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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无人伫立的岸边,千帆竟渡


“这是一个千帆竞渡的时代。”许幼临在春风和煦的岸边饮酒。

慕白跟在后面,全神贯注地负剑而行,汗水顺着下巴往下滴,已经湿透了衣衫。他只感到背后的剑重若千钧,每走一步都是煎熬,但他偏偏还不可松懈,固定的剑式不得偏差分毫。

而许幼临传下来的这套剑架虽然统共八式,但走起桩来却分外磨人。酸、痛、麻、痒各种难以忍受的异感充斥全身。

“先得其形,再得其神,你现在还不到得其神的时候,所以就把形给我做好。”这是许幼临的原话,当然慕白对自己也足够狠,他执行得一丝不苟。

说是分毫不差,便是分毫不差。

“你可知,何为千帆竟渡?”许幼临接着道?

“是圣上,授法于民,打破,门阀,垄断的局面?”慕白喘着粗气,一句话拆成了五句说。

“气息,注意气息,气息乱了再怎么舞剑也是白搭。”许幼临纠正道。

慕白赶紧调整气息。

“不止,人世间能承载的修士总量是有限的,上面的死了,下面的才能上去。可如今天下太平,上面的死不了。”许幼临神情似有讥讽。

“那怎么办呢?”慕白没有站在这么高的角度想过问题,毕竟他只是青川扶摇司一个小小的写命人。

“怎么办?当然是你们这些后起之秀疯狂竞争,谁先破境谁就占据了缺席的位置,至于根基?破镜后再打磨也不迟。这是一个办法。”

“那另一个办法呢?”慕白消化了一下听到的信息后问道。

“另一个?这些年这么多人到扶摇司改头换命,他们是做什么去了?”许幼临反问道,脸上的讥诮之色更浓。

“难不成是为了刺杀上面的?”慕满脸震惊,短短片刻,他知道了太多秘辛,以至于气息尽乱,被身后的剑瞬间压倒在地,动弹不得。

许幼临将剑拿了起来,“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心浮气躁可成不了气候。”

慕白赶紧爬起来拱手道:“先生说的是。”

许幼临摆摆手,又将剑放到了慕白背上,看到慕白额角青筋隐隐爆起这才满意道:“刺杀上面的?在扶摇司写命的几个有那等修为?这世道始终是掌握在上面的人手里的,你们才是鱼肉。”

慕白被惊出一身冷汗,三月的凉风习习,夹杂着肃杀的味道。

“这种事情为什么之前从来没人给我说过?”

“之前?遇到我之前?小子,若非我愿教你剑法,你这一生也就止步三境界了,最多四境。告诉你这些?有那个必要吗?”

许幼临唏嘘道:“世界很现实,想要被杀,那也得有被杀的本钱才是。那些人的目标向来都是声名赫赫或者各世家竭力隐藏的天才。小子,你算什么?”

慕白沉默了,是啊,他算什么?他没有背景、没有底牌甚至没有朋友。那些天才不屑一顾的东西,自己要拼了命才能得到,他只是一个底层的小喽啰罢了。

“蠢货,你身负两座天道,你有什么?你什么都有。你只需要按部就班地把你写命人的本事练好,那薄书丛什么都能给你。”慕白脑海中,无面小人恨铁不成钢道。

“何必妄自菲薄?既然有我许幼临授你剑术,将来的大楚必有你一席之地。慕白,你名扬大楚之时,别忘了给旧坟添新酒。”许幼临声音激昂,满是快意,浑然不在乎生死。

“许先生……”慕白却是声音涩然。

“何必煽情煞风景?”许幼临伸手挡住了慕白要说的话,“你记住了,我辈剑修,修的从来都是一口气。砍得断,他死。砍不断,你死。托生死于白刃,杀豪雄于孤城,千里独行,好风好酒,岂不快哉。”

“慕白记下了。”慕白闻言也收拾好了情绪,振奋道。他是扶摇司的写命人,本就是见惯了生死,生死不过一碗酒,生人饮入口,死人祭苍天。

“对了,我说的第一个办法你不能用,剑修最重要的就是一步一个脚印,只有汗水是骗不了人的。要想一步登天,那便趁早弃剑。”许幼临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突然说道。

“你起步已经晚了,很晚。所以你得付出更多。”

“学生明白。”慕白一丝不苟地摆着剑架跟在许幼临身后。

春山如画,青草古道上,饮酒老者和其身后掐着剑架走桩的负剑少年也如身同在画卷一般。

正是春耕时,农家赶牛忙。耕地的农夫看见一行两人尤其是走剑桩的慕白,都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侧目观看。

“嘞是搞啥哦。”有离得近的农夫站在农田里问道。

“练武。”许幼临含笑应道。

“阔以阔以,练武是个好差事,比我们嘞些农人强多了。”农夫肃然起敬举起大拇指赞道。

无他,虽然楚帝布法于民,传下了《太初感应篇》这等炼气法门,但对于连乡学都没有读过的这些农夫来说又如何能看得懂这等高深法门?更何况,书籍可是贵重物品。

仅仅是武夫就已经让农夫们非常羡慕了。

慕白和许幼临在农夫们的赞叹声中向前走去。直到到了一座比家略显清净的宅院前。清净是指没有鸡鸭鹅的叫声。

许幼临叩门等候。

开门的是个络腮胡汉子,身高八尺,虎背熊腰,却作书生打扮,长袍洗得发白。

“老先生是有何事?”书生竭力表现得温文尔雅,但他的大粗嗓门却在第一时间出卖了他。

“长途跋涉,借宿一晚,后生可否行个方便?”许幼临抱拳道。

“这?”书生面露难色,回头向屋内望了一眼,眼睛里似有询问之色。

“还不快请先生进来?”

“好好好,两位快请进。”书生赶忙拉开院门。

慕白走进院子,发现收拾得确实干净,院墙边花团锦簇,倒不像是农家屋舍。

“许幼临,这是小徒慕白。”许幼临抱拳道。

“学生朱秀,这是内子安容。”书生赶忙作揖道。

安容是一位秀秀气气的女子,与朱秀的形象倒是天差地别。

“两位快请坐。”安容连忙给慕白二人搬凳子。

许幼临倒是直接了当坐了下来,他如今是垂垂暮已的老者形象,而老年人稍稍倚老卖老总是无伤大雅的。但慕白却没有,而是继续在院子里走着剑桩。

“小兄弟这是在练功?”朱秀试探道。

慕白点点头:“人比较笨,没办法只能多练练。”

“勤能补拙,小兄弟能有这份觉悟,想来日后成就是不会差的。”朱秀赞同道。

“太平之世,亦是大争之世,教人片刻也不得停歇。”许幼临笑道。

“既然停不下,就走到所有人前面,小子,你要受的苦还没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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