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封杨手中的笔又在他指缝里转了几圈，随后笔尖磕了桌面一下，啪的一声，他将笔拍在了桌子上。
“说吧，有什么症状。”封杨中指推了下眼镜，“一旦接受了’人生这么长，总会有很多遗憾，多了现在这个也没什么’这句话，整个人都会轻松很多，不妨试试。”
“嗯，我年纪还小，如果现在就随便屈从，往后很快就会无路可走吧。”许流之笑了笑，“从哪儿开始说起呢，先说我哥吧。”
他叹了口气，双手随意搭在膝盖上，望向窗外，“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那天是个周末，我哥在学校里补课，一群男生闲的没事，不知聊到哪儿，我哥说自己有个特别可爱的妹妹，别人不信，他就让我穿小裙子去学校里找他……”
许流之像是回到了当初一般，眼里流露出的单纯，极具撼动人心的力量。
“我一个人上了公交，没注意有人跟着我挤上了同一趟车。”许流之摇摇头，接着说，“那时候没什么安全意识，被家里人保护的太好了。其实五年级已经不是小孩子，当时的事我记得清清楚楚，车里门窗封闭，开着空调，出风口就在我头顶上，我被冷风吹的肚子疼又头晕，车门一开，也不管到没到站就跳了下去，当然，跟着我的人也一起下了车。”
“绿色的铁皮站牌，晒的发烫，我蹲在地上靠着站牌，眼睛睁不开，也没发现四周有多荒凉。轻而易举的，我被人单手抱起拖进了一条巷子里，藏在拐角后，”许流之说，“趁他空出手打电话叫同伴的间隙，我拼命扒开他的手，大喊救命，现在想，那天应该是我运气最好的一天，后来凡是遇上拼运气的事我都不行。”
“有人来救我了，他的手臂上有个弯刀一样的环形疤，就是当时留下的。”许流之的目光缓缓移到封杨脸上，凝视着他说，“没有五彩祥云和金箍棒，他是我这么多年的信仰。”
封杨想起来了。
“后来我没去成我哥学校，怕他被我爸打，也没敢告诉家里。”许流之眼里的流星坠入深不见底的大海之中，“可我一直在找救我的人，怕他再见到我会不认识，于是这么多年都留的长发，有时候还会穿裙子，就是希望某天走在路上，某个擦肩而过的瞬间，他能认出我来。不过他太好了，除了我还救过很多人，他不记得我了。”
许流之神色黯然，复而问道：“师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唉，”封杨双手抱头，脸顺着手臂滑到桌面上，“对不起啊，时间太久了我都忘了。”他有些愧疚，“之前……”
“师哥，前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许流之站起身说，“下班了，走吧。”
“走什么？”封杨一愣。
“小祁哥叫大家一起去吃饭，下午在群里说的。”许流之笑道，“走吧。”
“哦……”
西洲三楼，吊龙、牛舌、匙皮肉、牛肉丸等等鲜红的摆满一桌，对应的中心位锅底看上去就清淡许多，祁桑穿了个白色高领毛衣，许风之穿了个黑色高领毛衣，两人对坐着玩打手游戏。
祁桑赢了几次，在椅子上笑的东倒西歪，许风之不服，抓着他的手要挠他的腰，没一会儿两人又抱到一起。项深和袁思年推门进来，看到这景象又把门关上退了出去。
祁桑：……
许风之：……
同时，西洲一楼，陈九星从车上下来，正与许流之和封杨撞到一起，封杨和陈九星见过，不用介绍，她对着两人点点头，先上了楼。
“她来找小祁？”封杨问，“怎么轻车熟路的。”
“可能是吧。”许流之说，“他是我后妈。”
“啊？”封杨惊讶道，“那小祁和许风之不就成了兄弟？”
“嗯，有句话叫，祝天下所有情侣都是失散多年的兄弟。”许流之笑笑，“说的就是他俩。”
公共休息室的门被敲了几下，少年眼皮一抬，“陈九星，来找我的。”接着祁桑起身去开了门，陈九星将他拉到走廊里，反复扫视几遍说：“没事就好。”
“没事儿，”祁桑仿佛无事发生过，大大咧咧的问，“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九星姐，吃饭了吗？”
“吃了。”陈九星眼神示意少年去休息室。
“一会儿我想跟您聊聊。”祁桑说。
“好，不用着急，你们慢慢吃，我得在这儿待到十一二点。”陈九星说完就和少年一起进了自己的休息室里。
少年没提他找陈九星干嘛，不过最近发生的无非就那么几件事，祁桑没多想，进了房间坐在许风之身边，没两分钟封杨和许流之也到了。
六个人围坐在一起，锅里沸腾着热汤，隔着雾气看人脸，模模糊糊。
