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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平朝王室密卷 雀湖烽火(二)


华瑜洲面前最后的一个阻挡者也消失了。现在他可提军直捣颜不党了。

        首先需要过雀湖,雀湖中心乃是当初陨石坠落的所在。相传长安城原本荒芜,后天降陨石,陨石坠落,周身坚冰化而成水,滋养万物。因而形成雀湖,所以雀湖中心深不见底。

        严解成本想自寻短见,但是藤甲军以命相抵,使他得以逃脱,此刻他与数名藤甲军已经逃到了湖畔船坞,正欲渡船逃生,兴许趁乱闯一回水门,还可生还。

        华瑜洲连杀三名藤甲军,眼见严解成等人即将上船,大吼一声:“别想跑!”

        严解成被这旱雷般的叫声吓了一跳,忽然感觉身后一个巨影向下压来,就像是一轮黑色的太阳。他猛地扑倒,一物自从他头顶飞过,直接打漏了船舱!冰冷的湖水瞬间灌进去,片刻间船身就已经倾斜了,缓缓的向水面压下去。

        在木屑横飞的那一瞬间严解成微微抬头看清了那是个什么东西:大如巨瓜、坚如磐石、棱角分明、黯淡无光。是个骇人的流星锤,携风雷之势一击沉舟!

        流星锤被人从船舱内拽出来,如神龙摆尾一般被收回。击出这一锤的人就在华瑜洲身后,是个身高一丈二尺的雄伟壮汉。华瑜洲身高八尺本就高大,而这人竟然身长一丈余,真是个巨人。但见他浑身上下肌肉宛若铁块,阳下反光,雄伟异常,未着铁甲,只是身披一领毛皮毡子,绝非古国中原人士。

        人雄伟,兵器惊奇。他手中的流星锤大如西瓜上面分布着无数锥形棱角,整个锤头漆黑如同煤炭,骄阳之下黯淡无光,后面丈余长度的锤链,除了他手中的一部分,剩下全部缠于臂上。

        华瑜洲道:“阿里嘎好锤!叫他没处跑!”严解成才恍然大悟,此人就是原野太子麾下猛将阿里嘎吐尔洪,是西域人,长于雍凉边陲。当初进攻冀州乐平,就是这人一飞锤击毙守将李乌蒲,砸倒城楼的。

        此刻华瑜洲、阿里嘎带兵围困得紧,船已经沉了,严解成再无任何机会逃跑。剩余藤甲军皆随严解成于湖畔一字排开。但见他们人人血染盔甲,刀剑崩坏。华瑜洲见状对阿里嘎道:“困兽之斗,有死无生,这群南蛮这般田地还能背水一战,倒是令人敬佩。”

        阿里嘎哼了一声,朝严解成大喊:“严解成!我们不杀降将,叫你的人放下武器,饶你一命,不然我把你们砍成肉酱!”

        严解成握紧腰刀,咬牙切齿,“弟兄们,咱们从昆明湖一路打到天荒城,打了半辈子,不少兄弟都死在路上了。今天咱们必死无疑,我姓严的死不足惜,只可惜搭上了兄弟们白白一条命!”

        藤甲军中不知有谁喊到:“愿与统领同生共死!”旋即便是所有残余藤甲军一齐奋力高呼,呼声震天,华瑜洲惊愕之余,身后阿里嘎把流星锤晃得“哗啦”响动,“想找死!来吧!”说罢冲着敌人跑过去。华瑜洲见状,画戟一摇,也跟上去,身后众军一齐。与此同时藤甲军也动了,严解成高举手中刀冲在最前面。

        就像两股浪潮相互碰撞,两股浪潮的强弱显而易见。初次触碰,几名藤甲军竟然被抛到高空,显而易见是阿里嘎的手笔,高手过招胜负只在一念之间,困兽之斗,胜负相信也会很快分出来。

        天空中最后一点灰暗被光辉吞没。火烧一般的云霞黯淡下去,整个的天空一片光明,午时最亮、最晴朗的时刻也将来临。

        雀湖岸边的水已经被染红,而越向中心,雀湖的寒气越盛,也因此血污能不染。碧绿的湖水中,红血丝和水草混杂在一处,放眼处湖面上还飘着尸体和旗帜。幸存的藤甲军狂吼着挥舞战刀,想在一片刀光中让敌人全都一刀两断,可惜刚站起来就又扑倒在地。伤口上浓重的血腥味彰显着命数将尽,几只常驻于此的黑雀在湖水上空盘旋,清脆的叫,可叫得令人毛骨悚然。

