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扑朔迷离
虽然说定了我要从火星猎人家里离开，但等我一觉睡醒后，梅根反而从屋里消失了。我迷迷糊糊地洗了漱，在冰箱上看到了她留的便条，说是昨晚有一支小队在调查致远族与莱克斯集团的合作企业时，遭遇了一个和蓝甲虫一样拥有致远族战甲的陌生火星人。夜翼临时通知了小队过去集合，要与这个家伙进行沟通，确认他提供的信息是否真实。
我一个人吃了早饭，之后下楼向泰勒先生咨询可不可以搬到他家里，为暑假的工作做准备。
之前我有想过，如果泰勒先生不同意，我就问问夜翼有没有闲置的安全屋，或者用自己微薄的积蓄去住旅馆，再要不然就暂时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解决问题。所以，当泰勒先生点头同意后，我不禁两手握拳下压，无声地“耶”了一下。
我一边想着以后买菜的时候要不要走消防梯避免与梅根碰面的问题，一边上楼回屋，准备把行李给收拾了。
——换洗衣服，洗漱用品，卫生用品，手机……
正当我看着手机，考虑着用来与夜翼他们联络的通讯器应该塞到什么地方才不容易被发现时，突然听到一阵铃声在屋里响起。
——咦？奇怪，手机屏幕没有亮，通讯器也没有什么来电显示……
我摸不着头脑，来回环视四周，才循着声音来源处看向了放在靠近门口那边厨台上的固定电话。在过去五年里我用它的几率也少得可怜，只有在我还没拥有手机的时候，送快递的人会打这个号码。
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生活太放松了，我把小心谨慎抛到九霄云外，下意识地走过去接起了电话。
“——喂？……希恩？在家吗？”
令我没料到的是，拉甘的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尽管这台有些旧的固定电话总是让对面的声音显得失真，但就算只听这个对我的称呼，我也能确认他的身份。
“在！”我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有什么事吗？”
“是我，拉甘。我刚刚得知一个很重要的消息……”他停了一会儿，像是在组织语言，但他再次开口时，还是听上去犹豫不定。“突然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很奇怪，不过，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希恩——卡尔德不是叛徒，你是对的。”
由于梅根不愿透露更多，我这几天一直在努力把卡尔德和阿尔忒弥斯丢在脑后。结果今天，拉甘一下子冒出来这么一句，简直是引爆了我心里的焦虑和疑惑，我来不及思考，就反问了他一大堆问题。
“——真的吗！确定吗！你从哪儿知道的？……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个！”
在我头脑中一片混乱的时候，拉甘反而突然想起打这个电话不够安全似的闭口不谈了，他抛下一句“就是这样，暂时只需要告诉你这些”，就挂掉了电话，留下我满腹疑问无处询问。
——要打给夜翼吗？要打给梅根吗？小队不是应该在应对那个新甲虫吗？为什么拉甘会在这种时候来一通电话说卡尔德的事？
异样的状况让我暂时按下联系夜翼的念头，从抽屉里翻出电话簿。来电显示上那串数字显然也是固定电话号码，如果不是在太奇怪的地方，我大概可以查到这通电话是从哪儿打来的。
我向来不擅长应付数字，也不太擅长用这种东西，直翻到自己烦得想把电话簿丢出去，才找到了与来电显示一样的号码。奇怪的是，这是公共电话的电话号码，但可以从序列号查出它配备于市里的公立医院，一个我不认为小队成员会待的地方。
——反正是市里，去看看吧。
我总觉得自己思考了很长时间，但当我做出这个决定时，我发现自己在纠结的这段时间里已经无意识地揣好钥匙和钱包，穿好鞋戴好帽子，站在门口准备出发了。
虽然有可以用的合法身份证件，但毕竟“詹美琼斯”是个假身份。为了避免去医院，这五年来我堪称用上了养老的力气去均衡饮食、保暖通风，所以连感冒都很少有。如今医院在我看来，陌生程度堪比游乐场。
——诶……先找找看公共电话吧。
我一路步行到医院，戴上在路过的超市买的口罩，把手插进外套口袋，走进了大楼。
——大厅人很多，但秩序还好，应该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或是灾难。
——人们的议论和闲谈也很日常，应该也不是有什么身份显赫到需要小队派人保护的大人物来了附近。
我注意着周围的环境，一路走上楼。在偶数层的楼梯口，会有投币式公用电话，但电话周围也没有异状。
——要不然还是联系一下夜翼吧。
我掏出通讯器，躲到一个位于室外的吸烟角，反复确认附近没有人，然后给夜翼拨出了通讯。
然而，夜翼立刻就把通讯掐掉了，我转而打给梅根，却没有得到回应——她没有接起来，也没有挂掉，就是不给我任何反应，我怀疑我甚至没有成功拨出去。
——现在怎么办呢。要回公寓吗？等梅根回家或者拉甘再去拜访时，再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说真的，我之前怎么就没跟拉甘交换过联系方式呢？
我看了一眼贴在走廊里的医院楼层导览图，无奈地准备离开，却在转身前一秒看到走廊另一边的一个房间里，走出了一个黑漆漆的身影。这个楼层人不多，所以那一片黑十分显眼。
——夜翼？……
