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差异

虽然火星猎人给我放了假，但为了逃避父母的念叨和学业带来的压力，我还是会每天去正义山报道。此外，我还意外地发现在这里写作业的效率也更快。罗宾和闪电小子十分擅长数学和科学类的科目，而与卡尔德、梅根他们聊一聊也很有助于我完成有主观倾向的作业。

        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我准备到正义山通宵。回家洗了澡换了衣服、收拾好需要的课本和作业后，已经是该吃晚餐的时间了。父母由于正好加班所以不在家，因此我又去梅根那儿蹭饭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周末到了，今天我是除了罗宾以外最后一个到正义山的，听闪电小子说，罗宾跟蝙蝠侠在哥谭有别的任务。

        吃过饭，每日的格斗训练开始了，已经全身心投入格斗课程的超级小子积极提出对战，卡尔德第一个上场，我则与梅根和阿尔忒弥斯一起站在场地旁，抱着课本和手机预习，将下周上课可能会讲到的内容中的生词提前翻译一下。

        “卡尔德不错，你们觉得呢？”阿尔忒弥斯边看着格斗边叉起腰，向我和梅根挑了挑眉毛。穿着常服露出真面目的她看上去还是很干练，给我一种戴上面具就能直接出任务的感觉。

        “我……看不出谁会赢。”我从课本上抬起头，望向战局。“超级小子最近向黑金丝雀学了不少。”

        “不是说这个！”阿尔忒弥斯被逗得眯起眼睛笑起来。“我的意思是，他又英俊又有威严，别说你们没想过约他出去。”

        “卡尔德对我来说就像一个大哥哥。”梅根双手交握，乖巧地弯起嘴角。“但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希恩——你每次任务时，至少一大半的时间都在看着卡尔德，不是吗？”

        “我没有！”我连忙握紧了课本，条件反射地否认。头脑“嗡嗡”作响几秒后，我才想起了一个理由：“卡尔德是队长！我不看他看谁啊？”

        ——为什么你们要那样相视而笑！

        也许是看出了我的窘迫，梅根把手搭到我肩膀上，改变了话题：“不过你知道谁才是最般配的一对儿吗？阿尔忒弥斯和沃利！”

        “我和他？”阿尔忒弥斯摆了摆手，从脸上的表情来看却没有太排斥。“得了吧。”

        “你这么富有热情，而他如此……呃，如此……”梅根用手掌指示了一下阿尔忒弥斯，又指了指距离我们几步之远的闪电小子，却一时词穷了。

        “富有‘那个’？”阿尔忒弥斯眨了眨眼。

        她与梅根顿时像是达成某种共识般笑了起来，无法与她们心照不宣的我只好重新埋头于课本，暗自庆幸她们没有继续聊卡尔德，以及……暗自咆哮真的没人觉得梅根与超级小子之间发展不太对吗！

        这时，卡尔德被超级小子摔在了地上，一块宣布他失败的光屏凭空跳出来，告示着这场比赛的结束。

        “黑金丝雀教我的这招。”超级小子拍拍手，一脸的自豪。

        ——啧啧啧，我还记得你当初嫌弃黑金丝雀的样子呢，真该把你那时候说的话录下来留着以后跟你混熟后好好笑话你的。

        忍不住又抬起头关注训练场的我偷偷咂了咂嘴。

        随着一阵风声接近，大厅上空的门打开了，红色龙卷风降落下来，闪电小子咽下嘴里的食物，跑过去凑到他面前问：“有任务吗？”

        “为你们安排任务是蝙蝠侠的职责。”红色龙卷风用没有情感起伏的平淡声音说。

        “他和罗宾正在哥谭上演动力二重奏呢，但你要出门对吗？”闪电小子调皮地勾了勾手指头。“是激情约会还是——执行任务？”

        红色龙卷风没有发话，好像是默认了第二个说法。

        卡尔德趁热打铁：“如果我们能帮上忙？……”

