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惊动
离阳进入青木空间之时，一开始相当吃惊，一直凝神防备异变。
但空间存在并没持续多久，随着小徒弟停止悟法，自然而然地跟着消失。
他伸手探脉，发现小徒弟丹田里的小树苗长大了许多，约三尺多高，叶子也有数十片了。
那悬浮在灵液池上方的树苗触碰到他的神识，还朝他探出一根枝丫晃了晃，似乎在跟旧友打招呼。
看来在小徒弟筑基之后闭关的十天，它猛涨了一截。
它确实需要借助小徒弟的灵根来修炼。
离阳松手，又仔细回想一番。
小徒弟施展道法弄出来的空间虽然能容纳活人，但是空间不大，仅能容纳四人左右，持续时间也不长，可能跟修为有关，也有可能跟小树苗的能力有关。
这鸿蒙道树到底是什么来历呢？
它能释放鸿蒙之气、能催生道树、能形成隔绝神识探查的古怪树影、能施展出空间之能……
怀瑾的剑术已经登峰造极，施展出来的剑漩空间也不能容纳活人。
若真要比较的话，它倒是跟剑漩领域一样，分割出一个空间，只不过这个空间隐在虚空之中。
可小徒弟才筑基修为，离元后大修士的境界至少差了两百年。
小徒弟的修炼，以及所悟道法，似乎与如今的修炼体系有很大不同。
以道法沟通天地之力，攫取一股莫名的力量。
这力量的来源，不似灵力，却又依靠灵力而生，依靠灵力进阶。
但这力量太玄妙了。
太玄妙的东西，总会令人有一种不真实、虚幻的感觉。
这也是他心里一直不踏实、忧心的原因。
那份来自于上古修士的记载也没有提到，似乎上古修士所知也不多。
整座藏书阁他都翻完了，也没有发现相关的记载。
他又不能出手把那棵树苗拔了。
这棵树苗，在未出世时，就与尚在胞胎之中的小徒弟相生相伴。
谁知道毁坏她丹田里的树苗，会造成什么样不可预知的后果。
罢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所有这些想法，都在他脑海中依次闪过。
其实，不过十息的时间。
离阳回神，却见自己的小徒弟和怀瑾的小徒弟，都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眼含担忧之色。
他平静地道：“小乌缇悟完道法，没事了吧？”
“多谢师父护法。”乌缇觉得自己隐瞒了一部分真相，心中很是过意不去，讪讪地开口道谢。
星辰珠悄悄地道：“阿多，你刚才使出道法时，衍生出一个空间，我那时探查不到小木头。”
乌缇一惊。
小珠子可是很能耐的，这个空间竟然如此厉害，能隔绝它的神魂探查！
林慎朝乌缇使了个眼色，见她没反应过来，正要传音，听到离阳师伯问道：“有事就直说吧。”
林慎面色微红，轻咳了一声，朗声道：“师伯，阿多昨日悟出了高阶土隐术。”
离阳笑了笑，问道：“何谓高阶土隐术？”
林慎打着手势，解释道：“就是糅合了土遁术、土隐术。”
离阳沉思片刻，问道：“可是寻右吞噬所得的那枚符箓？”
林慎点头道：“正是。”
离阳颔首，表示知晓了。
他之前一直忙着炼器部的事情，并非没考虑过顿悟这枚符箓。
修真界的制符之道，从来都是先顿悟道法，再封装道法于符箓之上。
悟道峰的韩长老几次碰见他，有意无意间，询问土隐道法的出处，都被他打哈哈应付过去了。
如今宗门将韩长老制作的土隐术符箓全部买了下来，他也算大赚了一笔。
这个交易，韩长老并不亏。
离阳从来都是一个给自己留退路，也给别人留退路的人。
他并不打算将这土隐术道法告知给宗门。
一来，会断了韩长老的财路，这不符合他做事的原则；
二来，前几天他才给宗门一枚辟邪正气印，再给的话，恐怕过犹不及，会引发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
既然韩长老将符箓给了宗门，道法符箓是出自他的手公布出去，那就跟凤竹院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这土隐术道法，凤竹院之外的人，谁悟出来算谁的。
“法术是你们自己悟出来的，别透露出去，万一有事，推到师伯身上。”
林慎顿时明白了，他笑着点头应好，师伯人真不错。
