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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夜盗“头七”坟之墓中鬼迹


  殷杨撒出夜光粉之后,墓中竟如同旭日东升一般,渐渐的亮堂起来,而且越来也亮。

  殷杨放眼望去,但见眼见一片男耕女的景象,阡陌交通,有山有水,宛若世外桃源。远处是重重的青山,红日照射下,青山之处有青云。近处,一片广袤的田地,耕牛遍地,勤劳的汉子架牛耕地,泛出阵阵的泥土清香。眼前,小桥流水,鸭儿戏水,鸬鹚捕鱼,长相俊俏的贤良女子在河边洗衣。

  长相慈祥的老者看到殷杨之后,先是诧异,后又很热情。身边几个长相可爱小闺女、小小子在放风筝嬉闹,其中一个小小子竟然与殷杨儿时有几分相似。

  如此之田园景象,实在优美,令殷杨竟流连忘返。

  殷杨突然清醒了几分,暗自叫道,这三更半夜的坟茔之中怎么会有如此之景象。殷杨赶紧闭上了眼睛,耳边传来了妇人呼唤孩提的声音,那声音很是熟悉,与母亲的声音竟有些相似,似乎母亲就在耳边,就在眼前。

  殷杨情不自禁的睁开了双眼,发现一个孩子摔倒在地上,一个满头长发的妇人半跪着身子耐心的哄着孩提。孩子终于破涕而笑,妇人满是疲倦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风一吹,妇人头发散落,黑丝中夹杂白发,与母亲竟有几分相似,殷杨心中感叹,眼睛竟望着那妇人,目光久久不能离去。

  风中的妇人风韵犹在,虽是年岁在脸上留了痕迹,但仍招惹人眼。孩提继续淘气,怕孩提再度跌倒,妇人一路紧随。殷杨见此,情不自禁的想起自己的孩提时代。

  冷风袭来,殷杨打了个冷战,又清醒了几分,赶紧闭上眼睛,心中默念“镇心咒”,可此时竟心烦意乱,无论如何也集中不了心神。

  殷杨似乎成了两个人,有两种心思意念,一种心思是沉迷陶醉于眼前的美景,另一种则是逃避眼前的一切,尽快摆脱眼前的一切。

  两种心思意念在殷杨心中翻腾,直搅得殷杨心烦意乱。殷杨咬破了嘴唇,喷出了一些热血,心神顿时安静下来一些,眼前的一切似乎如梦境一般,似乎很遥远。

  为了防止继续沉迷其中,殷杨迅速拿出银针,深深的扎进了中指的指甲之中,随即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殷杨算是清醒了许多,眼前只有微微光亮。

  殷杨正欲向前之时,突然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唤声,赶忙四处寻找,发现那个孩提竟落入水中,妇人边呼叫边下河,殷杨心一惊,看那妇人在水中挣扎,殷杨想拉一把。

  可殷杨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只能干着急。可眨眼间又看见那孩提在放风筝,身后的妇人竟年轻许多,微风吹落长发,竟不见诸白发。那个孩提无法将风筝放飞至天空,竟跑到殷杨面前,憨态可掬的让殷杨帮忙放风筝。

  殷杨心一惊,手指一疼,流出一些血来,血喷到了孩提的脸上,孩提哭了,母亲略带含蓄但又急切的赶来。孩提一直哭泣,母亲着实哄不好,终于恼羞成怒。

  方才一个贤惠动人的妇人顿时狰狞起来,十个手指长出一尺多长的指甲,眼睛流出血来,獠牙也长了出来,风一吹,头发全部散落,奔着殷杨扑了过来。

  殷杨大叫不好,想后退,可是竟发现手脚皆不能动弹,身子也不能动弹。眼看着披头散发的妇人扑了过来,殷杨一着急,发现嘴中叼一片象牙,象牙片没有融化,完好无损,便将象牙片吐向扑过来的妇人,但见,妇人的脑门上顿时多了一道血口,黑色的血液和白花花的脑浆一齐流出。妇人倒地了,孩提扑到母亲身上哭了起来。

  殷杨对眼前的一切不屑一顾,已然清醒了,但已为时已晚。殷杨心知肚明,现在已是阴阳两界混同,自身已身陷其中而不能自拔。

  殷杨赶紧想办法,发现只有扎破的手指能动弹,便使劲运气,手指流血出来,殷杨便将手指流出的血往手上弹落,这只手算是能动了。

  正欲将血往其他地方弹落,发现一个套着驴车的老儿来了。这老儿很是和蔼,慈眉善目,虽是满脸褶皱,但很精神,这驴儿光滑油亮,两只耳朵高高竖起。老儿要殷杨坐上驴车,殷杨不予理睬,企图赶紧闭上眼睛,却发现连眼睛都闭不上了。