        红色龙卷风沉默片刻，真的找出了一个任务分配下来：寻找一个失踪了的名为肯特纳尔逊的老人。他是正义联盟前身——正义会社的创始人之一，同时也曾是地球首席巫师命运博士。

        闪电小子一开始还对所谓的魔法嗤之以鼻，但一听说梅根崇敬着火星的巫师祭司并为这任务感到荣幸，他就立刻改口称自己也是魔法迷。不仅一开始听他笑话肯特纳尔逊的阿尔忒弥斯看不下去，连一旁听他们说话的我都不忍直视地捂住了头。

        ——说真的，闪电小子，放过梅根行不行？就连情商一向达不到正数的我都能看出她和超级小子之间的小火花！

        目送大家换好制服乘坐生物飞船离开机库后，我总算能专注于自己的学业了，所幸红色龙卷风还留在这儿，我可以向他咨询不懂的问题，很快就把几何与代数作业搞定了。

        ——大boss解决掉了！接下来做什么呢？投机取巧选修的中文课的作业回家后我自己也能完成，现在先专攻那些难度大的吧……

        我一本一本翻看着书包里的书，随手抽出了其中一本。

        ——啊，是亚洲历史。

        我又翻开记事本，查看历史作业是什么。

        ——有关于文化差异的小作文？……好吧，这是道主观题，红色龙卷风帮不上忙……不，等等，不一定。

        我望向大厅上空，那里的门通向红色龙卷风所在的地方。帮我解答了最后一道题后，他就飞上去不知做什么了，但从上方隐约传来的金属碰撞与脚步声，我敢肯定他还在，也许那扇门不是直接通往外面，而是通往一个属于他的房间。我抓紧作业本，好让自己鼓起勇气，缓缓升上空中，直至浮到那扇门的正下方。

        “……红色龙卷风先生？”我敲敲门，试探着问道。

        几秒钟后，我想要再敲一遍门时，门“刷”地打开了，红色龙卷风悬在门上方，但他没有立刻下降，我傻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堵住了他的路，慌忙回到地面，让他从上面下来。

        “什么事，漂移少女？”他微微低头，我猜他在看我手里的作业。

        “那个，你现在，忙吗？”我讪然笑了笑，想让自己的行为不显得太唐突。

        “没有要紧的工作。作为你们所谓的‘监护人’，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说。”红色龙卷风又把头抬回了正对我的脸的高度，他的话简直让我想摆出一副感动脸，不幸的是他那机械味道浓厚的平直语调让我没法放松下来。

        “那……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就像平时跟卡尔德和梅根他们聊天一样……如果打扰到你，很抱歉！我觉得这可能对于我构思自己的小作文会有帮助……”

        我越说越觉得没底气，但红色龙卷风只是歪了歪头，顺着我的话问下去：“想聊什么？”

        “我想知道……你怎么看待文化差异？”我看了看作业本，却在说到一半时鬼使神差地改变了问题：“有关普通地球人、梅根那样的外星人、以及卡尔德那样的亚特兰蒂斯人？”

        红色龙卷风发出短促的吸气声，顿了片刻，才开口：“你在学校要学这些吗？”

        “不完全是这样……我，我只是想借鉴你的想法……”

        “作为机器，我不认为我会产生对你有帮助的‘想法’。”红色龙卷风虽这么说，却没有要拒绝的意思，他向厨房那边走去，偏了偏头示意我跟上。我们经过残余着香气的烤炉与梅根没来得及清洗完毕的水池，来到了因没有信号而闪着小雪花的电视屏幕前，在沙发上坐定。

        “要说文化差异，我认为我本人与你们人类之间也存在着差异。你们的某些行为，我可以用生理科学来解释——比如说闪电小子对火星少女的兴趣，就是出于生物的繁殖本能，但我也仅仅能了解到这个层面为止。”

        “为什么举这个例子……”我尴尬得捂住了脑袋。

        “因为这个例子可以用到的事实证据很多。我以为人类青少年都会喜欢这些话题，难道让你不开心了吗？”