没人说话，祁桑先举起杯子，说：“那个，春节过了，就给大家拜个晚年吧。”
“祝大家晚年幸福。”祁桑拿着果汁杯子挨着碰过每个人的酒杯，以果汁代酒喝了半杯。
众人心里有数，没人问为什么要来吃这顿饭，也没人问昨天是怎么回事。就像平路上的浅坑，被大家的心照不宣填平。
“你俩怎么一起来的？”祁桑觉得没人找事太沉闷，将矛头指向封杨。
“呵。”封杨没搭理他。
“顺路。”许流之用简短，但信息量不小的两个字回应。
“不吧，”项深微笑着说，“流哥下午不是在店里吗？”
“封杨今天不上班吗？”许风之往火里加了点柴。
“上啊，今天开工第一天。”祁桑默契接话，“看点儿，下了班之后直接就过来了，也来不及去哪儿。”
“杨哥下午挺忙的吧，都没在群里说话。”袁思年加入众人精神上嗑瓜子的队伍中。
封杨用中指推了推眼镜，同时许流之摘下帽子将头发往后一薅又重新戴上。
“那个……”两人同时说。
封杨&许流之：“楼下偶遇……”&“我去接他……”
房间里三分之一的尴尬，三分之二的兴奋，锅底又是一阵沸腾，祁桑心想封杨脸上居然没半点抗拒，俩人肯定有新剧情了，自己真是有了新哥忘了旧哥，都没好好关心过空巢老羊。
“你现在住哪儿？”祁桑边给封杨夹菜边问。
“拳馆啊。”封杨直觉他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老封得烦死你了吧，干嘛不回家。”祁桑又给他夹了一筷子牛肉。
封杨别有深意道：“因为拳馆离秦庙近啊。”
“秦庙里有什么？”袁思年问项深。
“这……”项深咽下块牛肉说，“我不太清楚，得问许风之。”
“为什么啊？”祁桑拉着长音问许风之。
“因为我博闻强记、博学多识、博大精深……”许风之越说越没底气，“因为我是本地人。”
“谁不是啊。”封杨笑道。
“秦庙不是求学业事业的吗，现在还管姻缘了？”袁思年是真的不知道。
“管，”祁桑笑道，“露水姻缘。”
袁思年：……
“天涯何处无芳草，人间正道是沧桑。”许风之举起汤碗对着封杨说，“干了。”
“是挺沧桑的。”祁桑想起被娃娃脸调戏，又想起混血大汉的娇笑。
“那个娃娃脸要你微信。”封杨神色自若，“给他吗？”
许风之：……
许流之：……
“你还加了他微信？”祁桑惊诧道。
许流之松了口气，祁桑问了他想问的问题。
“嗯，喝多了加了混血的。”封杨还了祁桑两筷子牛肉。
“这算接私活吗？”祁桑摇摇头，“这不扰乱市场吗。”
“等会儿，”项深才明白，“你俩一起去的？”他和袁思年一起放下筷子，观察许风之和许流之的神色。
“你和我血浓于水的亲弟弟今天为什么一起来的？”许风之陡然问封杨。
封杨：……
许流之：……
祁桑站起身给众人倒酒，接着举杯，“为了你们的友谊干杯。”
许风之：“友谊地久天长。”
项深：“情深似海。”
袁思年：“风雨同舟。”
“不是，”封杨无语，“许流之你说句话啊。”
“不说，”许流之举起杯子挨个碰了一下，“说得多错的错。”
封杨：……？
吃完饭，少年还没回来，祁桑觉得奇怪，他跟陈九星说什么能用这么长时间？
桌子上火锅残羹被撤下去收拾干净，几个人围在一起打3v3手游，一局终了，祁桑将手机扣在桌面上说：“不玩了，老赢，跟你们一起玩跟老鹰捉小鸡差不多。”
在袁思年和项深反击之前，祁桑迅速出门去找少年。
陈九星休息室内，少年和陈九星都没说话，两人对坐在沙发上，桌上摆着一炉熏香，一壶清茶，祁桑敲敲门进去，觉得这幅画面有些诡异。
“怎么这么久？”祁桑给陈九星打了个招呼，坐在少年身边小声问。
“在等人。”陈九星简短回答。
还有人能看的见少年？祁桑不做声，怕许风之那边等太久，待了一会就出去了。
公共休息室外，三个人趴在门口听里面动静。祁桑想问什么情况，被许风之捂住嘴抱在身前，一起偷听。
此刻，里面的人在互相道歉，无缘无故，祁桑想起了夫妻对拜这个词，他情不自禁发笑，身体颤动几下，接着听见许流之单方面的表白，以及封杨沉默应对。
啧，没意思。祁桑正想挣开时，封杨略微崩溃的声音传来。
“不行，我刚分手就和你搞上，这算什么，无缝衔接？这不是渣男行为吗……”
项深：……
袁思年：……
“没有，师哥，我的意思是，我们试试……”许流之小声争辩。
“什么叫试试？干着谈恋爱的活儿搞暧昧吗？”封杨反问道。
许风之：……
祁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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