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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为君者(四)


思虑之际,却听那人又是一叹,“无论是十五岁拜将,还是弱冠之龄的辅国将军,在我苍国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真可谓英雄出少年啊!”

        话音落下的同时却响起一声轻漫的笑,我不由转头去看,发出笑声的是坐在对面的另一个青年文士,那人不满的看他的同伴,“徐兄,你可是对我的话有不同见解?”

        那姓徐的文士缓缓摇头,“我赞同邵兄所言,此人确有鬼神之才,但在徐某心中,这样的人却着实不配称之为英雄。”

        “你说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惊讶的看向冲口而出,神情不忿的凌灼华。这神态倒不似作假。

        “徐兄何出此言?”姓邵的文士也不满,“可还记得六年前的‘北宸之乱’?”

        苍国的“北宸之乱”我略有听闻,说的是苍国公子北宸图谋叛乱,并勾连外族发动政变,兵围易水城。

        “当年凤大将军带领少将军誓死守卫王城,大将军坐镇指挥,少将军浴血奋战,杀敌千千万万。苦守一月之久,终于等到持援的到来。说得放肆些,若当年没有少将军的不畏生死,英勇奋战,恐怕现在的苍国早已改朝换代。”

        那人方说完,灼华已续道,“是啊,抗外族,平内乱,守得住国土,护得住家园,这样的人不是英雄,谁又是呢?”她的声音低而缓慢,我下意识的抬眼望去,却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不知为何,我竟觉得她身影,有些莫名悲壮。

        面对灼华的提问,那徐姓文士不急不缓提壶倒酒,其实我也很好奇,这位凤羽将军在苍国早已经是人心所向,可此人显然不以为然。

        沉吟间,只见徐姓文士放下杯子,一笑,“以杀伐武力论,凤羽将军确是骁勇之家,可在区区看来,却终归失之仁义,过于逞凶好战。”

        我无意识的含住嘴边的饺子,只觉得这些人讲话太文绉绉,听着颇费劲,刚一转眼,正好瞧见那截收回筷子的衣袖,目光相对,江流似笑非笑的道,“慢些吃,别再噎着。”

        怔怔望着那双微带促狭的眼,我凑近,“你猜他想说些什么?”

        江流挑了挑眉,“怎么?”

        我笑眯眯道:“打个赌如何?”

        江流微微一笑,修长的手指端起酒杯,“说说看。”

        我也低头喝了口茶,瞧了对面那徐姓书生一眼,才道:“我猜,他接下来会端出一人。”

        “谁?”问话的并非江流,却是玦渠。

        我笑了一下,用手指蘸了点茶水,在桌上写下一个字。

        刚写完耳中便听到什么东西掉到桌上发出的轻微响声,抬眼间,看到对面作目瞪口呆状的玦渠,他的嘴半张着,口中含着半只饺子,还有半个在桌上,不知道是筷子上掉下的,还是从嘴里掉出来的。

        江流云淡风轻的看了眼桌上的字,嘴角擒了笑,问我,“何以见得?”

        我抿唇一笑,“猜的。”说完对面那徐姓书生她正好开口。

        “诚如邵兄方才所言,区区也来说一说这位凤羽将军。”青年文士淡淡道,“他有鬼神之才,万夫莫敌之勇,入敌军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在临阵换将军权不稳之际,冷眼放任一场大败,在丢城失地,众将心灰意冷之时,再以一场奇袭震慑人心,并顺理成章掌握兵权,可谓有勇有谋,这些士兵的牺牲,也不算是没有价值的。可在我国内战方平,民需休养生息时,他却拒不接受休战协议,终大败穿青部族于西邑之地,歼敌十万之多,我国折损兵马五万。区区一介文士,虽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可上天亦有好生之德,区区不念其它,只叹这埋骨异乡的十余万将士,叹这位凤羽将军的的雷霆手段;叹杀得天昏地暗,你死我亡的两军兵士;叹血流成河,哀鸿遍野的黄沙厚土;叹马革裹尸,妻离子散的遗恨悲恸。”

        话音落,一时静默,直到灼华讥诮的笑了一声,“好你个书生,枉你满口仁义道德,岂不知慈不带兵,义不行贾的道理?兵戈不息,何以安民!”末了,她强硬道,“一将功成万古枯,这并不能怪他。”

        我狐疑的摸摸下巴,凌灼华竟这般维护这个凤羽将军,怎么感觉有些微妙呢。

        徐文士微一点头,笑,“是不能怪他,所以区区才只是说他失之仁义罢了。”

        他的同伴随即接口,“杀伐天下与仁义慈悲本就不可兼而有之。”

