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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提及


他听后忽而转头过来,只觉脑袋被什么猛击了一下疼:“他们已然商议好了吗?何时的事?”

“是三十那天,团圆家宴上,爹爹说已然和表哥哥商议好了,春上就请了旨,待了秋我便要住进哥哥的国府里了!”

她说着愈加哽咽不能语,将绢子抚在两个眼眶下,他见她一泪清泉,于这朦胧的夜色中闪烁,  他的心顿时揪到了一起,连连自责了起来:“清雅,你不能嫁给乌禄!咱们一同想了法子来好不好?嗯?”

“能有什么法子?你说了会给我答复,我也信你,可我等了这么多天,眼瞧着这年里要过完了,大王,你还要让我等吗?还是说,我在大王心中根本没那么重要?”

她多想探究个底,多想他此刻能说了爱自己的话,这样以来,她苦苦煎熬的每一天都是值得的。可惜伫立许久的他,未曾答复,他昂首挺胸只望了屋檐上垂下的灯笼。

“清雅……”

“大王,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她泪眼朦胧。

“清雅,你听我说,你在我心中算什么你非常清楚,我答应了你开了春便给你答复,绝不食言,绝对不会让你再煎熬下去了!”

话罢,冷寂一番,只可听了呼呼的北风吹,吹下屋瓦上的残雪,瓢泼于黑发之上,院落中寒梅将要谢尽,于暗槽之中叠了厚厚的花蓓,两人并肩而站却相顾无言,唯有层层的悲伤郁结心中。

“好,大王说的,我信!”她站在廊边,望着眼前那位尊贵的亲王微微颔首,她终是心软了。

“放心,清雅!”

他那副深沉冷峻的面容浮上点点暖意,她便走上前去打开双臂投入他的怀中,他的下颌紧贴了她矮一寸的香肩,两人便在这寒风之中相互取暖。许是清雅着了魔,她一见他温柔的样子便抑制不住内心深处的那份情感,只想好好投入了他的怀抱之中,才免了寒风刺骨。

“那个姑娘……,你真纳了她为娘子吗?”她在他怀中抬头绽放星星亮眼。

“是!”

“叫什么名字呀!我瞧着她才十四五岁的样子!”

“她姓耶侓,名字我不记得了,这姑娘倔的很,不肯服侍,那日回了后,她便想自尽,还好孤王及时派人制止,这几日我命人看着她,她才好些。”

清雅听后,忽而撒手慢慢走开,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原来这处江湖之远的女子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越发觉得自个和这耶侓氏不就是一样的人吗?世风日下,女子为屈,才十几岁的年纪便就已经被逼无奈,无路可走。

“元功,我现在细想来,你怎可强占她?她本是豆蔻年华……”

“清雅,她要再继续留在群芳阁早晚有一天会被折磨死!”

还未等她说完,他便一语打破,惊的她呆站在原地。

“有时候,劫数并非都是坏的,那姑娘是个失估女,是被亲戚卖到群芳阁里的,孤王那日遇见她在阁楼上被管事的婆子教训,见她被打被骂却直直的挺着肩膀,便心生敬佩,这样傲若寒梅的性情,越过了多少男儿!”

“所以你便收了她了?可她也不愿啊!”她似是有些醋意,将两袖一扔立于廊角,伸手去采了一朵梅花在手心,拿着绢子托起它来。

“害!喝多了酒,便瞧中了她,留了她一夜服侍,你如今是吃醋了吗?你若吃醋了,那孤王那满府邸的莺莺燕燕可太多了,你可吃的过来?”

“大王竟是三妻四妾挑花了眼了!还要我做甚?”她那一两下娇俏的模样,又从容又留情,实在是勾人魂魄。

“自然不能缺了你,三妻四妾哪里能和你比?好啦,清雅,你便放一百个心在肚子里,待春上复朝,我自会有一番打算!”

他自侧廊而过,顺手捻一只红梅在手,贴在廊角处小心翼翼的递给她,望见她脖颈儿上还戴着那玫玉扳指坠子,便稍安神,与她一同并肩而站。

她手中携着他亲手送过的花,放在鼻下细嗅,愈发觉得花骨朵儿飘着淡淡的清香,沁入心脾令人心旷神怡。

到了正月初四日,又瞧了外头下起了大雪,四方城郭灰蒙蒙一片。李石照惯例去往雍国府拜见雍王,瞧着碧落苑内,各个小窗贴满窗花,小门楣垂有喜袋和团团结,屋内帘幔都换了喜庆的帷布,各方桌案也摆上了各样稀玩,皇家人过节不比外头寻常百姓家,这屋舍置办的实在是气派极了!

李石于围子榻右方与完颜雍并立而坐,他将那茶案上摆放的攒银丝玉瓶细抚了一遍,只待其说话。

完颜雍将手放于榻边的火炉前搓了搓:“这京城的天儿果真是冻人,竟不如辽阳府暖和。”

“辽阳地处渤海湾,又靠南,自是冬日里要暖些,便瞧着你姐姐独自一人在辽阳府寺中,今年可了派人去接她来京城过年?”

