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沈妄闭了闭眼，是他配不上她。
翌日，辰时刚过，叶寰堇便早早的起身了。
梳妆台前的少女由着身后的婢女侍弄，打着呵欠，似还有些困倦。
茯苓将首饰匣中的紫玉镂金簪子拿出来，替叶寰堇戴上。
簪子尾镶嵌着珍珠小吊坠，衬的少女灵动活泼。
叶寰堇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夸赞道：“茯苓手愈发巧了，真好看。”
见她这般自己夸自己，两个婢女忍俊不禁：“是，郡主国色天香，那沈家少将军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倒也不是奉承，这话是真心话。
贴身侍候了这么多年，郡主是个极好的人，她们虽是婢女，却待她们犹似姐妹。
至于外头传的娇蛮，不过是那些人没眼光罢了。
自家郡主多好啊。
听见她们提起沈妄，叶寰堇心头一滞。
她没那么容易被影响，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她从来只是听听罢了。
自小她便心大，有了心事儿隔夜就忘了。
不过夏嫣嫣的话倒是给她提了个醒，起码想好了日后的退路。
就是不知道沈妄的伤怎么样了，爹爹心头生气，那下手必然是不会轻的。
她想去看看沈妄，问问他如何了，疼不疼。
见郡主半晌不说话，连翘与茯苓心头颤了颤。
这是说错话儿了？
叶寰堇心下有了思量，吩咐道：“摆膳吧，本郡主也饿了。”
见郡主神情恢复，两个婢女皆应了声是。
不一会儿，精致的膳食便摆满了桌。
昨晚没吃什么东西，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了，看着这一桌子美食，叶寰堇头一次觉得胃口这般好，吃的便也比往日多了些。
见她吃的香，连翘与茯苓放松了口气。
终于不用提心吊胆了。
待用完膳，叶寰堇便吩咐了两个婢女关上门，使了连翘出去，只将茯苓留下。
坐在床上，便对着茯苓招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
连翘身子高挑，只有茯苓身形与她相似。
要是溜出去，也就茯苓装她能装的像些。
茯苓不明所以，走上前，低头凑上去：“郡主，怎的了？”
叶寰堇伸手指了指床，贴着茯苓的耳朵，低声说着什么。
茯苓听完瞳孔一缩，忙摆手道：“郡主，这样不行的，要是王爷知道了……”
见她声音有些大，叶寰堇忙打断她，“悄声些，你这么大声外头都听到了。”
茯苓忙压低了声音：“郡主，要是王爷知道了可怎么办？”
想着府中不懂事的下人被罚的样子，茯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叶寰堇知道她在怕什么，只说道：“你别怕，出了事儿我一人担着。”
见她还在犹豫，叶寰堇便再接再厉。
“你想想看，以前我不学插花课程，偷偷溜出去，哪次让你们挨了罚？”
她可是最讲义气的。
茯苓皱着眉，有些迟疑：“可是……”
以前那些课程郡主逃了便逃了，王爷再生气也不过是口头上责罚两句。
这次可是禁足。
叶寰堇低声诱哄：“这都第四日了，你看爹爹什么时候来过？别怕，你只消躺在床上装睡觉便好，连翘若是发现了你便告诉她，她心思比你细腻些，断然不会被发现。”
半个时辰后，连翘推开门，端了桂花糕进来。
“郡主，这是今日小厨房特地做的桂花糕，往日您最爱吃了。”
半晌，房内也无人回应，显得有些寂静。
连翘蹙了蹙眉，环视了一圈儿，茯苓呢？这丫头跑哪儿去了。
四下打量，只那榻上，微微拱起一团，像个人型。
心下生疑，往日郡主并不会睡回笼觉的，今日怎么了？
气氛诡异起来。
连翘这般想着，壮着胆子，心里给自己打气，便往榻边走去。
被子一下被掀开，连翘惊愕的看着眼前的人，“怎么是你，郡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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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茯苓换了衣裳，叶寰堇已经从王府侧门翻墙溜了出来，此时正坐在将军府旁的酒楼内。
教武场在京郊，她又没有马，只有一双腿，怕是等走到太阳都落山了，便只能在这儿等人了。
随意的点了两碟点心，便趴在桌上，百无聊赖的等着人，时不时的吃两口桃花酥。
嗯，不愧是京都有名的酒楼，这桃花酥做的属实不错。
待吃完点心，等人等的无聊，不知不觉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
突地，叶寰堇耳边传来一阵马蹄声，自梦中惊醒，陡然便坐起了身。
糟糕，她是来等人的，怎么睡着了？
也不知几时了。
转头往窗外看去。
这一看，便看见了坐在高头大马上，器宇不凡的男子。
叶寰堇心尖都跳了跳，立时便急急的站起身，往桌上扔了两锭银子，便提着裙摆跑了下去。
沈妄翻身下马，待小厮牵过马绳，正要往府中走去，耳旁便传来一声女子娇柔的嗓音。
“沈妄。”
少女音色娇俏，软软糯糯的，此时伴着风传来，带了些急意，传进耳里，煞是好听。
听见有人在唤着自己名字，沈妄便停下了脚步。
那声音似是隔的有些远，听的并不是分外清晰，沈妄几乎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转头一看，便见少女提着裙摆，正急急的往这边跑来，绛紫色的裙摆被风吹起，在空中划过一抹好看的弧度。
沈妄身形一僵，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定了定神，闭上眼。
再度睁开眼睛，却见少女正向他奔来，并不是幻觉。
坚定的，只奔向他一人。
