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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53章


温泉行宫的上空仿佛罩上一层愁云。

        太后经历过太多的至亲去世,  老了愈加的承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躺在床上病倒了。

        祁芸的身后事由连棠打理。

        一日之内,连棠以最快的速度布置好灵堂、供众人吊慰,  而后又去佛寺请来法师念三日的往生经,  超度祁芸的灵魂。

        她办事利落,处理妥帖,赢得大家的一致信赖,  一些经过白事的宗妇主动请缨,给她打下手,在没有男人主事的情况下,让祁芸走的风风光光。

        第一日忙完,  连棠累得脚板疼,  回到宿处,  她第一件事是命人拿来京中送来的捷报,  内容没什么不好,  战事甚至还取得了阶段性的小胜利。

        当目光拉到最后一行,她面色僵住,  心里一沉,  一页纸,通篇没有一个字是祁衍写的。

        连棠的心皱成一团,  战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又发生了什么?

        连棠交代沉露,明日驿使来送捷报的时候,  带他过来,她有话要问。

        安排好,  连棠还是难以心安,  祁衍身体底子不好,  平时在宫里有御贡的膳食吊着,还过得去,到了战场一没食材,二没条件,她听父亲说,两军一旦开战,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哪还有那么多讲究。

        他的身子能顶得住么?

        连棠又命人请来常福,问:“以往陛下连续在外作战,都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常福这两天也在担心陛下,他的身子不适合在外长期作战,“以前在西境,陛下在外打仗很少超过半个月,只有六年前的那场大战,持续了两个月,他带兵深入到西域不毛之地,饮食不适加上连续疲劳作战,陛下身子几乎被掏空了,刚开始是气喘咳嗽,最严重的时候手抖的筷子都握不住,上战场的时候,剑都是用绳子绑在手上。”

        连棠半晌没有接话,眼里慢慢泛起水光,不再亲自写捷报,是不是说明他的手已经握不住笔?

        常福见连棠眼尾泛红,眼睛也酸酸涨涨,哽声,“陛下平日在宫里细细养着,一旦上了战场,眼里只有敌人,什么都顾不上。”

        连棠越听心里越沉,常福的话已经印证了她心里的猜想,祁衍的身体估计已经快坚持不下去了。

        战争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

        他还能平安回来么?

        没有人能回答她。

        翌日连棠让镇国夫人管理祁芸灵堂的次序,她一直在院子里等驿使。

        晌午的时候,驿使才风尘仆仆的进门,连棠请他喝了茶水,又让人塞他手中一袋子银裸子,才问:“京中的战事如何?还要持续多久?”

        别看驿使官小,可是有双通八方的耳朵,他见皇帝身边的四品大元对自己客客气气,脸上很有面,再掂掂沉甸甸的钱袋,更是心满意足,对连棠知无不言。

        原来,王师人数虽比江左军少很多,在祁衍缜密的谋算下,目前仍然占据上风,江左军被打的落花流水,苦苦支撑,但是江左军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是大将军梁正雄亲自带兵,他为儿子复仇的决心强烈,誓要铲平皇宫,紧急从江南又调了十万军队过来,他如今改变了作战方略,不再激进的进攻,而是防御为主,打算等援军到来。

        驿使啧啧唏嘘,“十万援军呢,这仗得打到什么时候?”

        连棠最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江左军若一直拖着,祁衍的身体哪能折腾得起。

        更何况他还有心疾。

        上一世大齐和西戎最后那场大战持续了两个月,胜利后祁衍在归途中去世,很难说是不是因为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

        连棠快透不过气,心里被抽空了般。

        她怪自己平时太娇气,让他临行前还不放心,把手下最得力的常福给她留下,常福是他身边的老人,若跟在身边伺候,他的情况一定比现在好。

        她又怪自己在他离开那天表现的太小女儿心思,不够从容,让他担心她的情绪比自己的身体多一些。

        她从来没有这一刻这样不喜欢自己。

        她有机会弥补么?

        晚膳的时候,太后请连棠去她的寝殿。

        常福不放心,亲自带了两队侍卫跟着。

        太后身子还是虚弱,半躺在贵妃榻上,连棠请安后,在她对面坐下。

        太后觑了一眼黑压压的院子和常福戒备的神情,讪笑,“皇帝还真是宠你,这么多年哀家第一次见常福不在他身边。”

        常福从祁衍出生起就跟着照顾他,早已是他的左膀右臂,他出门打仗,却没带常福,这姑娘在他心中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连棠也没有谦虚,轻道:“微臣幸得君恩。”

        太后下意识想翻个白眼,可是这几天连棠做的事她也略有耳闻,不但利索的处理好了祁芸的丧事,还赢得一众命妇的钦佩,是个让人喜欢的姑娘,她已经讨厌不起来。

        太后养尊处优一辈子,也是个惫懒的,她只喜欢享受后宫之主的尊崇,实在不想打理宫务,否则也不会常年把宫里的权利交给奉贤太妃。

        如今见连棠处事有章法又得人心,对她的偏见也就淡了些,她老了,只想过舒服的日子,皇帝若能活得久,她也不想真的触他的霉头。

        太后破天荒的第一次关心自己的儿子,问:“皇帝在外打仗身子如何?”