这法术算是他们私藏了，有事师伯担着。
乌缇从星辰珠的话里回神，听到这番话，目光闪了闪，也明白师父的意思了。
她把自己遇到的事情讲了出来：“紫竹轩的白长老追问我辟邪正气印的事情，还提到怀瑾师叔去过后山。”
离阳眉头微蹙，这事情绕不过玉竹峰的人。
紫竹道纹的事情，估计怀瑾会告知玉瑛，毕竟那是他们俩人师尊留下的布置。
真说起来，也算玉竹峰的东西。
毕竟数百年来，漫山的紫竹才孕育出一枚道纹。
即使怀瑾说出来，也不能怪他。
而白长老参与加持宗门阵法，澄雪师姐会告知他道纹的来历，继而猜到凤竹院，顺着再一想，就会猜到小徒弟砍的那根紫竹。
这也是迟早的事情。
此事，还是要快刀斩乱麻，以免横生枝节。
他干脆道：“这件事，为师自会处理，你都推到为师身上即可。”
乌缇连忙脆声应道：“好，我听师父的。”
离阳又道：“为师要提前传你刀法了。今晚就开始。”
乌缇脸上露出不解之色：“师父有什么急事吗？”
原本说的是，忙过炼器部这段时间再传刀法。
离阳看着小徒弟稚气的小脸，脸上现出忧心忡忡之色：
“天元界北边出现一处秘境，秘境入口原本在剑道宗和百炼宗之间，由两派封锁，没有外人知道，但是散修联盟的人闯了进去，将这件事暴露了出来。
“三方为这事争论不休，散修联盟认为天元界的秘境，不能由哪一派独享。
“不久之后，北边草原边境上，也出现秘境入口，草原人与中原一直不合，这下彻底炸了，所有门派都想进入秘境。
“北边吵得乱成一锅粥，修真联盟与散修联盟都出手干预了这件事，最后都和解了，同意其它门派进入秘境。
“宗门已收到消息，要组织弟子们进秘境一探究竟，你们或许也要进去。”
林慎皱眉沉思半晌，开口问道：“师伯，这草原边境的秘境入口，如何与剑道宗的是同一个？进秘境的人有限制吗？”
离阳闻言，目光欣慰地看着他：“秘境入口的光门一样，进去出来的人，述说的秘境也相差无几？”
林慎倍感诧异：“进去之后又出来？”
秘境之门，这么自由任人进出？
据他所知，进出秘境都有时间限制，有的还有修为限制。
离阳知道他一向心思缜密，遇事想知道更多内情，便将自己所得的消息都讲了出来：
“你天剑峰的师兄们这次返回途中接到宗门的任务，去剑道宗那边探过一次。秘境入口并不曾限制，也没有封死，可以随意进出，但是能进去的人修为不定。
“一开始只有炼气期弟子可以进，后来发现筑基初期也能进，甚至筑基中期也可进，最终发现其实是限制在骨龄十八岁以下。”
林慎眉头紧蹙：“弟子还是不解，即使有入口光门，那如何能知道秘境是同一个？”
离阳笑道：“因为两处秘境的入口只是一个大入口，里面境中有境，所见到的都大同小异。北边三派争论不休却突然和解的原因，这算一个。”
林慎恍然：“境中有境，而且里面的小境还没有开放，无法探索。既然不知道里面的秘境如何，拦着其它门派也无益。”
离阳欣慰地点头。
乌缇疑惑道：“师父，宗门那么多弟子，还轮不到我们吧？”
离阳取笑道：“小乌缇，进秘境就是挣修炼资源，你打算一直啃师父的老本？”
乌缇歪着头，抓了抓头顶的发髻，不好意思道：“我还小呢，进秘境有师兄师姐们，我会努力炼器，努力帮师父挣钱的。”
星辰珠哼了一声，没吭声。
离阳见小徒弟一副可爱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揪了一下她的小发髻，这才正色道：
“为师只是以防万一，提早准备。如果宗门要派你们出去，还是得服从宗门的安排。
“十八岁以下的修士，筑基中期是最高，目前还没有更高修为。炼气期弟子进去，只有被打压被劫杀的份，只会白白牺牲人命。所以这次派入秘境的人，应该都是宗门中最年少的精英弟子。
“……唉，掌门估计头发都愁白了。”
这后面一声长叹，似乎隐含着无奈。
林慎若有所思，问道：“掌门不想冒险牺牲宗门的精英弟子，但是又不想放弃这次进秘境的机会？”
离阳点头默认。
*
修炼室里，离阳将自己筑基期使用的一套刀法传给乌缇。
他传授刀法很直接简单。
先传刀诀，将刀法演练一遍，让小徒弟上场演练，他再演练一遍，最后坐在一旁指正。
以小徒弟的神识之强大，顿悟力之高，刀诀刀式都是小问题，只有御刀的熟练度和一些小偏差。