        战斗在破晓的时候开始,原野麾下的战士们还有北地王青狄的骑兵,他们趁夜渡过了护城河,在破晓时分兵分三路突然发起进攻。仓促间颜不党的部队陷入被动,虽然完全被三路大军的猛攻压制了,可是他们并没有丧失斗志,惊慌逃窜,反而战斗的很是勇猛。双方的兵力不断地投入战场,虽然南蛮兵悍勇,但久战不利,连失地利,导致其失去锐气,可战斗力依旧强悍。进攻城部队向着宫殿每推进步,双方都留下无数的尸体。

        皇城外,仍有十五万大军严阵以待。每五万人马簇拥一面军旗,分别是:青龙大旗、九头狮子旗、以及一面鹰旗。青龙旗下一位武士立马眺望,两位身披重甲的年轻武士与他并肩。

        他年纪不过二十几岁,脸色本应该是白色的,蛋现在是风吹日晒出麦色,本应该英俊的,但一条刀伤从左到右覆盖了他的半个面目。即便如此也不能说其面容丑陋,其它皆不显眼,唯有一双眼,越向里看,越有精光内蕴,寻常人无法看得那么深,也不会明白这是什么光彩。

        “颜不党可能逃掉吗?”武士转头询问,目光所致,是一位年轻的文人,战场之上,他竟然坐在一张竹桌前,伏案动笔写着什么。

        “双方兵力差距太大,颜不党军心先溃散,支持不了多久,大军占领皇城只是时间问题。”文人回答道。

        “颜不党想跑除非能从碧水雀湖的出水道游出去。”文人刚一说完,那武士就浑身一震,文人看在眼里,又说:“但是雀湖素有‘碧水寒潭’之称,湖水冰冷刺骨常人难耐,这个太子殿下不会不知道。此外,两端水门封闭,雀湖通往宫外的水道长足有数里,其中暗无天日密不透风,无法换气,颜不党除非变化做鱼,生鳞长鰓,否则非淹死里面不可。”

        那位武士,正是当年逃出古国的太子李原野,时隔七年,他重整旗鼓,率军七十五万复国,今日就是和颜不党决生死之战,此一战就将决定天下归于谁手。

        原野面色难看,显然对文人所说不尽放心,当年颜不党与其父亲争天下时,颜不党顺江攻荆楚,被时任五湖水军大将张鸿泉包围,于云梦泽战败,只剩孤身一人。三万大军漫山遍野搜寻他的踪迹,他将浑身抹满淤泥藏身沼泽之中,连藏了七天七夜,直到污水泡烂了双腿,三万大军撤退才逃走。也就是这一仗,颜不党逃脱升天,重整旗鼓最后灭了古国。原野心中想起仍心有余悸。

        “颜不党毅力通神,非常人所能及,只怕……”

        “太子放心,就算他颜不党褪皮生鳞、脱牙长鰓,水道里也有人杀他,他在陆上是只猛虎,在水里,呵呵,可不灵了……”

        “谁杀他?”原野不解,在水道之中还会有人能追杀颜不党?文人大笑:“人虽不可,非万物皆不可,北海神鳌已进入雀湖,保颜不党死于湖底。”

        “我们真正要担心的则是在豫州颜不党的三百战象,如果它们到来我们就会陷入危机,我们七十五万大军,现在还没有投入战斗的只有十五万,这三百战象足抵十万雄师。”

        这时鹰旗下的将军过来,“军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三百而已,我领兵去干掉它们,确保大哥他们攻城安心。”

        这位年轻将领出言狂放,气势颇为锐利。

        “天雕将军不要轻敌,论瞬息百里,沙场驰骋,你们北地骑兵可称的上天下第一,便是北地骑兵也未必可比,但是大象体型庞大,力大无穷,战马天生怕象,遇见了就会止步,当初颜不党凭借这三百战象踏平潼关,非常厉害!”

        “你们的马怕,是你们古国的马,我们北地的战马可不是胆小鬼!”