他独叹气一声:“乌禄自是思念姐姐,便提早半月写信予她,可她说了京城路途遥远,她身子本就不好便不来了!乌禄这做儿子的也只有遵从母命。”

瞧着他哆嗦着手,从袖笼伸出手来,携了一圈布包裹在烧酒的罐子把手上,亲自给李石对面的瓷盏满上,那浊酒青烟弥漫整个屋子,仿佛厅堂是天上仙地。

李石见状连忙抬酒:“这可使不得啊!大王!”

“舅公,无妨也,此时此地唯有舅甥没有君臣。”    

李石忽而想起当初长姊遁入佛门时的场景,不禁伤怀,感叹她凄凉的一生:“你姐姐自少时身体便不大好,幼时你外祖早逝,便只剩了你姐姐,你姨娘,还有我,她为长姊为了照顾我们,独自撑着李家,每次累坏了身子也不顾,因此便落下病根,身子一直不大好。”

要说这李石,虽是对清雅言行苛待,但在平日里却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在他子系唯有三人,长姊为完颜雍母,小妹嫁到高家,而他这么些年自入仕途,一路直迁,平步青云全都仰仗了长姊的美言美语,因而他愈加感激长姊。

“想着姐姐这半生真是未曾享过一丝福,幼时爹爹常年在外征战,咱娘俩在国府便是如在夹缝里过日子……,我每夜都会梦魇,梦见蒲察氏苛责咱娘俩的样子。”

“你母亲实在不易,如此艰难苦恨的日子,她都撑过来了!”

完颜雍忽而眼中含泪:“自是撑过来了,可最终姐姐……,姐姐却皈依了佛门,与那青灯古佛为伴。”

这件件往事浮上心头,完颜雍的那双自小不改的温善正中他下怀,他连忙起身端起热酒与他邀酒相笑。

李石以手抚了一下他肩膀:“禄儿莫要过度怀伤,你姐姐做的这一切便是为了你,她眼光长远着,虽在辽阳远地,心中却还是为你打算。”

话罢完颜雍有些疑惑不解,李石便环顾四周,盘着腿往前进了一寸:“你瞧她,为你联络各世家,巩固势力,便许了乌林答家、张家与仆散家的女儿为媳,这乃是她十余年在皇族之中所悟出的道理也,要知道民心才是立国之本啊!”

“立国之本?舅公何意?”

他本想捻一盏酒入口,听到此言连忙却盏相问,只听了一番寂静,屋内只有红色帷帐与炉中腾起的紫烟随风而动,两人相望,眼神愈加犀利,征了好一会。只待迎雪进来的侍女上了一道茶点,又给两人换了一盏醒酒茶来,两人才慢慢缓过神来。

待那侍女远去,李石连忙走了出去四处张望了一番,连忙进门来将两扇门扣紧,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又坐在围子榻上:“你这孩子真要装了糊涂,你如今在宗室和渤海族中声望如此之高,各族几番主力暗中归顺你,你真要屈才做了个逆来顺受的亲王?”

他听后,镇定自若,坐在位置上拿着新上的浓茶放入口中抿着品着,对他口中所言,未有一丝兴趣。

“我的好甥儿,舅公把闺女都献给你了,你真当只是为了给她找个安稳的婆家吗?你便瞧瞧她的母家是谁啊!”

“如今这朝廷上下,自是人心惶惶,陛下杀人如麻,这日子过的如履薄冰,所以咱们蓄积势力万要逃过陛下圣眼,他不许臣下私自来往,联姻便是最好的办法。”

完颜雍听着便生了些情绪,忽将杯盏跺在案子上,热茶溅了他一手:“舅公,乌禄待清雅乃是真情实意,何来的献品之说?”

他甩着脸,别过头去不看对案,两人僵持了好半天李石才凑过来:“你与清雅是真情,这舅公自然是知道,舅公只是说不单单是这个缘由。”

“您千万莫要在清雅面前这样说,她便是便是因了这个要和我生分了!”

“她懂什么,小孩子家家的,那日团圆饭桌上,我提了一句你俩的事,她可是十分欢喜的。”

完颜雍听后,眼底泛起一阵波澜,又慢慢将空翻了的茶盏满上,端在手中,眼神温柔又坚定:“舅公,您觉得清雅爱我吗?”

李石站起身来两袖插在一起,躬身走于他面前,时不时拍拍他的双手:“她自然是爱你呀!她敢心属他人吗?禄儿,听舅公说,小姑娘家犯些错在所难免,大王你仁慈宽厚必然不会和一小女子计较,她与你乃是板上定钉的事儿,便是菩萨来了也不会改变。”

他征住了好一会,回想起前日一同放天灯写心愿的场景,其实他那日落笔之后悄悄抬头看过她一眼,穿过昏黄的烛光,那张宣纸上只落款了她的名字,其它便是一纸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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