  殷杨只能看着眼前的一切,并用那只能动的手从褡裢之中摸出了一个黑驴蹄子,准备砸向那老儿。

  据传,黑驴蹄子能驱邪避鬼,能拒恶鬼于身外。殷、杨两家盗墓之时都带着黑驴蹄子,但殷杨从未试过黑驴蹄子,亦没有见过黑驴蹄子如何驱邪避鬼。黑驴蹄子只发挥过一次功效,几年前,殷杨随长辈盗墓之时,坟墓倒塌,几个人被困在其中,一时半会出不去。所带的吃的已是不多,殷杨突然想到带来了几个很大的黑驴蹄子,墓中有水渗出,于是将黑驴蹄子的毛剐干净,用水一洗,然后用墓中的器皿蒸煮,这黑驴蹄子煮熟之后,肉很香,肉汤很是黏稠。几个人连汤带肉全都吃到肚中。虽没有吃饱,但殷杨有了力气,便将墓口的大石头挪开,几个人便出来了。

  从此以后,不管黑驴蹄子有没有用,殷杨盗墓之时一直带着。

  那个老儿见到殷杨手里拿着黑驴蹄子,满脸堆笑,这笑一开始很亲切,可逐渐诡异起来。但见,那老头将驴卸下套,那个驴活蹦乱跳起来,高高的抬起蹄子,似乎在炫耀。

  当老头发现头颅开裂的妇人以及哭晕过去的孩提,老头一下子骑上了毛驴。眨眼间,老头变得狰狞无比,可爱的毛驴也狰狞起来,露出了牙,长出了犄角,奔着殷杨扑了过来。

  殷杨无法后退,便将手中的黑驴蹄子砸了过去。只见,那毛驴一下子用嘴叼住了殷杨砸出去的黑驴蹄子,然后胡乱的在嘴中咀嚼,然后将黑驴蹄子生生的咽了下去。

  殷杨大骇。只见,那个老头笑眯眯的从驴身上下来,脸上的狰狞一扫而光。那个和善的老头从腰间掏出了刀子,将驴肚子割开,那驴肚子被割开之后,竟是空空如也,一点血也没有,老头似乎在驴肚子中找那个黑驴蹄子,可是找不到。老头满脸无奈,突然,老头看到毛驴的四个蹄子,便用刀割下一个,之后,笑眯眯的对着殷杨,要将黑驴蹄子还与殷杨。

  殷杨心说“不要”,可那老头已将驴蹄子砸向殷杨。

  殷杨顿感眼前一股杀机起来,兵剑的杀气顿时袭来。殷杨已是不能动弹,来不及躲闪,一股杀气奔着殷杨的嘴来了,殷杨赶紧张开嘴,杀气袭来之时,赶紧咬紧牙。

  “嘎吱”一声,殷杨用嘴叼住了一只箭,虽是用嘴叼住了,舌头还是受了伤,满嘴是血。殷杨将嘴中的箭赶紧吐掉,嘴中的鲜血开始翻腾。

  殷杨定睛一看,眼前只有微微的亮光,但迎面扑过来阵阵阴风,殷杨赶忙将嘴中的鲜血吐出来。

  迎面吹来的风将殷杨喷吐出来的鲜血全部吹散,并吹了回来,殷杨顿时浑身是血。

  身上沾了鲜血之后,居然可以动了。殷杨赶紧集中心、神、气,心中默念“伏魔咒”,同时用银针将十根手指全部扎破,腹中一运气,十根手指顿时如同泉水一般往外喷血。

  殷杨使劲的甩着流血的十根手指。但听见,鲜血所到之处,发出瘆人的怪叫声,似冤鬼哀叫,似恶鬼哭叫。那些声音好似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可又极其真实的响在耳畔。

  殷杨还嫌不够,又将口中的一大口鲜血喷出数丈,墓中顿时有如山崩地裂,一阵阵阵轰轰隆隆的声响,似乎在遥远的天边发生,但心中却能强烈的感到一种震撼。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殷杨将滴血的手指塞进嘴中,发现舌头已经受伤,是被墓中的暗箭所伤,便赶紧拿出一片象牙,塞入嘴中伤口处,发现象牙并没有融化,箭中并没有毒。