        连棠小小的吃惊了一下,温声回道:“陛下饮食克制,又每日晨练,后天不懈的努力终能弥补一些先天的不足,太后不必为他担心。”

        连棠了解太后,她怕说实话,太后知道祁衍身体不好,又动放出祁麟的心思。

        毕竟对她这样自私又爱享受的老太太来说,只要能保住她的太后之位,她不介意祁家是谁做皇帝。

        不过连棠的话还是让太后眸光一暗,“先天不足”这四个字仿佛就是对她赤裸裸的讽刺,虽然皇帝从未埋怨过,她心里却清楚,年轻的时候为了争宠,她对这个孩子太狠了,让他落得一身病。

        早知道小儿子这么出息,她就不那么做了。

        太后缓和神色,看着连棠道,“听说皇帝的捷报都送到你那里,你若有机会和他说一声,让他放心打仗,不要操心我们这边,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哀家会好好看着祁麟闭门思过,好好忏悔。”

        太后的表态让连棠心里一松,太后若不再强行放祁麟出来,行宫会轻松的多,她也能腾出手做自己想做的事。

        “是,太后,微臣一定转达,陛下若知太后的圣明,一定能安心战事,早日驱逐逆贼。”

        太后看着连棠的目光变柔,声音难得慈爱,“谢谢你替哀家照顾儿子。”

        太后突然改变态度,连棠一时没适应过来,讪讪,“太后谬赞。”

        太后脸色变好一些,又问,“祁芸的后事你打算怎么安排?”

        连棠早已胸有成竹,回答的很快,“明日是第三日,佛寺的法师会做一场超度的法事,之后丧葬队送公主的灵柩入宫,葬入黄陵。”

        太后点头,“嗯,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京城现在正打仗,丧葬队这时入京,会不会不安全?”

        “太后放心”连棠目光笃定,“军人最忌讳丧葬,认为这是不吉的象征,遇见丧葬队不仅不会动,还恨不能绕着走,江左军也不例外。”

        太后“哦”了一声,放下心来。

        三日后。

        京郊,药王谷北麓,一队打着白幡,载着灵柩的丧葬队伍悠悠赶路,和谷内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格格不入。

        入夜,王师驻扎的兵寨前,两簇熊熊燃烧的灯火把四周照的一片通明,巡防的士兵腰中佩剑,手持铁盾,目光精锐的注视着一切的风吹草动。

        突然,夜幕里窜出一个娇小的身影,利落的窄袖胡服掩不住她昳丽的容颜,巡防的士兵目中一惊,比平时拔剑的速度慢了一息,威喝,“来者何人?”

        连棠一伸胳膊,手中多了一道金光闪闪的令牌。

        是陛下的金令!

        众人忙收起兵器,一个士官亲自带她到元宁帝的王帐前,“陛下正在里面,同将军和军师们议事,大人在此稍加等候。”

        连棠一拱手,谢过士官。

        士官走后,连棠见四下无人,忍不住掀开王帐一角,想提前看他一眼。

        三日前她随送祁芸的丧葬队从温泉行宫出发,一路历经辛苦,终于如愿来到他的身边。

        她很想见他。

        她透过门帘的缝隙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人头,越过人头,在上首的位置,祁衍正站在一副硕大的舆图前,排兵布阵。

        他目光坚毅,五官立挺,英姿伟岸,只是肤色苍白的不自然,时不时在舆图上比划的长指,会不受控的颤抖。

        他身体一定出了问题,但这却并不妨碍他铮亮的声音。

        正当连棠凝视的时候,王帐内突然想起一声短促的,“谁?”

        随之而来的是一把匕首擦着连棠的秀发穿过,连棠下意识往旁边一避,整个身子踏进账内。

        百十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连棠被瞧的无所遁形。

        “连棠!”站在最后面的小将军林瑞惊呼出声,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在无数道诧异的目光中,连棠只感受到上首射来的那道,如火一样灼着她的脸,她缓缓掀起长睫,对了过去。

        时间停住。

        身边的一切统统消失,世间仿佛只剩下两人交汇的目光和砰砰的心跳声。

        祁衍表情、姿势都冻僵了般,维持不动,一双眼睛深邃的像这寒夜的天幕,看不出深浅。

        连棠胸中一热,眸中氤氲出一团雾气,祁衍没有表情的脸一点一点模糊。

        忽而耳边传来他碎玉般的声音,“林瑞,带她去后帐。”

        连棠惶然,这才发现,她搅乱了一场大型的军事会议,她低下头,面色羞赧,军队之中出现女子本就不允许,更何况是这么堂而皇之的情况下。

        林瑞得了令,走到连棠身边,上上下下打量她,压着嗓子急问,“你怎么来了?”