这套刀法，总共只有七式，变化并没有多复杂。
但刀的招式相当霸气，每一刀都似有千钧之力，拥有横扫千军之势。
乌缇觉得这刀法，与他师父很相称。
被纠正过几次后，乌缇逐渐熟练，能完整的演练出刀法来。
离阳抚了抚下巴，目光从小徒弟落到林慎身上，停留片刻，又移回小徒弟身上：
“为师忙于炼器，能抽出来的时间不多，但是你目前修为涨得太快，不能公开露面去守擂台，若只单纯练刀法，不能知道其精髓，让林小擂主跟你切磋过招，了解如何运刀。”
他说话的语气颇为歉疚，感觉自己没怎么管徒弟，好像都是怀瑾的小徒弟在管。
这显得他当师父的很失责。
林小擂主当然知道他的担忧，放心不下没打过架的徒弟，要找人陪练喂招。
他微一拱手，郑重道：“师伯放心，弟子定当做好陪练，给阿多喂招，让她练好刀法。”
一旁默默观看的素羽真人笑道：“郑峰主放心，我虽不擅长打斗，也可以指点一二。”
刚才院子中发生的事情，由于离阳设置了结界，只瞒了前面悟道法一部分，后面的并未遮掩。
这也是离阳的小心思，觉得不能太过排斥她，总得泄露一部分事情让她知道。
他一直谨慎地把握着这个度，既不能太排斥，也不能丝毫不泄露。
泄露出来的一些事情，也只是他愿意让她知道的。
有了俩人的保证，离阳终于舒心了。
忙碌教徒半宿，剩下的时间继续修炼。
星辰珠知道事关阿多的战力，但它生性喜欢热闹，也想跟着进秘境玩，叽叽哇哇地抱怨了几句，也就过去了。
翌日清晨，离阳看着林慎收了第三转莲子，又得了九颗莲子。
因为乌缇筑基闭关的缘故，花费了近两个月才成熟。
素羽真人在灵泉池边欣赏朝日美景，无意中瞥见俩人对莲子的态度都很慎重。
尤其是林慎，一丝不苟地掐诀收取莲子，一粒一粒地装进一个贴着标签的玉瓶中，并贴上天材地宝专用的禁制符箓。
她忍不住开口问道：“郑峰主，不知这莲子有何奇效，可否告知一二？”
离阳看了一眼正在给通明果树喂法印的小徒弟，说道：“令师留下的典籍里提到，这莲子能启智，给灵兽启智。”
素羽真人道：“我只关注炼丹典籍，并不曾留意，原来这莲子还有这样的奇效。”
难怪上次，阿多抱着古画那么兴奋，之后那么紧张她师父留下的典籍。
“嗯，不知道也很正常，给灵兽服用才有效。”
离阳看了她一眼，她不是最后一个留意的。
进出凤竹院的人，还有一个人不知道莲子的功效。
怀瑾一直没发现这株红莲的蹊跷之处。
上次没有提到，只说了星辰之力的事情，后来被其它事情分去了心神。
离阳并不打算告诉他。
这样玄妙的事情，送上门告诉他，他不一定稀罕，还会生疑。
只有他自己发现的，才会稀罕。
到那时，价值就不一样了。
他得跟怀瑾换一些好东西来给小徒弟用。
黎家是大世家，好东西不少。
离阳眼见莲子的外壳散落在池中，又被漩涡卷了进去，假装没发现。
这池中莲藕十有八九生出了灵智。
真是太奇异了。
*
素羽真人的炼丹课从这日起，换成了上古丹方。
第一张丹方，是补灵根的丹方。
素羽真人拿出自己写的丹方，放在两位弟子面前：“上古修士能补灵根，其实是比较寻常的事情，若能找到炼丹的药草，都可以办到。
“只是后来传承断绝，后人不知罢了，但是我师父却是有丹方传下来，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天元界找不到能入主药的灵草。”
她的声音跟往常一样轻柔，语气也是跟往日一样平淡。
但乌缇和林慎都被震惊了。
乌缇看着素羽真人拿出的丹方，一脸惊喜地问道：“前辈，这真的是补灵根的丹方？”
之前她被一半灵根值所苦，修炼的速度一直很慢。
那时候，在钟毓堂上制符课，听白长老提到上古修士补灵根的事情，心中曾无比渴望。
虽然如今她知道自己的灵根值是被鸿蒙道树给藏起来了，但是仍然有心结。
若是能补灵根，灵植园的两个小伙伴都会有筑基的希望。
傅毅说过，秦然和任淼是三灵根、四灵根，冲到筑基都很难。
宗门之中，也有很多聪明好学的弟子，就因为灵根资质不好，而被诸位长老拒之门外。
他们的寿命只是比凡人长一点，并不能挣得筑基的两百岁。
可是灵根资质好的弟子，并不一定聪明好学，还有不少心思歹毒的。
那个找傻大个砸场子的徐言，不就是徐家资质很好的弟子么。
十六岁筑基，很好的资质了。
