪啦一通打字，然后再逐个删干净，半天过去，屏幕仍旧还是原始的空白。
怎么发都觉得别扭，看上去都挺刻意而为的。
正在他对着手机愣神的时候，两条消息跃然屏幕。
-lr：这周要在主校区忙点学生会的事情，不能回那边了。
-lr：微信随时联系。
季北看着屏幕，嘴角不自觉的上弯。
那种过了很多年，还冥冥之中有一丝默契的感觉，真好。
他说的是随时联系，而不是有事联系，或保持联系。
虽然字面看上去意思也没差太多，但季北就是知道，林染是愿意和他继续且随时聊天的。
这次季北没再犹犹豫豫，迅速打字回复了过去。
-好。
唐栎和戚枫抵达机场的时候，季北已经等了两个小时。
“晚点了，”唐栎碎碎念，“起飞就晚了一会，然后大雾又降不下来，盘旋盘的我都快吐了。”
“那你不赶紧给自己催眠。”季北顺手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好笑的打趣他。
“催了，”唐栎用下巴点点旁边睡眼惺忪的戚枫，“给他催睡了。”
戚枫点点头，“睡的还不错。”
“小戚哥只有办案子的时候才清醒。”季北笑道。
戚枫扭了扭发僵的脖颈冲他眨了个眼，无言的给他点了个赞。
唐栎摆摆手，“什么跟什么啊，饿死了，放好行李吃好吃的去。”
他俩住的酒店离季北住的地方不是特别远，所以选择的饭店就在两个地方中间。
席间，唐栎从包里拿出一个铁盒递给季北。
“物归原主吧。”
季北接过来，思维万千，这归还的时间点拿捏的还挺准。
“我爸那边怎么样了？”季北拢了拢分散的思绪。
“挺好的，我们走之前去看了季队，现在扶站的时间比之前长了。”戚枫顿了顿道，“上面的意思是让季队能够回来，当时迫于情况，不得不让他转到国外治疗，现在都尘埃落定了，也是时候回来了。”
“那我爸的意思呢？”季北问。
“季队说做完这个疗程的训练就要回来了。”戚枫说。
季北点点头。
“你的意思呢？”唐栎开口道，“如果你不想回，在那边一直跟着邱老，也是可以的。”
戚枫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唐栎。
不想回？
为什么会不想回？
但想到唐栎是季北的心理医生，他就没问出口。
“我怎么都行。”季北喝了一口杯里的柠檬水，顿了顿道，“再说吧。”
“怎么都行就是不行，”唐栎语气有些严肃，“我跟你说过的。”
季北脑子里一瞬间闪过林染的脸，还有他摩挲自己耳垂时那种冰凉的触感。
“我再想想。”季北说。
如果说旁观者无法理解季北这种“随遇而安”的心态。
那么身为亲历者，他是见过季北的挣扎和绝望的。
五年前，因为贩毒分子的猖獗，季向平所在的支队进行了为期半年的抓获行动，前期的周密部署，再到后期的窝点突破，可以说是举步维艰，但也还算是计划内的按部就班。
直到去端最后一个窝点。
那是腊月二十八的晚上。
戚枫从便利店出来，一手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红烧牛肉泡面，虽然是小跑着钻进车里的，但手稳到一点汤都没洒出来。
季向平正在驾驶室闭眼假寐，他已经30多个小时没合眼了。
最后一个了，解决掉之后，他就可以回家过年了，答应了季北的，也该兑现一次承诺了。
戚枫把泡面递过去，轻轻拿胳膊肘碰了碰季向平，“队长，趁热吃。”
季向平接了过去，又直了直上半身，开始大口吃面。
“小马那边有消息了么？”季向平问。
戚枫边吃面边掏出手机看了看，“没有。”
季向平嗯了一声，这个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一碗面吃完没用三分钟，他俩都已经习惯这个晚饭节奏了。
“过年去我那过吧。”季向平说，“带上小唐。”
“行啊，”戚枫简单收拾了一下垃圾应道，“等这边结束后，我先去找他，这段时间都没联系，指不定要怎么酸我呢。”
“你俩还真是……”季向平笑着叹了口气。
“真是什么？”戚枫打趣道，“天作之合么？我也觉得是。”
季向平点头，“是的，一边互相折磨一边耳鬓厮磨的天作之合。”
戚枫啧啧两声，“队长，你可太八卦了啊。”
季向平笑了起来。
“小北最近怎么样？”戚枫问。
“一直挺稳定的，”季向平说，“也多亏了唐栎。”
“唐栎说其实这个主要是靠他自己，像心理医生啊，药物啊，都是起辅助作用的。估计这次换个环境对他来说，是挺不错的一次选择。”
