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娱乐至上（十）
这座位于京市郊区的别墅灯火通明，内里却空荡无一人。
秦殊弯腰从鞋柜里找出双拖鞋递给顾池：“拖鞋，没人穿过的。”
他想了想，又补了句：“你是第一个来我新家的朋友。”
顾池的心情一下子雀跃起来。他恍惚着换了鞋，又梦游一般无意识地跟在秦殊身后，绕过了进门的玄关，在客厅深灰色的沙发上坐下。
“顾教授要吃点什么吗？在订婚典礼上一定没法好好吃东西吧。”秦殊关切地问道。
顾池刚要拒绝，却忽觉腹中空空，肚子微不可闻地叫了两声，他有一丝窘迫地开口道：“那就麻烦秦先生了，实在不好意思。”
“没什么麻烦的，”秦殊边说边挽起袖子走向厨房，“我本来也要吃晚饭的。顾教授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啊，没有，”顾池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你不用考虑我的。”
“那有什么忌口吗？”秦殊又问道。
“没什么。”顾池仔细想了想，确定自己没什么不吃的。
“那就请顾教授稍等一下了。”秦殊转身进了厨房，轻轻地带上了门。
顾池听着厨房里先是传来流水冲过菜叶的声音，紧接着是菜刀在砧板上井然有序的切菜声，然后是蔬菜进入油锅清脆的响声，最后是锅碗瓢盆轻轻碰撞发出的声响。
他站在厨房门口，脑海中浮现出秦殊低头洗菜时的模样——他的手必然会一一划过碧绿的菜叶，那纤长有力的手指会干脆地掐断需要被择去的部分；
然后是秦殊切菜时的模样——那手臂上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会带动手中的刀具，手起刀落间将菜切出均匀的分量；
而后是秦殊干脆利落地将砧板上的菜倒进油锅的模样，秦殊一丝不苟地手持锅铲翻炒的模样，和秦殊小心翼翼装盘的模样。
明明和秦殊隔了一道不透明的厨房门，顾池却像是亲眼目睹了秦殊做饭的整个过程一样，清晰地感知到了秦殊的每一步动作。
没等多久，秦殊就端着两盘菜从厨房走了出来。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端的吗？”顾池迎了上去。
“也好，厨房里炉子上有在加热的排骨汤，麻烦你盛两碗吧。”秦殊应承了顾池的好意，“碗就在灶台上面的柜子里，你挑两个顺眼的就行。”
顾池走进厨房，灶台上有一个砂锅正咕嘟咕嘟地朝外冒着热气，揭开盖子，一股排骨的香气扑鼻而来。
他打开头顶上的柜子，里面从小到大一次摆放着几套青瓷的碗碟。他取了两个小碗，小心翼翼地盛了两碗汤，套上秦殊放在灶台一边的隔热手套，慢慢朝餐桌走去。
桌上已经摆了两盘菜——碧绿的清炒油麦菜，和色彩缤纷的鱼香肉丝。餐桌不大，不是通常的豪宅热爱摆放的可供十多人聚餐的大圆桌，或是西式的长桌，而是温馨的小方桌，一看就知道屋子的主人平时只有一个人吃饭。
餐桌相对的两面摆了两小碗米饭。
顾池走到餐桌的时候，秦殊正在往桌上摆筷子和勺子。
“请用吧，”秦殊招呼道。
顾池诧异地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开口道：“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演员会很注意保持身材，每天晚上不吃饭，或者只吃开水煮白菜，或者蔬菜沙拉呢。”
顾池万万没想到，秦殊这么接地气，原本在他心目中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一下子鲜活起来。
毕竟仙人大概是不吃鱼香肉丝的。
“哪有那么过分，”秦殊失笑道，“我还是更热爱吃正常的饭菜。而且今天顾教授来了，我很开心，希望能让你吃到好吃的。开水煮白菜招待顾教授未免也太寒碜了。”
“真的吗？”顾池倍感荣幸地在餐桌的一边落座，抬手时不小心撞到了桌子。桌上的勺子和盘子一碰，发出了“叮”的一声。
秦殊抬起头看了顾池一眼，欲言又止。
顾池首先夹了一筷子油麦菜尝了起来。油麦菜的火候把握得刚好，完美保留了菜叶的绿色和清脆的口感，调味也不咸不淡——就是正常的清炒油麦菜的味道。毕竟是一道做法简便的菜，也没有什么发挥厨艺的余地。
顾池又尝了一口鱼香肉丝——胡萝卜丝、青椒丝、冬笋丝、木耳丝和肉丝被切得极其均匀，看得出做菜的人的刀工熟练。整道菜又咸又鲜，带着一丝微甜和微辣，极为下饭。顾池忍不住又盛了一勺，拌到饭里，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秦殊看到顾池吃得入神，微微一笑，也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顾池不知不觉间就吃了半碗米饭下肚。他放下筷子，喝了一口自己从锅里盛出来的排骨汤。排骨汤里还放了山药和玉米，给原本就极鲜的汤增添了一分暖融融的甜味。
“秦先生平时就吃这些吗？”顾池好奇道。
“差不多吧，”秦殊回答道，“有时候可能一个人就懒得炒两个菜，可能就一菜一汤。”
顾池想到了自家永远都是雇佣的保姆做饭，接着问道：“每天都从工作室回来以后自己做吗？你房子这么大，没有请做饭和打扫的保姆吗？”