        “这却不定然。”徐姓文士显然不同意这个观点。

        “你又有何道理可辩?”凌灼华嗤声道,脸色不善,我越发稀奇,瞧得目不转睛。

        “莫急莫急,且听区区说一个人。”听到这里,我赶紧竖起耳朵,果不其然,对方扬唇一笑,漫声说道,“你二人当知青国世子,訾琊。”

        江流望向我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笑,对面的玦渠却再次神情复杂的看着我写在桌上的“琊”字,眉心紧蹙着。

        其实我并不觉得他们这样的争辩有何意义,但却忍不住好奇,那徐姓文士会如何评论訾琊。

        “青王贤明仁善,传闻青世子亦是温文儒雅,情才双绝,但也只是如此,这位青世子多年来于朝无大建树,于军无大功业,谋略不及白衣女相东方愫,勇武不及织炎凤羽二将,如此想来此人又有何出众之处?”那人的同伴搭话,我却不由想这大抵便是世人眼中的青世子了罢。

        徐姓书生似是瞧了凌灼华一眼,方徐徐说道:“这位青世子民间传闻虽少,可见微知著,近来的这两桩事足见其性情。一则是半年前赤国的内战。相对于我国的坐壁上观和黛国的虎视眈眈,他却派出使者,闯王宫进谏言,免除赤国王城的一场血洗屠杀;二则便是封崇之死和青龙军的兵临城下。未得调令兵临王城,无异于犯上作乱,倘若这位世子真如传言想要夺取兵权,那不是正该趁此机会,如同凤羽将军一般,挟此不可饶恕之罪,明正言顺的出兵平乱,之后再借朝中人心不稳,众臣缄口沉默之机,替换下那些反对势力,介时再行提拔,兵权自然在握。且当时城下青龙军人马最多不过两万,王城的十万守军绰绰有余。可是最后,他却清酒祭亡灵,立下军令状。将自己置身于险地,他护的何止是这两万青龙军将士。”

        这一席话可谓悲壮铿锵,我忍不住多看了这徐姓文士两眼,此人虽相貌不扬,可他身上却有着很强的压迫感。

        过了片刻,他的同伴方才点了点头,“没错,世子琊确是难得仁义之辈,只是相对于黛王的杀伐决断,睥睨天下,他的这般行事作为,未免过于中庸了些。”

        对方端杯抿了口酒,又是摇头一笑,“邵兄岂不知君子中庸之道?做事守中,不偏不倚,无过无不及。”

        听闻此方,他的同伴竟是脸色微微一变,正要开口,却被一记声音打断,“那是因为那两万青龙军将士根本就不是真的谋反,他们只是中了巫蛊之术,心智受了迷惑。那位世子琊在祭祀的酒里放了雄黄、菖蒲等药物,洒在泥土里,经过雨水蒸发到空气中,那些士兵自然就清醒了。”凌灼华语出惊人,说完也不理会在坐两人的惊异神情,径自起身离开座位走了回来。

        中蛊……我目光逡巡,最后落在凌灼华脸上,只见她单手撑着脑袋,神情显得有些沮丧,明媚的眼眸微微垂着,毫无往日的神采,这多少让我有些不解,心中的疑问此时也不便再问。

        片刻,一直漫不经心喝着酒的江流突然说了句,“事实确如凌姑娘所言。”摩挲着杯沿,又淡淡缓语,“他也不过因势利导,只是外人不知,便博了个贤德之名。”

        原来如此,那么对青龙军施蛊之人又是谁?会是封崇吗?还是……还有为何江流定要找到封崇,莫非此事还另有隐情?不过我更惊讶的是他竟这样毫不避讳的说出这样的话,虽然他说得可能并没有错。

        “是啊,你们不用太当真,只是手段罢了,他们有得是高超演技,外人怎么可能看出这一举一动间的权谋机关。”玦渠睨了我们两眼,又摆摆手,“算了,你们姑娘家的也不必懂。”

        我横了玦渠一眼,有些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然后听到缓缓一句,“睢姑娘可有何看法?”

        我看向说话之人,云九姬的脸上扬着完美的笑。

        “看法?对那位青世子吗?”我支着下鄂,淡淡道:“哦,也没什么看法,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是人的本性。如果真要说的话,我倒觉着那位世子琊倒是位为君王者。”

        话刚说完,四人不约而同看向我。

        “阿染,你不是素来厌恶王室贵胄吗?”玦渠看向我,斟酌了下才皱着眉继续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哪里让你觉得这样好了?”我不大明白他脸上这样复杂的表情所为何来,关键是江流也难得眼中泛起一丝波澜,饶有兴味的望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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