那是他的心上人。
终于赶到了。
叶寰堇喘着气，在沈妄面前站定。
似乎是觉得这次见面不够正式，叶寰堇心中暗恼。
这可是跟心上人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居然还是这么狼狈。
沈妄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让她只能仰着脑袋看他。
缓了缓气息，少女再度开口。
“沈妄。”
少女唇瓣轻弯，不知是不是有些紧张，声音里有些局促。
沈妄低头看她。
她似是刚才跑的太急了，额旁染了些汗珠，汗珠滚动，下一刻便顺着侧颊，滴入地上。
少女粉颊上有两道红印，在白皙的双颊上赫然醒目，再转头看她向他奔来的地方。
——醉仙居
“小郡主，是在等我？”
沈妄略有些艰难的开口，男子音色有些沙哑，嗓音低沉喑哑，却好似有炽热的情绪掩藏在里面，听在叶寰堇耳里却是好听极了。
嗯，跟梦境里一样的声音。
真好听。
叶寰堇放下裙摆，低着头，小手揪着帕子，难得的有些扭捏，只能局促的看着脚尖。
“是……”
这声音有些轻，含了丝羞涩的意味隐在里面，沈妄听在耳里，灼热的情绪如火山喷发，撞的他心头一颤。
只有用力的握着拳，才能不让那些情绪外泄出来。
见沈妄半晌也不说话，叶寰堇才抬起头，有些疑惑的歪着脑袋看他。
她并不知道此时自己的样子有多么勾人。
沈妄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接着，近乎艰难的移开视线，才能不让自己丢人，生平还是第一次如此狼狈。
叶寰堇看在眼里，只觉得他是故意不看自己的。
这个年纪的少女都有些骄傲，她也不例外。
想到自己被心上人嫌弃了，心里堵的慌。
恼怒的跺了跺脚，下一刻，便闷闷的开口：“我便这么难看吗，你宁肯看那边的车夫，也不肯看我。”
叶寰堇头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容貌，不应该呀，自小她便是被人夸着长大的。
少女声音里带着指责的意味，沈妄思索片刻，便知道她误会了。
怕她真的生气，自己又不会安慰人，心下急切，少年便只能笨拙的开口：“不，郡主很好看。”
是真的好看，至少他从未见过比她更好看的女子了。
沈妄说的是实话，并不是哄人
叶寰堇被这般直白的话逗笑，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少女脸上绽了璨然而又明媚的笑，沈妄看的心尖都颤了颤。
沈妄精致的脸上有一抹划痕，扎眼极了，叶寰堇有些心疼，伸手想要抚上去，却又顿在了半空中：“你，疼吗……？”
沈妄有些不解，见她盯着自己的脸，伸手摸了摸那处，有些轻微的刺痛感，方才反应过来。
“小伤，不碍事的。”
说起这个，便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叶寰堇便有些尴尬：“那个，我不知道我爹爹那日……那日揍了你，他脾气不太好，你莫要生气了，我代他向你道歉。”
“我被禁了足，消息知道的有些晚，今日是偷偷翻墙溜出来的，只为了看看你伤的重不重。”
说完，便拿出身上备好的金疮药，等着沈妄接过去。
见他不动，便径自拉过少年的手，将那药放在其掌心。
沈妄听到她是翻墙溜出来的，惊的眉心都跳了跳。
仔细的看了看，却没发现什么伤势，心下松了口气。
她怎么就这般胆大，还敢翻墙，幸好没受伤。
她这般过来，还等了许久，竟只是担心他的伤势，要给他赠药。
“多谢郡主，王爷下手不重，不疼的，也用不着道歉。这药……”
沈妄声音有些干涩。
他说的是实话，叶榛当日下手还是就有些理智的，他真的不觉得疼，何况那是她的父亲，他又怎可能会生气。更不需要道歉。
见他还想把药还给她，叶寰堇急急打断：“那是我爹爹，他下手重不重我能不知道吗，给你了你便收着，不然我便生气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对了，那个婚事是我自己去求来的，我知道你并不心悦我，但我倾慕你，也可以等你……你……你若以后也不能对我如此，若是成了婚，也不是不可以和离的。”
说到最后，声音愈发的低。
平日张扬的少女难得的羞耻，都是因为他，只因是自己的心上人。
此刻少女坦诚的诉着情意，明媚而又大胆，刺痛了沈妄的双眼。
嘴里那句“郡主自重”怎么也说不出口。
见他跟个木桩子似的一动不动，叶寰堇看了眼天色，也知道不能再多待了。
“话我都已经说了，你可以不心悦我，但你别讨厌我便好，我该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便提着裙摆转身，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回头补充道：“那是上好的金疮药，御医院院首亲制的，我以前贪玩儿时有磕碰，是皇……皇伯伯亲赐的，我那时也没舍得用，你定要记得用呀。”
“放心好了，不会留疤的。”
似是没有什么想说的了，少女便真的走了，只给沈妄留下一个背影。
……
叶寰堇走了以后，沈妄便独自在将军府门前站了许久。
原来，他自年少就倾慕的小郡主，也心悦他。
所以，她都舍不得用的妙药，便这般给了他？
冒着被镇北王发现的风险溜出来，只是为了给他赠药吗……
他自幼便在在军中长大，糙习惯了，又怎会怕留疤？
心下如吃就蜜般的甜腻，腻的让人发颤。
若能得她这般对待，便是日日都给镇北王揍，他也甘之如饴。
可是……
他不过是个随时都会没命的人，何德何能让她如此对待？
不应该的。
想到那个明媚如骄阳的少女，心中有片刻刺痛。
沈妄闭了闭眼，是他配不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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