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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当光明比黑暗更黑暗


凉州有高僧,割肉而饲人的故事传出去的时候悬砌已经走过了许多村庄。

但佛法并未得到推行。

与饿将至死的荒民说佛法是行不通的,他们只想着填饱肚子。

悬砌曾见到有人吃完自己血肉,次日便横尸家中。

撑死的。

也见到有人吃过自己血肉后,依然吃人。

饿怕了。

他还见到朱门大院,夜夜笙歌,酒池肉林。

世家大族,不缺吃穿。

“何不接济灾民?”

“灾民茫茫多,如何接济得过来?”

“能救一人便救一人就好。”

“你这妖僧,妖言惑众,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自家酒肉,分给那些贱民,我吃什么?”左拥右抱的人大口吃着酒肉,笑道。

“施主价值财富累世不绝,怎会没得吃?”

“我家里的酒肉,可以倒掉,可以喂狗,就是不能分给那些贱民。哈哈哈哈哈哈。”男人笑得猖狂。

“大师难不成要强人所难?”

悬砌从朱门退了出来,走入官府。

“大师来此所为何事啊?”知州殷勤接待。

“某素闻西方佛国之名,对大师可是孺慕已久。”

悬砌道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凉州灾荒,遍地饿殍,名不聊生,小僧到此想请大人免些税额。”

“哈哈哈哈哈,好说好说,李栝快请高僧去用些斋饭。”

“小僧惶恐,不劳大人费心,只是减税一事?”悬砌试探道。

“大师有所不知,这些刁民,有地不种,有粮食不吃,偏要跑到街上来乞食,要是再免了他们的税,岂不是要翻天了?”知州肃然道。

“天下大旱,我观各地皆是哀鸿遍野,甚至有些地方出现了易子而食、买卖人肉、刨坟食尸的现象,百姓哪来的粮食?”悬砌悲苦道。

“哪里没有粮食?大楚物产丰足,岂会缺粮?我凉州每年征赋,征的都是粮食,既然有粮上赋,又岂会无粮果腹?这是帮刁民,不听教化,居然还要吃人,我看是收的税还不够,若非如此,怎会还有闲钱买人肉吃?”

悬砌不可置信地看着知州,“百姓正是将粮食交了税才饿到吃人呐!”

知州冷哼一气,“这些刁民难道只会种粮食吗?城里这么多贵人,他不知道把自己家闲置的马拿来拉车?不知道用自己闲置的房子做生意?不知道拿自己家的乐器出来唱曲儿卖艺?哪样不能养活自己?”

知州走出门外,大喝一声:“有穷人乎?”

街边的灾民纷纷爬了过来,“我就是、大人我就是穷人呐!”

“你是穷人?”知州一脚脚将灾民踹开。“你们这些刁民就会欺骗本官。来人,凡有说穷者,皆抄家充公,本官倒要看看他有多穷。”

大街上一时间噤若寒蝉。

“你家里穷吗?”知州和颜悦色地看着一个瘦骨嶙峋的灾民。“不要怕,实话实说就是,本官不会为难你。”

“穷吗?”

“穷、穷啊,大人。小人家穷得老鼠都没有一只啊,一家四口人,饿死了三个。小人、小人也整整三天没吃到草根了。”

“你说穷?”大腹便便的知州一脸凶神恶煞。

灾民呆住了,忙不迭地摇头“不穷不穷。小人不穷。”

“好哇,你敢欺骗本官,来人,给我打。”知州怒道。

“你们还有谁穷的?”

“不穷、不穷小人们不穷。”灾民纷纷避让。

“大师你看,我凉州没有穷人。”知州满脸笑意。

悬砌失望地走出官府。

悬砌走远后,知州喟然叹道,“凉州灾民的情况本官岂能不知?但他们不当灾民、他们不交税,谁来当?谁来交?本官吗?还是那些世家大族?这世上物有尽而欲无穷,便注定了有压迫。穷,只能怪他们自己。”

“本官十年苦读,为的就是锦衣玉食,这些贱民不交税,本官十年苦读岂不是付之东流?更遑论世家大族?诸君,你们记着,这片土地,皇帝换了不知凡凡,但世家还是世家。这些贱民就是反了又如何?皇帝就是换了又如何?本官无非换个官做,世家无非换个皇帝称臣。你我脚下的大楚万年以来,看似风云变幻,实则一切如故。”

那些珠光宝气、金玉锦衣,奢靡与光鲜之下是累累的白骨,每粒珠玉都是百姓的血泪。恢宏的宫殿建立在百姓的脊背之上,高头大马踏着百姓的尸骨前行。

悬砌一路走来,割肉济灾。

直到有一天,有风沙扬到悬砌脸上,悬砌眯起眼,看着御剑而来的眼前人。

“纵使你血肉削之又长,又能救多少人?你能救全大楚的灾民吗?”

“能多久一个总是好的。”悬砌还在给灾民割着自己的血肉,每割一刀伤口上又有新肉长出。但再生的速度与开始相比已经差了许多。一个多月粒米未进,又日日割肉,饶是悬砌也脸色苍白、双目晦暗。

来人拍了拍悬砌的光头。

“你这呆秃好生愚昧。”来人骂道,我有真正济世的办法,君敢应否?”

“何法?”悬砌眼中渐渐燃起了光。

“跟我来就是。”

画面再转,却已是悬砌重入佛国。

还是佛光普照、还是光明的味道、光明的温度。

彼时的悬砌又感受到了离国时的大光明、大自在、大欢喜的气息。

解决了大楚事端的悬砌激动地踏入佛国。

街边依旧是虔诚的信徒在对着灵山的方向诵念佛经,依旧是熟悉的理佛之声。

但只是一眼,悬砌就道心大震,险些跌境。

当年从灵山下来,一路上见着信众只以为这是苦修之相,只是如今看来……

我灵山的信徒、佛国的佛民,为何和大楚的饥民如此神似?

悬砌赶紧拉起一位信徒,低声问道:“老人家为何如此瘦弱?”手中是皮和骨架,松弛的皮肤下几乎没有一丝血肉。

老人先是以细不可闻的声音虔诚地念完了经,才吃力地抬头答道:“我已经五天没吃上东西了。”

“佛国可有大旱?”

“佛国风调雨顺哪来的大旱?”

“佛国可有苛捐杂税?”

“颗捐杂碎?那是什么东西,小师傅,出家人可不能打诳语。”

老人语重心长地说道。

“那你为何吃不上饭?”

“当然是把粮食都捐给寺庙当香油钱了啊。”老人上下打量了悬砌一眼。

“你是我佛国的僧人吗?”

“小僧是大楚人士,向往佛法便来到了佛国。”

“大楚啊。”老者语气中自然而然地带上了一层优越感,“你有所不知,我佛国修来世,修得越苦便代表心越诚,来世就能离佛祖越近。粮食这等身外之物,不拿去捐作功德干什么?听说隔壁村有户人家,修了个来世的住持出来呢。”老者满脸向往。

“你们都在捐?”悬砌看着一地饥民。

“当然。”老者一脸理所应当。

“为何不留足口粮?”

“我们修佛,便要诚心苦修,要那口腹之欲干什么?”老者疑惑道。“满脑子都是口腹之欲可到不了彼岸。去年村子里有个人居然妄想留下粮食,可是被我们点了天灯的。”

“为何要点天灯?”悬砌心头一惊。

“这等异徒,心中无佛,留着做甚?”老人满脸愤怒。

悬砌骇然地看着灵山的方向,好像又回到了大楚,回到了世家大族的宅子、回到了凉州府衙。

不一样的是,那里是入眼全是黑暗,而这里举目都是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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