季向平点点头，活动了一下时不时酸麻的右胳膊，“过年回去正好再跟他聊聊。”
戚枫看了一眼季向平的胳膊，有点担心，“又开始疼了？”
“还行，”季向平说，“我这是上了年纪了，一点小磕小碰身体就开始矫情，等忙完这个案子，我也该往后面退退了。”
戚枫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行了啊，每次我一说，你就叹气，我是要退了又不是要走了。”
“呸呸呸，”戚枫赶紧侧身吐了几口，“出任务呢。”
季向平笑了起来，“这又是跟唐栎学的吧。”
“总归又没坏处。”戚枫说。
“我啊，”季向平看了看远处一闪而过的车辆，“也该陪陪我儿子了，这么多年，感觉我这个爸就像个摆设，他有没有不开心，有没有受欺负，学习上有没有困难，缺不缺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他不说，我也就不问。你看我俩平时说话，客气的跟什么似的，他要是跟我调侃一下，或者撒个娇，我都能乐半天。”
“小北一看就是特别独立的小孩。”戚枫说。
“我倒是希望他别那么独立，就，偶尔依赖我一下。”季向平说。
“给他点时间，相处久了，他……”戚枫还没说完，电话就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戚枫皱了皱眉头。
后来整个事件的发展方向并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这些贩毒分子穷凶极恶，负隅顽抗。
为避免伤及无辜，季向平提出与人质进行交换。
戚枫本已卸枪前去，却被季向平拦了下来。
季向平看了他一眼，他便瞬间领会了其中的意思。
整个谈判过程持续了半个小时，所有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严阵以待，狙击手已在对面楼顶调整好角度。
就在两个犯罪分子毒瘾发作，疲于应对之时，戚枫接收到季向平的信号。
万事俱备，时机正好。
正当他打好手势准备破门而入时，突然一个孩子的哭声从里屋的衣柜里传来。
为什么抓捕现场会出现个孩子？
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之前的信息收集里根本没有这一条。
犯罪分子像是被啼哭声惊醒，突然变得狂躁起来。
衣柜里的孩子就在此时突然冲了出来，本能让他往这边跑来。
现场变得不可控起来。
只一霎那，季向平从犯罪分子的挟持中突围出来，将孩子从地上捞起推进里屋。
其中一名犯罪分子突然开始慌乱开枪。
戚枫带领突击队应声而入，狙击手同时瞄准开枪。
明明只有几秒的时间，此刻却像是旧时电影镜头一样，被无限放慢延长。
戚枫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季向平时，感觉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
两名犯罪分子一死一伤。
一定要留个活口。
这是接到小马电话之后，从车里出来之前，季向平对戚枫的交代。
此次行动必然是出现了内部信息泄露，计划逮捕的那个组织头目提前伪装潜逃了，给他们留下了两个人作为“障眼法”。
不，确切的说是三个人。
还有一个孩子。
季向平第一时间被送进了手术室，戚枫留下处理了后续事宜。
只几个小时的时间，仿佛几天那么漫长。
这场手术持续了5个小时。
因为一颗子弹打到了左腿的动脉边，给整场手术加大了难度。
“要完全像以前那样执行任务，可能有些困难。”医生出来后说，“这个康复是个漫长的过程，据我所知，国外现在新发明了一种设备，对康复具有一定的作用。”
戚枫第一时间打通了张局的电话。
“当然要去，”张局说，“交接、转移都我这边直接申请，你去负责另一件事，越快越好，保密等级b。”
腊月三十的凌晨，戚枫敲响了季北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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