秦殊摇了摇头：“我不大喜欢自己的房子里住进别人。平时也只有我一个人在家，就做我一个人分量的饭，用不了多久。打扫的话是请了家政公司，每周会有人来打扫两次。”
顾池很快吃完了剩下的半碗饭，满足地发出了一声喟叹。他觉得今天傍晚在钱家草坪上时的伤感似乎都不见了。好像只要和秦殊待在一起，他的心就莫名其妙地感到平静和充实。
秦殊放下碗筷，起身收拾着餐桌上的餐具。顾池见状急忙站起身想要帮忙，却被秦殊拦下了。
“顾教授坐着休息就好，不碍事的。”他温和地说道。
顾池瘫坐在椅子上，没了平时的高冷。或许是进食的原因，一股子慵懒从他的胃部涌了上来。他感觉闭上眼睛就能睡着。
秦殊收拾好餐具从厨房走出来时，就看到顾池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不同于往常的正襟危坐，斜靠在椅子上的顾池少了分世家儿女的拘谨，多了分文人的洒脱与写意。
“顾教授要不要去沙发上坐坐？我们聊会儿天？”秦殊提议道。
顾池闻言挣扎着从餐桌前起身，挪到了沙发上坐下。
“我有点儿想喝点酒。”顾池小声说道。
顾池觉得此情此景很适合小酌一番。他的心里有不少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或许在酒意涌动下就知道怎么开口了吧，顾池这么想着。
秦殊略有些惊讶：“好啊，顾教授想喝点什么？红酒吗？”
秦殊估摸着像顾池这样出身豪门的孩子，应当是不大看得起别的酒的。除红酒外最多沾些洋酒。
“不要那么装模作样的酒，”出人意料地，顾池拒绝了秦殊的提议，“我听说关系好的朋友都会一起喝啤酒，我们就喝啤酒吧。”
“那就啤酒。”秦殊从冰箱里拿出了两听啤酒，递给顾池一罐，满足了他突如其来任性的要求。
顾池“啪”的一声拉开啤酒的易拉罐，拿起罐子对着嘴就灌了一口。
充满泡沫的啤酒在他舌尖炸裂开来，别有一番乐趣。
或许是一口灌的太大，又或许是从未尝过啤酒的味道，顾池被呛得咳嗽起来。
“慢点喝，别着急，”秦殊好笑地拍了拍顾池的背，“没人和你抢，也没人管你。”
顾池感受到了秦殊的手透过他背上薄薄的衬衫传递而来的热度，不由略微绷紧了脊背上的皮肤。他顺势向秦殊的方向挪了挪，拿起背后的抱枕抱在了怀中。
从秦殊的角度看，此时的顾池仿佛一只大号的松鼠，正抱着一颗松果窝在沙发上。他的脸颊因为刚才的咳嗽而略微有些发红。
秦殊觉得此时的顾池可爱极了。
顾池又喝了一大口啤酒，舔了舔嘴唇，感到灼热的酒意从胸膛慢慢在身上蔓延开来。他一直知道自己不大胜酒力，此时他头脑虽清醒，四肢却因为酒精的作用而放松了下来。
“秦先生，”顾池轻唤道，“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脱离秦家的准备？”
秦殊瞳孔猛然一缩，却依然放柔了声线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顾池想到秦殊的厨艺，“你学了这么多如果身在豪门不需要自己掌握的技能。自己组建工作室也好，做菜也好，控制舆论也好。是不是就算真假少爷的事情不爆出来，你也打算不依靠秦家的资源，自己从头做起？”
“算是吧，”秦殊轻松地笑了笑。事实上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不是秦家的孩子，不论怎样他都会脱离秦家的。让他震惊的是顾池的观察力，竟然能从这些细节上得出他早就做好了脱离秦家的准备的结论。
“秦先生真厉害，”顾池由衷地夸奖道，“脱离了家族的帮助还能过得这么好。”
“《长生》是我创作和编剧的第一部作品。我现在还算是背靠豪门顾家的人呢，可我从发表小说，到改编剧本，到实景拍摄都很紧张。”顾池拿起放在沙发前茶几上的啤酒，轻抿了一口，继续说道。
“不瞒你说，到电视剧都播出了，我还是很紧张。”
“顾教授已经做得很好了。”秦殊的眼神中传递着安抚的力量，“可以说是一书封神。不管怎么样，顾教授都要相信你作为文学教授的底蕴。顾教授驾驭文字的功力是我平生所见过的最棒的。”
秦殊忽然意识到此时的顾池比他这具身体的年龄大不了几岁——现在的顾池还不是原世界线里那个做事随心所欲，潇洒自如的顾池。当下的他还会为了自己的作品的剧本化和拍摄而患得患失，还会为了收视率而紧张。
顾池平时所表现出的冷静以及高超的写作技巧，也让秦殊忽略了此时的他只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而已。
同样的，秦殊的自立以及成熟也让顾池忘记了，秦殊此时的身体比他还要小三岁的事实。
【长生种当久了，总是忘记人类能在短短的几年间长大。】秦殊自嘲道。
【就算宿主可以通过做任务在主世界内永生，宿主不也是从普通人类这样一步步过来的吗？】04不解道。
【天真，】秦殊在脑海内嗤笑了一声，【谁告诉你我是人类的？】
04的数据一瞬间都纠结出了乱码。他一方面想知道秦殊的本体到底是什么物种，一方面又觉得秦殊不说，作为系统要尊重宿主的隐私，当然，他更害怕秦殊的本体涉及到什么主世界的密辛，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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