  这盗墓人所设计的机关虽是诡异,但用心不坏,若是被帝王将相的墓穴中的暗箭伤到舌头,早就一命呜呼。

  殷杨心怀对同行的感激之情。定睛一看,夜光粉发出诡异的亮光,虽不是很亮,但能将其中的一切看个大概。

  殷杨已经进入了次墓之中,处在次墓中的过道中。四周竟是些花花绿绿的纸人、纸马、纸驴、纸桥,纸人有老有小,有男有女,有佣人、有仆人、有家丁,全都惟妙惟肖的。

  殷杨喘了几口气,止住了手上和舌头的血。此时,凭殷杨的感觉,墓中的阴气已骤减了许多。殷杨便开始点火把,没费劲,便将火把点着了。

  殷家认为,盗墓时候点火把能驱鬼辟邪,墓中的妖魔鬼怪皆惧怕火光;姥姥家则认为,墓中点火把能测试出墓中的空气流动情况,以及是否有毒气。不管怎么样,盗墓之时必须要点火。

  枣木棺板做的火把烧得很旺,火苗很稳,凭经验,墓中暂时不会有诡异之事。

  火光照亮了墓穴。借着火光,殷杨看到方才射进去的两只火箭将两个高大威猛、佩戴刀剑的纸人射个透心凉。墓中纸糊的东西简直堪比集市的人和物,不计其数。

  这次墓,果真如同民宅中的倒座房一般,出门便是宅外。次墓修的很高大、很宽敞,进去根部就不用低头,殷杨高举火把,硬是看不到顶。次墓的四壁及地面均是用方砖石头砌成,泥土味尚在,虽然不是很美观,但很牢固,两三天之内便建成如此宏大的墓穴,果然不简单。

  次墓的两边有序的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陪嫁之物。左手边尽是木质之物,一眼看不到头;右手边尽是满满的粮仓,堆积的布匹。中间留出一条宽宽的过道,过道之中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纸糊之物。

  殷杨手举火把,踩着头部开裂的纸仆人,迈过肚子开裂的纸毛驴,一路下坡路,朝着墓穴深处走去。

  次墓乃如同民间的倒座,民间的倒座房在宅院之内是没有门的,这次墓亦如是。殷杨走了一十九丈,才算走到次墓的另一端。眼前是一大片台阶,台阶两边尽上等灰土浇筑成的柱子,这许多柱子托起了天一般的顶盖。

  殷杨下了七七四十九级台阶之后,眼前是一个宽敞高大的甬道,这甬道断不同于官府之家坟墓的甬道,这甬道过马车都绰绰有余,高不见顶。

  殷杨恐甬道之中有毒气,将一片象牙叼住嘴中;恐甬道之中有机关,从虎皮囊中拿出“通阴马”。

  这“通阴马”乃是姥姥家的独创,仿作诸葛亮所做的运粮木马所做。杨家所做的“通阴马”大肚子,大脑袋,四腿短粗,尾巴上翘,将这“通阴马”的脑袋和尾巴旋转三十次,“通阴马”便能独自行走百余丈。这“马”如同家猫一般大,走起来如同人一般快,行走之时摇头摆尾,四肢使劲的踏向地面,能将地面的尘灰振起。盗墓之时,运用此马在前面探路,可探得是墓中是否有机关陷阱。

  殷杨将“通阴马”的首尾各旋转三十次,这“马”的首尾均能固定住细小的火烛,便将“通阴马”首尾处的火烛点着,让“通阴马”在前面带路。

  依旧是缓缓的下坡路,“通阴马”走得很快,殷杨在三丈开外的后面跟着。甬道很直,似乎没有弯。

  走到四十余丈的时候,殷杨开始感觉到有些缓缓的上坡,不过石砌的地面很平整,“通阴马”走的也不慢。

  又走了四十多丈,甬道走到了尽头。殷杨收起了“通阴马”,心中算计着,这甬道有九九八十一丈长,眼前是一大片台阶。台阶两边尽是粗大浇过油的松木,这许多松木托起了拱形的顶盖。

  殷杨算是明白了,主墓与次墓犹如弯月的两头,纷纷上翘,主墓应该高于次墓。民间造墓果然大气,大气之中展现曲线美。

  殷杨上了九九八十一级台阶,来到了主墓前。

  火光所及之处,豁然开朗。眼前是一处宽敞的厅室官,摆满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花草虽有些枯萎,但香气犹在,窑烧制的带花纹方砖铺满地面及三面的墓壁,眼前三根擎天柱一般的柱子高高支起,柱子上雕龙刻凤,用红漆刷的栩栩如生。

