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封杨专心盯着老封的酒杯子，一瓶矿泉水藏在身后，等许流之与老封聊天时加进去，两人打了几轮配合，老封也喝得差不多了。
祁桑隔着封杨对老封说：“还以为今年过年看不见您了呢。”
老封：“你不去看我，我来看你呗。”
祁桑：“今年没给您写春联……”
“别，你写的什么玩意儿。”老封用了个他刚说过的词，“大可不必。”
“封杨就会写什么万紫千红富贵人家，哪比得上我的有创意。”祁桑奋起反抗，“我写的多吸引人啊。”
封杨促狭道：“嚯，那你可得跑快点，别让老封逮住，再给你削一顿。”
“不至于吧，”许风之毫无意外地站在祁桑这边，但还尚存一丝理智，“就是土点儿。”
“土点儿就算了，还能说是接地气。”老封清了清嗓子，“今年不是猴年，明年不是狗年。”
餐桌上一阵静默，封杨旋即补充一句，“去年写的，被老封追着揍。”
许风之：……
项深：……
袁思年：……
除了当事人外，所有人都憋不住大笑起来。
“笑吧笑吧。”祁桑双眼放空，长叹一声，“我写东西的才华就像杯子里的水，不可再生，每一滴都得省着用，容不得半点浪费。”
“你怎么考上封杨他们学校的？”老封问。
“我高考语文一百三，”说到这儿，祁桑霎时理直气壮，“国家重点大学本科一批！小袁是我们班长，不信问她，我学习怎么样。”
“挺好的，没挂过科。”袁思年说，“也没拿过奖学金。”
祁桑：“……后面那句可以不说。”
“专业课很厉害，公共课……”袁思年试图挽回。
“好了说专业课就可以了。”祁桑打断她的话，“老封，我的优秀不是那么两句对联就能掩埋的。”
老封哼了一声，“拉倒吧你。”
祁桑问：“今年春联，封杨写的什么？”
“小流写的，”老封对着封杨一挥手，“给他看。”
封杨将贴好春联后拍的拳馆大门照片翻出来，手机绕桌一圈重回原点，又是一阵静默，
祁桑单手支着额头，“我们俩一个学校，水平……”他停顿几秒，倾身将牛奶杯举到圆桌中央，“嗯，祝大家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长生不老花开富贵。”
袁思年：“大家都是西大的？”
项深：“西成大学计算机学院网络空间安全专业。”
许流之：“西城大学经管学院金融工程专业。”
封杨：“西成大学经管学院金融工程专业、应用心理学专业双学位，应用心理学研究生。”
许风之：“我在国外念得大学。”
祁桑问他：“你学的什么？”
“嗯……”许风之和许流之对视一眼，“不重要，以后再告诉你。”
少年见状也说：“是真的不重要。”
“这么神秘，”祁桑没有追问，看向老封说，“老封，我朋友还有我是不是都特别厉害。”
“嗯，挺好。”老封神情舒展，“比以前好，你们俩都是。”兴许是酒意上头，他继续说：“以前老是想，怕以后只剩你们两个时，万一谁身边而有了新人，再疏远了。现在看很好，我也不怕什么了。”
祁桑和封杨齐声道：“老封……”
“封大爷，以后我……”许流之差一点说出自己的真心话，“我和我哥，会照顾好师哥和小祁哥的。以前您身边有俩，现在翻了翻……”
“啊？”封杨瞳孔放大，“不对……”
许风之随着亲弟弟的话，说：“对，您放心。”
“不是，”封杨心想怎么都喝多了，“这不是一回事儿吧……”
而祁桑被老封的话触动，如同进入个封闭的空间里，半天才回过神说：“往后还有很多年，咱们得一起过。老封，咱们才认识多久啊，几十年之后的事，几十年之后再说。”
“行，好！”老封闭起眼靠在椅背上，哼起了《友谊地久天长》。
袁思年和项深交换了个眼神，尔后紧贴在一起，间或打着手势小声说话。
封杨拽住祁桑袖口，把他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声音虽小，但几乎要钻到他脑子里，“我喝多了，还是你们喝多了。”
“谁都没喝多。”祁桑拿起筷子往空中画了一个圆圈，“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圆圈的最后一点定格在封杨身上。
桌上的菜吃的差不多，火锅汤底也下去了一大截。
许风之问：“现在上饺子吗？”
“嗯。”袁思年和项深点头。
“行。”封杨和老封没意见。