        他到现在仿佛还不相信面前的人是连棠。

        被他这么一问,连棠心里更沉了,她转身出了军帐,再也没敢看那人一眼。

        绕王帐一周,林瑞掀开后门,请连棠入内。

        林瑞踌躇半晌,刻意避开连棠的目光,低声道:“你是为陛下而来?”

        最近连棠都没怎么见林瑞,发现他好像成熟了,不像以前那么鲁莽耿直,连说话都小心翼翼。

        连棠没必要瞒他,点了点头,又问,“我是不是不该来?”

        听闻祁衍治军严厉,她刚才被当成刺客,还打断了军事会议,实在不是好的出现方式。

        林瑞幽幽看了她一眼,“陛下在军中比在宫里威严,你当心点。”

        说完,他一撩帘走出帐外,出来后他用余光瞥一眼门帘漏出的灯光,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这块大石头自那日杀梁渊,他看见元宁帝紧紧抱着连棠的那一刻,就存在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仿佛一并吐出了自己的妄念,她那样美好的女子,也许只有陛下才配得上。

        林瑞走后,连棠心里惴惴不安,她当天决定来战场找他的时候,就有些害怕,想到他肯定不悦,只是想守在他身边的愿望战胜了恐惧,她做足了心里准备,来到他的面前。

        大不了被他训斥一顿。

        话虽如此,见到他的那一刻,当她满腔的热情碰上他一成不变的冷脸,心里还是受到伤害。

        她不懂打仗,又是一个女子,来到军营,不但帮不上忙,还可能变成一个累赘。

        再说严格一点,她这都算触犯军法了。

        祁衍会怎么惩治她呢,不会派人把她送回去吧。

        就在连棠胡思乱想的时候,帐外突然传来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她心里一跳,祁衍回来了?这么快?

        她慢慢踱到门口,站定。

        祁衍一掀开军帐的帘子,就撞上少女骨碌碌的鹿眼,怯懦懦的看着他,两只手手掌向上,伸到他的面前。

        祁衍提眉,疑惑一瞬。

        “领罚。”她紧咬下唇,带着浓重的鼻音,“您别让我走。”

        祁衍忽然伸胳膊揽过她的肩头,转身把她压在门柱上,低头咬住了她,像是惩罚,又像是情不自禁,他并不温柔。

        连棠很快就脚软的站不住,后背抵在门柱上,一点一点往下秃噜。

        祁衍抬起她的腿架在腰间,根本不愿放过她,口津在两人舌尖交换再交换,直到肉壁发麻,没有知觉,他才停下啄食的频率,慢慢松开。

        两人俱都是汗津津的,黏糊糊的额头抵在一起,大口的喘气,呼吸交缠。

        连棠方才那颗不安的心变得柔软,面色红润仿佛在春水里泡过,手指拂着他身上的软件,娇嗔:“陛下第一眼看见我为何那样冷?”

        祁衍大喘了一口气,才道,“刚才想忍?”

        “啊?”连棠没明白。

        祁衍弯唇,解释,“本想忍到会后再来见你,但是没忍住。”

        连棠抿唇轻笑,心里一阵蜜意,忽而想起什么又问,“那你现在把他们都晾在那里?”

        祁衍又压住她的唇,声音细碎的从紧贴的唇瓣间溢出,“中场休息。”

        当连棠彻底成了面人,祁衍才把她抱到自己的行军床上,回去继续军事会议。

        连棠抱着带有祁衍气息的被衾,慢慢的阖上眼,她真的累了,三天三夜的提心吊胆,现在终于可以安心睡下。

        连棠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子夜,祁衍还没回来。

        她把头探出门外,朝前帐的方向看了一眼,内里依旧灯光明亮,帐布上影影绰绰,大家都没睡。

        连棠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军人的辛苦。

        时值隆冬,连棠身子探出去一会,赶紧缩了回来。

        她睡饱了,无所事事,在帐内溜达,看看祁衍平时的生活状态。

        行军在外,虽说能俭则俭,皇帝的王帐却依然不乏精致和显贵,宫里该有的摆设,这里一样不少。

        不过很多地方都没有生活的遗迹,估计祁衍动都没有动过,连棠闭着眼睛都能想到,他的生活范围定然只有床和书桌。

        书桌上摆着文房四宝,还有几本他常看的兵书,书的旁边有几页稿纸,连棠随手拿起来看。

        上面都是“卿安”二字,歪歪扭扭,软绵无力,没有一点力道。

        连棠瞬间明白,这是祁衍练字的废稿,她甚至能想象到,他为了让她安心,拼命的抓住毛笔,想写好这两个字的样子。

        她对着稿纸,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祁衍开完军事会议,进屋的时候,正看到连棠手里拿着稿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打在桌面上。

        他三两步跨到书桌前,急声,“为什么哭?”

        连棠抬起泪盈盈的双眼,举起稿纸问他,“你的手,是不是不能握笔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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