  殷杨不敢贸然前行,用绳子捆住“通阴马”,让“马”在厅室之中走了遍,没发现异样。经过观察,眼前有三个门口,正

  前方一个、两边各一个,门口处各挂有雕花画喜的黑色门帘。

  殷杨只需找到棺材,并不贪图金银,三个门哪一个有棺材?殷杨不敢轻易尝试。

  殷杨拿出自家的看家本领。熄灭了火把,静坐于地上,屏住呼吸,闭上眼睛,用心感受着三个门口中的阴气,阴气重者必有棺材。

  这墓中没有陪葬之人,只埋了两个死人,阴气不是很重,需耐心感知。实在不行,可将“镇尸咒”反着用。

  殷杨功底深厚,很快觉察到了阵阵的阴气,这阴气就来自对面的门口之中。

  子时一会就到,正是开棺的好时候。殷杨举着火把,来到正对面的门口之处,轻挑门帘,门口没有门,里面竟是灯火辉煌,眼前是一道屏风,屏风挡住了视线。

  殷杨绕过屏风,顿时豁然开朗。

  眼前的墓室长九丈、宽五丈、高三丈,九五有九五之尊之意,三则有飞流直下三千尺之意。墓室中间放着一个宽大的棺材,棺材之上用黑色的丝帛盖住,黑丝帛上用金线绣着龙凤和双喜字。棺材四周立有九根水缸一般粗的柱子,柱子上面雕龙画凤,并镀有金粉,九根柱子距离棺材有一丈远,成椭圆形。棺材室四角有近一人高火烛,棺材四周三尺处摆满了一尺多高的火烛,将这墓穴照的甚是辉煌。

  墓穴的四壁用的是名贵木材装潢而成,上有壁画。墓顶成拱形,墓地面则平平整整,用官窑烧制的极品方砖铺成。墓室的四周摆放着名木制成的家具,八仙桌、太师椅、雕龙的茶几,雕凤的书桌,各式各样的花瓶摆放有序,文房四宝摆放数十套,各式各样的名贵字画挂满了墓室的四壁,其中有王羲之的亲笔字迹。

  墓室上呈拱形,下面平平整整,正是天圆地方之意;墓室整体四四方方,其中有九柱围成的椭圆,乃是方中带圆。

  墓室果然气派,两三日建成,令人叹为观止。此墓不比富贵达人的墓差多少,同帝王将相之墓相比,此墓实在过于直接、过于直白,没有迂回便直接进入。

  中原人士的审美便是如此,直截了当。

  墓中的宝物甚多,盛唐时期的花瓶、王羲之的墨迹,皆为无价之宝。

  墓中的火烛虽是火光冲天,但仍是阴冷无比。墓中的火烛是用寒山之雪中的特殊材料制成的,虽发亮,但不发热,故而这火不会引燃其他物品。点在墓中便是阴火,这阴火中含有慢性毒药,长时间吸入,会令人头晕目眩。盗墓之时,应当将墓中的阴火熄灭,点上自带的火把。

  对于这阴火,殷杨早有准备,进入此墓室之中便屏住呼吸。

  殷杨没有贸然进入,将系着绳子的“通阴马”放出,在墓中转了一圈,没有异样,殷杨便进了去。

  屏住呼吸的殷杨在棺材四周围用榔头砸了八个小洞,将八根枣木棺板做成的火把点着后牢牢插入其中,之后熄灭墓中的所有阴火。

  子时马上到,正是开棺的好时间。殷、杨两家开棺,从不从上面开,而是从首尾处开启。殷杨将身上所带之物放下,集中心、神、气,对着棺材默念“镇尸咒”。之后将棺材上的黑丝帛掀开,一副气派的金丝楠木棺材赫然入目,殷杨在棺材的首尾处各点了一根火烛。

  棺材四周的八根火把烧得很旺,棺材首尾处的火烛也烧得很好,一切都顺理成章。

  殷杨突然觉得不对劲,此墓虽为民间墓穴,但有盗墓人设计机关,怎么如此顺利。殷杨心里正寻思着,突然阴风四起,八根火苗突突跳动,棺材上的两根火烛竞相熄灭。

  殷杨一怔,又觉得身后有声响,转身一看,棺材的首部正对着一个梳妆台,梳妆台上有一个半人高、三尺宽的铜镜,这铜镜本由一块黑丝绸遮盖,方才的阴风竟将黑丝绸莫名的吹落。

  铜镜对着棺材头,这是什么设计?殷杨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设计。

  殷杨看着铜镜,突然发现铜镜将棺材照的一览无余,铜镜中的棺材上的首尾处居然有两根燃烧的火烛,镜中的两根火烛烧得很旺,火苗不断的颤动。

  殷杨连忙回头,发现棺材上的两根火烛确已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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