        “不是那样的……青少年的确可能会喜欢八卦一些，但我们一般不把这些跟生理科学联系到一块儿……等等，我们这是在聊些什么啊！”

        “我认为‘聊天’就意味着任意发散思维，所以不会有固定话题。不过，既然你不想发散，那我就试着说说有关文化差异的事吧。”红色龙卷风向前倾了顷身子，把手肘拄在了膝盖上，看上去简直像个电视剧里准备私下审讯的警探。“你认为，说到文化差异，应该讨论些什么呢？”

        “诶？我？……”我好不容易把思绪从电视剧那儿拉回来，它却又跑到了新闻报道那儿。“我在电视上看到有人排斥超人和火星猎人他们，所以我想，最重要的应该是不同文化间彼此接受吧？”

        “彼此接受。”红色龙卷风重复了一遍。“的确如此。但你有没有想过，虽然超人与火星猎人他们致力于发展不同星球间的友谊，但据我手头有的资料，地球上也有许多人因为外星的侵略，甚至包括超人他们在繁多任务中的疏忽，而受到了伤害。要他们接受这种伤害他们的外来事物的文化，难道不违背你们人类的思维方式与公平正义吗？”

        红色龙卷风不带感情色彩的言论让我一下子噎住了，我从来没想过这么多，稍微沉重一些的话题在课本上总是一闪而逝。

        “而且，接受不同文化的目的何在？”红色龙卷风并不打算放过我的脑细胞，他的话语来势汹汹，再次淹没我的思考能力。“是为了和平吗？那样的话，强求人接受是无法让他们渴望与外来者和平共处的。”

        ——目的何在？

        我哑口无言，脑海中浮现出自己第一次见到火星猎人时的场景。他的外形是那么异于常人，但他又是如此亲切，让我忍不住想要去依赖他，了解有关他故乡的事。尽管口中说着讨厌水，我还不是暗暗期待着去亚特兰蒂斯？畏惧于异常事物的同时，我却还是按捺不住去接近它们。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

        ——是为了让自己更担当得起漂移少女这个少年英雄身份吗？是因为觉得了解了别人更多的事情就能让自己也变得更优秀吗？

        “我说不清大的种族间的文化相融意味着什么……但我，我本人，想要去了解自己的……朋友。而且……我现在也正处于与自己所熟知的文化相迥异的环境里，虽然比不上异星这么夸张，但我真的还不适应美国的很多东西……更别提，以我现在的听力，无论谁嘲笑我、对我有怨言，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我想要通过了解氪星、火星、亚特兰蒂斯的事，来减轻自己的压力……对不起！我这人很自私！如果知道别人正经历着更大的困难，就觉得自己正经历的还没那么糟……”

        面对红色龙卷风空洞双眼的凝视，我颤颤巍巍地说出了自己的回答，他呼出一口气，听上去居然有点像是在笑。

        “这样吗？”他直起腰，双手放到了腿上。“我认为，这样的烦恼是人之常情，所以，这并不意味着你的为人如何。在接受不同的文化之前，要先了解才行。据这些天来对你们的观察，我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你有逃避的意识。”

        我不得不承认红色龙卷风说得对。我曾不止一次觉得自己平庸的人生低人一等，一边希望接近异域文化，一边又不希望得知他们与我的不同。野营那一晚，梅根所讲述的事情让我又好奇又排斥，毕竟她那么有魅力，她的外来特征为其更添一层色彩。

        “所以在我看来，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不是接受，而是真正的接触。”红色龙卷风伸出一只冰冷的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让自己耳濡目染，去聆听，去试着理解，这是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当然，这只是我这个机器人的一面之词，选择权在你自己。”

        ——在接受之前，先去聆听，去试着理解。

        我没法在短时间完全理解他的意思，只觉得听上去很厉害。而且，这句话应该可以用来做作文的开篇或者结束语。看着红色龙卷风站起身，回到大厅，我暗自在心里给了他一个新的称号——作业小能手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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