“好。”祁桑问，“什么馅的。”
“牛肉香菜，羊肉洋葱，猪肉大葱，猪肉香菇。”许流之说，“后厨太忙了，来不及做别的。”
许风之按了几下手机，“三分钟就到。”
少年坐在靠墙的沙发里，看房间热热闹闹，他想起除夕夜的两个人，想起他们眼里只有彼此的夜。
现如今的祁桑，身边有朋友，有长辈，有爱的人，不再孤独了。
死的挺值得，他想。
“你开心吗？”少年又问了那个问题。
他看见祁桑重重点头，说：“很开心，真的。”
少年走到窗边，远远看着藏于夜色中，废弃居民楼的黑影，哽咽无声。
他将指腹贴在冰凉的花窗上往下看，视线模糊，他好像看见西洲后巷，有人喝醉了酒跌跌撞撞往远处走，几步路后折回，停在他的正前方，仰躺在地上。
望着那人的眼，他五指收拢，良晌后说：“我爱你。”
酒过三巡。
老封放下筷子说：“上了年纪，喝点就头疼，我回去了。”
封杨和许流之同时起身，又被老封按回座位上。
“打个车就行，不用你们操心。”
“封大爷，今天除夕夜不好打车，您还喝酒了，要不您别走，”许流之早已安排妥当，“我提前叫人打扫干净隔壁吹梦的房间了，您今天睡那儿吧，明天一早我送您回去。”
“不用了吧……”封杨想说自己开车送老封回去，一会儿再回来，可一想自己喝了酒没法开车，桌上只有一个人没喝酒，这人脚还不能动。
“刚怎么说的，”许流之眯起眼对封杨笑笑，转头问老封，“封大爷，您看成吗。”
“成成成。”祁桑吃多了，感觉有点缺氧，脑子跟八宝粥似的，“老封，跟他去。”
“不是，你……”封杨看向祁桑，“你又醉奶了？”
“去你的。”祁桑捂住脸说，“流哥快去快回，老封早起早睡。”
封杨混乱了，问许风之，“他怎么回事儿？”
“……嗯，”许风之给祁桑倒了杯温水，“他说的对。”
老封和许流之出门，封杨跟在两人身后。
门一阖好，袁思年迫不及待地吐掉嘴里的瓜子皮，指了指许流之的座位问：“他……”
祁桑揉揉太阳穴，“就是你想的那样。”
项深：“你看我说的吧。”
“我们在玩一个游戏，”许风之往后一靠，手臂自然而然搭在了祁桑肩上，下巴朝封杨的位置一点，“这个游戏叫谁都不告诉他。”
“但我的眼睛会紧盯着你弟弟，”祁桑戳戳许风之胸口，“流哥不要做出过激行为。”
“盯错人了。”许风之一个声势足、后劲无的脑瓜崩弹在了祁桑额头上。
袁思年：“我从来没见过流哥这么热情。”
祁桑：“你见过他几次？”
“从我认识项深之后，”袁思年仔细回忆一番，得出结论，“反正比见到你俩的次数多。”
“我也没见过流哥这么热情，”项深无奈摊手，“我俩还是发小呢。”
许风之夹了个牛肉香菜的饺子放在祁桑碗里，“吃这个，没有香菜味儿，特别好吃。”
祁桑看了眼饺子，半信半疑地沾了下醋，“真的假的？”
少年点头，“真的，你喜欢吃这个馅。”
项深看向许风之，“你见过流哥这样吗？”
“没。”少年与许风之一起说。
“那个，”祁桑右手托着半张脸，好像想到了什么，“我见过，没这么热情，但也差不多。”
四人异口同声问：“什么时候？”
“他给我买早饭，”祁桑手上比划着，“这么大一桌子。”
袁思年和项深以一种微妙的眼神看向许风之。
祁桑陷入回忆，“那天是我见过流哥话最多的一天。”
“那天发生了什么？”袁思年和项深问的是祁桑，目光却未从许风之身上移开。
许风之叹了口气刚想说，就被祁桑的眼神逼退。
“没发生什么，就是展示了下他的巧手，”祁桑语气坚决，“仅此而已。”
“哦，女装啊。”袁思年和项深居然听出了他的话外音。
祁桑：……
“有照片吗？”袁思年问。
“没！”祁桑眼神飘忽，掩饰的很无力，“我怎么可能留照片呢，呵呵……呵呵……”
项深语气笃定，“在许风之手机里。”
祁桑：……
“你俩天造地设。”他说。
“谢谢。”袁思年和项深同时抱拳。
“挺漂亮的。”许风之仰头看着光的来处，也伸手比划，“当时合影的人有这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么多。”
袁思年问祁桑，“都有这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么多人合影了，有什么不能看的。”
项深问许风之：“和流哥比，谁更漂亮？”
“死直男。”袁思年踩了他一脚。
“和流哥比……”许风之照实说，“我的答案没有参考价值。”