        “不如这般,将军,颜不党的战象体型数量都是庞大,无法走山路,只能从大路赶来支援,你就在山上设伏,待到战象来临,用乱箭射死象奴,火攻取胜。”

        那将军听毕,纵马跑回旗下,以古远人摩兰语大喊,立即带骑兵前往。

        “军师,天雕领兵而去,前线是否缺少后援啊?”原野道。

        “如果鲁罗红带铁甲战象来的话,没人能挡得住他,他可直接再虎牢关!不过我们赌的就是他不敢把援军推进到虎牢关以内的战场上,毕竟隔着五百里,他不清楚我们到底还有多少兵力。”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地图,“此外,天雕年轻气盛,鲁罗红真来了,天雕就算是挡不住,也能挫其锋芒,至于这里,剩下的十万人绰绰有余。”

        李原野仰望苍穹,风烈烈,日融融。

        “但愿天佑我古国!”

        马蹄声传来。

        跪在湖里的严解成折断的双手随水晃动,更显无力。战刀在水面上飘着,铁甲和水,一个比一个更冷。

        阿里嘎一锤断了他的双臂,此刻正站在严解成身前,流星锤正下方就是严解成的头,只要一松手,锤子自身的重量也可以砸碎其头。

        浅滩湖水一下一下漫过阿云嘎的脚面,雀湖之上,一片风平浪静。

        通往皇宫的唯一通道被人从里面锁死,他们还没有达到那里,严解成一死,接下来就是破门、杀敌、灭颜不党。

        湖的另一面,皇宫宣武殿的方向突然响起了呜呜的牛角号,由远及近,像是大军出师。

        是的,没错,真的有一支军队来了!

        一骑黑马的剪影沿着湖上的栈道极快地逼近,到了水浅的地方,黑马长嘶一声跃入湖水。马蹄上水花飞溅,马背上的骑士,不顾水寒以及后面跟随的部下,驱策着战马奔向严解成。

        黑马猛地跳了过来,真高!马背上的男人和阿云嘎同样雄伟。手里的大枪笔直如剑,大劈而下。

        阿里嘎知道那是足矣威胁他生命的攻击!流星锤被他挡在头顶,全力迎接这激动人心的一击。

        这一招过后,余震中阿里嘎退后了两步,凌空一枪再加上战马的冲击力下吐尔洪接的确实费力,但他也找回了便宜:他空闲的右手一拳打在敌人的铁甲上。虽然隔着铁甲,但他明显感到了敌人身体的颤抖。

        “颜不党!终于出来了!”华瑜洲喊着,吐尔洪退回他身旁,手中的流星锤上已经有了一道白痕。

        颜不党下马把严解成搂进怀中。严解成脸上透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嘴唇摇晃了一下,吐出满口的鲜血,一头栽在冰冷的湖水里,他的后心上有着三处伤口,先前流下的血早已干涸发黑,继而牵动伤口,新血流下,再次染红。

        颜不党站起来,手中的枪就像是他自己一样强壮。老太监紧随其后披挂整齐带着唯一仅剩的一营兵马来了。这是他仅剩的兵马,并不全是精锐,只是人人都不怕死罢了。

        在原野手下两员大将面前,号称未尝一败的他也没了必胜的把握,此时此刻华瑜洲、吐尔洪两人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等待他的将是最后的决斗。

        颜不党高举沉重的长枪,阳光下乌黑精铁打造的长枪显出了耀眼的光芒,他提枪上举,而后猛地指向前方。那柄震慑人心的利器在湖面上的风中啸鸣起来,水汽在枪杆上凝结成一层层细水珠。震耳欲聋的吼声冲天而起,老人和少年们高举他们的兵刃,追着他们的“皇帝”而去葬送自己的命,在战场上。

        老太监紧随颜不党的身后,他从后面看见,主子的腰背不是那么挺拔了,腰后的一处盔甲凸了出来,根据多年的经验,那是一根骨头断了,而那里正好是颜不党刚才挨过一拳的地方。

        华瑜洲的戟锁住了颜不党的枪,阿云嘎甩开了流星锤,真正像一颗流星、陨石一样,砸向颜不党的头顶。

        血染江山,万里尘,王霸雄图,血海深仇,青冢下,皆归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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