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搞错了，但还是嗖地蹿到拐角处的另一边，用通讯器和手机的屏幕反光当镜子，看清了那个正在与一个医生打扮的中年妇女交谈的身影——是夜翼没错。
在大庭广众之下过去搭话太乍眼了，我缩回楼梯间，想等上一段时间再走。但没过多久，一通通讯突然打进来，我连忙接起，对面正是夜翼。
“辛，你在医院吗？”还没等我表达自己的疑惑，他就先问道。
“嗯。”我点头承认。“我接到了拉甘打给我的电话，他突然告诉我，卡尔德……卡尔德不是叛徒……但他是用这边的电话打的，我觉得挺奇怪，还联系不到你们，就擅自过来调查了……”
夜翼叹了口气。“今天发生了新的变故，你刚刚看到我出来的房间了吧？去那里找拉甘，让他先解释给你听。”
“我知道了，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我讪讪地道了歉，等夜翼挂掉通讯，探头去看他们是否还在。确认那边的门前已经没有人，我才按他说的走过去，敲了敲门，得到一声闷闷的“进来”之后，推门而入。
因为夜翼说了让我过来，所以我默认屋里是安全的，不会有别人，但我走进房间，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拉甘时，还是不由得怔了片刻。拉甘也好像没想到进来的是我，他瞪大眼睛看了我几秒，猛地直起了身子。“海神的胡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已经征得夜翼的同意了。”我努力把目光从他裹着石膏吊在半空的右腿上移开，想让自己显得没有实际上那么在意他。我拉过一张凳子，坐到床边，摘下口罩，花了两秒整理思绪，把在家时没有得到答案的疑问和新冒出来的疑问一股脑地倾倒出来。
“卡尔德到底怎么了？所谓的他的背叛和杀了阿尔忒弥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梅根在哪里？我怎么联系不上她？夜翼说出现了变故，这些跟那个新的甲虫有关系吗？还有——”我抬手指示了一下他的腿。“——你们和谁发生了什么战斗吗？”
在我问个不停的同时，拉甘重新倒在了枕头上，他抬手盖住脸，发出一声呻/吟般的叹息。
“梅根……梅根落入了黑蝠鲼手里，连卡尔德和阿尔忒弥斯也都陷入了危险！海神的胡子！我还是难以相信！你是对的，他并没有真的背叛，而是去做卧底，可我……我认识了他那么久，居然还是看不出他是个怎样的人，居然还那么痛恨他！我到底在干些什么——”
“如果我在小队里，如果我亲眼看到……卡尔德成为敌人，肯定也没法理性看待他，毕竟他是我仰慕的队长啊。”
我还是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听着拉甘快要哭起来似的低吼，我忍不住想要阻止他的思维继续发散下去，不假思索地就开口了。
“而且，如果他要卧底，当然不能被看出端倪啊。为了大局着想，他需要让你们痛恨他！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无论是对时事的不可知和不可控，还是无法对拉甘表示出安慰，都在向我证明我的无力。我自己都有点想哭了，这一切让我感觉仿佛被所有人远远抛弃在了后面。
这时，我听到了门把手的转动声，不得不先抛开失落，立刻从凳子上蹦起来，翻身钻到病床下面，抓住床底的栏杆，把身子拉向上方紧贴到床板上。我敢说这是五年来我行动最灵敏的一次了。
来人走进房间关上门，拉甘似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在做什么，他“啊”了半晌，才吸了吸鼻子，蹦出一句：“你们……回来了？”
“我刚刚好像听到屋里有别人说话。”某个人狐疑地说。
声音很熟悉，让我不禁失神，差点手滑摔到地上。
——是不是康纳来着？他说在外面就听见屋里有人说话，说明听力很好……
正当我漫无边际地回想时，另一个声音响起来：“不用藏起来，辛，康纳已经知情了。”
——这个声音就比较好认了，是夜翼。既然他都这么说了……
我干脆地松开已经开始发酸的双手，任自己砸在了地上。
——失策！好疼！
我揉着腰从床底下爬出来，抬起头看清了屋里的两个人。
——啊，真的是康纳。
站在夜翼身侧的康纳毫不掩饰惊讶地上下扫视着我，我暗暗感慨他模样正如五年前一样毫无变化，举手打了个招呼，想让自己至少看上去不那么狼狈。“嗨，康纳，好久不见。”
“你就是我五年前认识的……真正的辛？”康纳难以置信地喃喃低语，随后才把视线投到我脸上。“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啊，好久不见。”
“明白情况了吗？”夜翼转向我。
“事实上……还是不太明白，抱歉。”我摇了摇头。拉甘还没怎么解释情况，情绪就失控了。
“没关系，正好我有些事要和拉甘说，你和康纳可以去谈一谈。”夜翼从门边挪开，我看了看康纳，他冲我点了一下头，率先走出去。我回身又望了拉甘一眼，随后跟着康纳离开了病房。
我们两个并肩站在病房门口，身侧康纳轻微的呼吸声让我紧张异常。得知漂移女的事后，梅根像是受了打击，拉甘则立刻发了火，不知道康纳会作何反应。
沉默了好一会儿，康纳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朝楼梯间方向那边的长椅侧了侧头。
“坐下吧，我想我们肯定会有很多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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