项深没再深究，“我们都喊流哥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喊？”
许风之耸肩，“随大溜，你们呢。”
“我听她的。”项深指着袁思年。
“我跟他的。”袁思年指着祁桑。
“我是出于对流哥的尊敬，”祁桑一脸敬佩，“流哥心思太活络了，他要是玩我在玩的宫斗游戏，早就一统天下了。”
“他干嘛了？”项深问。
“不可说，不可说。”祁桑和许风之齐声道。
门被推开，是封杨和许流之。
两人一前一后坐回原位，封杨问：“什么不可说？”
“祁哥女装。”袁思年和项深反应飞快。
封杨：……
祁桑：……
“有什么不可说的，我有……”许流之从兜里取出手机。
“流哥，”祁桑慌乱着比划，“你答应过——！”
“喝多了差点忘了。”许流之一松手，手机划回衣兜里。
封杨的眼睛上下扫了祁桑一个遍，“你女装得什么样啊？”
项深搭话，“大概和我流哥不相上下。”
见祁桑不说话，封杨猛然心明眼亮了，“那张照片能看得出来是你吗？”
“应该看不出来吧。”祁桑不太自信，望向许风之。
“看不出来。”许风之给了他个确定的眼神。
“既然看不出来，就说明照片上的人不是你，既然不是你，那拿出来看看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封杨双手一拍，“是不是！”
房间里响起稀稀拉拉的鼓掌声。
袁思年和项深敬佩地喊：“杨哥。”
封杨：“许风之等什么呢？”
“看吧看吧……”祁桑生无可恋地妥协了，“反正不是我。”
许风之将解了锁的手机交给封杨。
不过，封杨先看见的并非祁桑的女装照，而是许流之抓拍的接吻图。他往许流之的方向一挪问：“这什么？”同时眯着眼审视祁桑。
祁桑被他看得后背一凉，“这么丑？”
少年背着手过去看，也有些惊愕，“他手机里有一张你俩接吻的照片，拍得挺三级的。”
祁桑：？？？
“没什么。”许流之神态自若，迅速滑动屏幕，换成哥嫂的镜前合照。
封杨扫了一眼，将手机递给项深，和女装照比，无疑接吻图给他的震撼更大。
直到看见这张照片，他才真正发现，祁桑已经长大了。
“哇哦。”袁思年和项深发出浮夸的惊呼。
项深点评，“你俩可以组团去选今年101了。”
“谁跟谁？”封杨问，“许风之也有女装照？”他脑海里飘过类似的画面，不禁感叹，太可怕了。
袁思年：“不是，他说流哥和祁哥。”
“你还有女装？”封杨看向许流之，脑海里给他添上一套长裙短衫，还不错，他想。
许流之垂头，微微一笑道：“以后就没有了。”接着也看向封杨：“师哥要是想看，我单独穿给你看。”
“手机给我下。”祁桑拿过许风之手机，退到相册小图中，一眼看见了少年说的那张接吻照，他把照片递到许风之面前说，“快告诉我这是p的。”
许风之解释，“那天你喝多了。”
“几滴、啤酒、喝多。”祁桑脸上挂着副‘你再给我编’的表情，“真的吗？我不信。”
“那几滴没多，但是你记不记得，后来你对准酒瓶又喝了几口，一半撒到嘴里，一半落到衣服上，然后你把衣服一脱……”许风之越说越小声，最后贴在祁桑耳边问，“想起来了吗？”
“没……”祁桑呆滞地举起手捂住他的嘴，“别说了，我不信。”
“啧，你说你，想要逃~”少年唱到。
觉出祁桑心头的凌乱，封杨转而问众人，“我们刚才出去之后，你们聊什么了？”
无人说话，四人视线交流片刻，齐声说：“看春晚。”
封杨：……
许流之：……
“拉个群吧，还没群呢。”祁桑打岔，拿起手机将六个人拉到同一个群里，没一会儿，群名从“群聊”变成了“平均身高一米八”。
祁桑：……
“长不到一米八是小袁的错吗？”祁桑发自内心的呼喊，“长得矮是她的错吗？”
袁思年并不不在乎，“虽然没什么用，但我穿高跟鞋差不多能到一米八。”
项深接着话，“上次体检我一米八三。”
封杨想了想，“我光脚量一米八。”
许流之似笑非笑，“一米八五。”
许风之抿唇，“我站在台阶下，应该有一米八。”
少年补充，“我十八岁一米八八。”
“我不穿内增高我诚实我四舍五入一米八。”
祁桑说完，悲哀地喝光了杯子里的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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