若是补灵根的灵丹炼出来，那么宗门的弟子们，将会迎来意想不到的变化。
宗门不会再怜惜资质好的弟子，包容他们的犯错，因为有更好的弟子补灵根之后，会超越他们，会对宗门更加忠诚。
林慎反应比较快，瞬间就想明白了很多隐情，出言问道：“程玉珑就是因为这个丹方，才对前辈出手吗？”
据他后来所知，程玉珑只是三灵根，灵根值很低。
她若知道素羽真人手中有这个补灵根的丹方，以她的性情，还有两大化神修士作为靠山，那还不想方设法地想抢过去，据为己有。
素羽真人默默地点头，拿出第二张丹方：变异灵根丹方。
真是怀璧招灾啊。
她也不知道这个秘密是如何泄露出去的。
她只炼制出一颗效力相仿的丹药，给自己的弟弟服用。
但是这些绝世丹方，是她得自师父的传承，当时在洞府中记住后，就自动销毁了。
即使她亲手著作的炼丹真经之中，也未曾提到这些上古丹方。
乌缇凑过去一看，才看开头，就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这一张丹方，是可以让人族灵根变异的丹方。
金水双灵根，可以变异为雷灵根。
水灵根，可以变异为冰灵根，还有暗灵根、风灵根……
她手指哆嗦着，一字一字地往下看。
天爷啊，这是造灵根吧？
林慎围过来仔细看了一遍，神色同样震惊无比。
“前辈可知这样的丹方传给我们，会引起什么样的风暴？”
“知道。但我仍然要做。”
素羽真人的语气轻柔，却重愈千钧：“我师父设置阵法保存传承，历经一百多万年不毁，就是为了传下这些绝世丹方。他预见到后世人族的艰辛，费尽心血写下传世的炼丹著作，就是为了传下这些丹方。
“炼制这些丹方，与普通的丹药不同，必须要熟知上古的炼丹之道，我前些日子都传给你们了。”
乌缇和林慎互相对视一眼，之前所学的一切就是为了炼制这些丹方吗？
林慎心中有一疑惑：“玉竹峰峰主知道前辈的存在，她也擅长炼丹，为何不直接传给她？”
素羽真人淡淡地道：“起先，我魂力微弱，还得依靠你们的法宝才能修补残魂。如今，虽说魂力恢复些许，但每日授课两个时辰，已是极限。
“若是你们想传给她，也可。那就是玉瑛峰主欠下两位小友的人情了。”
她不喜柳玉瑛的为人。
柳玉瑛明明跟沈重玄感情那么好，连她常年在洞府闭关炼丹的人都听说了。
谁知她说放下就放下了，还让一个冒牌货爬在她头上，欺负她这么些年。
最终导致冒牌货借着沈重玄的势力欺压穆家，算计她的峰主之位和炼丹真经。
如果说程玉珑是一条阴沟里的毒蛇，沈重玄是毒蛇口中玩耍的玉器，那么柳玉瑛就是一个身怀善心的捕蛇人。
她拥有实力和机缘，明明可以捕杀毒蛇，救出被玩耍的玉器，却又因善心、以及顾忌玉器的想法，几次放过毒蛇。
捕蛇人却不杀毒蛇，要表现自己的善心。
接二连三的投鼠忌器之举，实在让人不喜。
若非灵凤真君让她传授丹方，她是不会跟柳玉瑛接触的。
林慎敏锐地察觉到她对玉瑛师伯的不喜，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素羽真人传给他们丹方，是认可他们背后的两位元后大修士，认为他们不会因为丹方而招致灾祸。
他朝素羽真人恭敬地拱手：“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乌缇也跟着拱手。
素羽真人收回思绪，神色郑重地道：“在我之后，这些传承，就靠你们了。”
“是。”乌缇和林慎齐声应道。
炼丹课结束后，乌缇怀着兴奋却又沉重的心情，奔向赤炎峰。
趁着阵法课之前的一点时间，她也要赶紧把素羽真人传授绝世丹方的事情说给师父听。
她现在人小个子矮，扛不起太重的事情。
离阳忙得昏天暗地，仍然放小徒弟进了炼器室，并应她的要求，设置了十几重结界。
待他听完素羽传授小徒弟灵根丹方的事情，整个人都懵了。
他没想到，穆素羽藏了这么一个大秘密，竟然还藏了这么久！
难怪他总觉得程玉珑突然出手有点问题，总觉得差点什么，原来根源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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