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话

吴道子立刻换上笑脸，讨好地拉他的袖子：“不是不是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个无名小卒计较。”

        这条沿河的小道，吴道子依稀记得走过——哦，是了，初来洛阳，张嘉做东请他们吃酒席，搬府人手吃紧，腾不出合适的轿夫，三个大男人便一合计，决定缓步前行。

        裴旻感到手臂一沉，他转过头，吴道子似乎是醉得厉害，一头抵在他身上。碎碎囔囔的。

        “我也想名扬天下。”

        裴旻却是毫无防备地一怔。

        “你注定是要由凡人升仙的，天底下的人都会记住你的功绩，直到万世之后依然传唱不休，嘿嘿，”吴道子眯着眼，蹭蹭他的手臂，“大将军，多让人羡慕啊，你可是天之骄子呢，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命数。”

        裴旻只当他是醉话，一笑置之，顺带调侃，“你这杜撰演得倒是走心。”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世袭爵位，驻守东都，看似风光无限，其实也不过是朝廷对河东裴氏的惯例交待罢了，风光的是裴家，而不是他裴旻。

        想到此处，他不禁长叹一口气，仰头望向霄汉。

        盛世固然无名将，可他又岂敢希冀边关燎起狼烟？

        ————

        吴道子回来之后，澄蓂最是高兴，取了两坛酒庆祝，被裴旻一手夺下，换成一壶茶，告诫中年妇人不得造次，澄蓂这才惺惺作罢。

        “喝茶有甚么滋味。”澄蓂一掌推开茶壶，“想我在天庭笑傲酒林，这等酒水还入不了我的眼呢。”

        吴道子：“…;…;欸？”

        澄蓂强装镇定拖回茶壶，给自己倒水：“我，我方才什么也没说。”

        “谁信啊！！你刚有说天庭对吧！！！”

        澄蓂百口莫辩：“呃，我…;…;”

        吴道子却是热泪盈眶地看着她：“仙子，我也是仙家啊！！！”

        这次轮到澄蓂目瞪口呆：“哈？”既而激动，不知所措，喜极而泣，一把握住他的手：“仙友名号是什么？”

        “天镜。”

        “东极，澄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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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住东极，你是哪个山头的？”

        两人不是头一次见面，却像重新认识了一回，相见恨晚，从同被天杀的司命骗下凡给人渡劫，说到人世经历坎坷郗歔万分，最后两人索性撸起袖子砸了酒窖的铜锁，举杯谈笑，一醉方休。

        于是裴旻回来后，发现整个裴邸被自己男人和自己后娘搞得快发疯了，一个逼着任何一个被抓到手里的人叫自己神仙爸爸，一个逼着任何一个被抓到手里叫自己仙子妈妈，然后抱在一起哭诉命运的不公平，痛骂各自渡劫的人。

        吴道子：“我惨啊，他要纠缠我整整五十年呐——”

        裴旻娘：“我惨啊，还没渡完劫他就死了——”

        裴旻推开瑟瑟发抖的下人们，黑着脸过去分别给了两人掌刀，一边一个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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